门外的敲门声停顿了片刻,正当申天宁准备去看看哪个冒失的家伙来打扰自己时,一阵略微有些结巴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大人,我是……孙明。”
申天宁答应一声,虽然声音听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更是不知道这么晚了他来找自己干什么,但是他也没有多想,直接打开了房门。
孙明看见申天宁,身子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微微低着头,似乎不敢看他的眼睛,嗫嚅着说道:“大人好。”
申天宁看着他的样子,心中略微有些狐疑,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淡淡问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
“……“孙明似乎有些走神,居然没有回答他的话,满脸恍惚,低头发呆。
申天宁看着他略微有些不自然和苍白的脸色,更加奇怪了,疑惑道:“你这脸色是怎么了,怎么这么难看?“
“啊?没有没有。“孙明这才回过神来,似乎有些心虚的掩饰道:”只是这些天都没怎么睡得好,所以脑袋有些昏沉沉的。“
看见申天宁只是看着他,没说话,孙明不敢再耽搁,暗中咬了咬牙,拿出手上的一碗热汤,说道:“大人,小人看你这些日子来,吃得不香,睡得不好。您可是我们这里所有人的顶梁柱啊,小人的婆娘,特意熬了一碗热汤,让将军滋补一下。”
“哦。”申天宁奇怪的看了看他,顺手接过他递过来的热汤,作势就要喝下去,但是到了嘴边,却又忽然停住了。
“做好准备!阿四,到时候你和阿二一起,把他抓住后立即远遁。阿三,你和我留下来缠住守卫。记住,家族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申天宁这间房子的屋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却忽然多出了四个黑衣人。迷蒙的月光下,赫然正是昨天在孙明家中出现的那一伙人,其中一人沉声说道。
曦林本就是百废待兴,无论什么地方都急缺人手。再加上,申天宁一直都对自己身边的防备不怎么上心,现在又正值德库亚大兵压境的当口,故而在行辕的守卫少之又少,竟然让这伙人直接模到了屋顶。
可是不管怎么说,想要就倚靠两个人就拖住满城的守卫,还是有些托大了。不是他们不想派出更多的人手,而是田家极为的低调,人手太多的话,实在扎眼,行事也颇为不便。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设定了如此歹毒的一个计划。从最初的选定目标,到胁迫孙明,再到现在最最关键的一步,可谓是天衣无缝。
眼看着就要成功,挠是他们四个人都是久经训练,大风大浪中都闯过来的人,呼吸也微不可察的粗重了少许。
可是,等了半天,却都不见申天宁把那碗该死的“热汤“喝下去。
孙明此时后背已经被冷汗淋湿了,脑袋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地面,似乎上面有什么宝藏等待着他去挖掘。
申天宁玩味地看着他,没有一点喝下去的意思。
房间里的气氛,格外诡异,极为明显。即便是像邹月儿那样单纯的性子,此时都察觉出了似乎有点儿不对劲。
“该死的,情况可能有变,大家做好执行备用方案准备。”黑衣人透过屋顶的缝隙看下去,以他多年的经验,本能的觉得不对劲,压低声音,急促说道。
其他三人都默默点头,握紧了手中的兵器。他们知道,要是真的采用备用方案,不管成不成功,他们多半都得交代在这了。不过,尽管如此,对家族的忠诚让他们从来都没有在面对任何危难时动摇过一次,这一次,也不例外。
在申天宁审视的目光下,孙明身体的颤抖越来越明显,到最后,几乎是语无伦次的叫了起来:“大人,您……慢用,已经很晚了,小……小……小人还是先……回……回……回去了。”说完,就想向外走去。他这个时候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而且房内窒息的气氛却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只是,看出了问题的申天宁哪里会让他这么容易就走?轻笑着说道:“先别着急,来都来了,干嘛这么着急走?”
孙明身子一顿,却摄于前者的积威,僵硬的身体缓缓转过身来。
“唔。”申天宁把手中装着所谓“热汤”的木碗举到鼻子边,用力嗅了嗅,慢悠悠地说道:“孙明啊,你这碗汤,似乎里面还有些别的东西?”
孙明闻言,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全身都被冷汗浸湿了,刚刚想要解释,但是想起自己现在唯一的幼子还在别人手里,只是强笑一声,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常一些,语气平静一些。
“大人说笑了,这里面都是一些普通的食材,还有一些寻常的调味料而已,可能是我家婆娘放多了吧。如果大人不满意,小人这就拿回去,重新熬一锅给您?“
申天宁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摇摇头,忽然把碗拿到他面前,柔声说道:“不不不不不,味道很好。如此美味,当要共享才是。孙明啊,你也为我办过不少事情,要不你先尝一尝?”
孙明脸色“唰”一下,变得死灰,看着面前的“美味”,深知底细的他如何敢就这么喝下去?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狼狈着连连倒退,双手乱摇,连声说道:“不用了,这……小……小人怎么……怎么……敢?”
申天宁笑容不减,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木碗直接按到他口边,就要撬开他的嘴巴。
孙明想要挣扎,但是他的力气岂能和申天宁比?且不论后者从小起如何习武,日日不辍的锻炼身体。单单就凭他是主角这点,主角光环在身,谁人可以匹敌?
额……扯歪了……
眼看着自己就要挣扎不动,就是孙明再蠢,此时也明白,事情败露了。
“大人,饶命啊!小人我也是……迫不得已啊!”孙明忽然跪伏下来,嚎哭出声。
申天宁这才随手把汤碗扔在地上,看都不看一眼,目带寒光,冷声说道:“说,背后的人是谁?”
他虽然和孙明相处时间很短,所知也不算很多。但是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相信靠着孙明一个人,是不可能搞出这么蹩脚的一套把戏出来的。更何况,他也完全没有这个必要,肯定是被人指使,才搞出这团事情出来。
孙明跪在地上,脑袋磕地如同捣蒜一般,砰砰作响,泣声说道:“昨天晚上,小人当完差,刚回到家,没想到……“
“啊!“一直在旁边只是静静地看着,什么话都没有说的邹月儿忽然惊叫一声。与此同时,孙明的话音刚刚到这里,却戛然而止。一把小巧的短刀,准确无误地倒插在孙明脖颈上。鲜血如同小溪一般,汨汨地从触目惊心的大窟窿中不断流出。虽然他还在勉力的挣扎,他还想求申天宁救自己的孩子,但是很显然,他已经失去了这个能力了。
脖颈上受了伤,虽然往往不会立即致命,但是却可以让人立即闭嘴。即便还能挣扎一会儿,也绝对发不出一个音节来了。正因为此,割喉**,千百年来,是刺客杀手们居家旅行,杀人放火的必备技能,可谓是屡试不爽。
申天宁还在愣神的时候,却突然听见身边邹月儿一声惊叫:“宁哥哥,小心!“然后自己的身体就被本来娇小玲珑的邹月儿猛力推开。
申天宁这才转头看去,眼睛猛地瞪大,充满了不可置信之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切。
只见,不过片刻前,还巧笑嫣然的倾城佳人,此时却倒在了地上,地上一大滩血迹。她双目紧闭,气息几乎不可闻。在她左胸处,一把尖锐的短刀深没至柄,刀柄还在微微颤抖,可见这一刀的力道有多么的大。
而刚才,如果邹月儿不推他那么一下的话,匕首本来是冲着申天宁的脑袋去的……
他完全惊呆了,他不敢相信,不愿相信,不肯相信,但是却不能不相信。懊悔,痛苦,悲伤,愤怒,种种情绪交杂,让他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悲鸣声。就如同苍鹰痛失自己的爱侣,震撼人心。
似乎被他身上所包围的浓郁的悲戚气息和那一声长嘶所震慑,几名黑衣人都愣了愣神,没有立即动手。
房内的动静非常大,已经把外面的人都惊动了。但是此时,节度使行辕附近两百米之内,竟然连一个护卫都没有,至少不可能立即就赶到增援。
黑衣人的首领舌忝了舌忝干涩的嘴唇,回过神来,爆喝一声:“还愣着干什么?上,杀了他!”
申天宁缓缓抬起头,双眼因为充血,已经变得一片血红色,如同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浑身散发着浓郁的暴虐气息。
黑衣人看着他的眼神,竟然都有了一种不敢与他对视的感觉,这让他们更加愤怒。
终于,有一个人再也受不了这样的压力,如同在给自己鼓劲一般,大吼一声,倒是也真的觉得心中的恐惧被驱散了不少。
看见敌人一刀直奔自己胸口要害而来,申天宁却仅仅只是侧了侧身体。
这样的一刀,看似声势浩大,但是却只是唬人的而已。就算不是什么高手,只要在战场上走过几个来回的,都不会认为这一刀算是多大的威胁。
如果放在平时,或者说是申天宁正常的时候,他有很多办法闪开这一刀,然后迅速占到上风,即便他手中就像现在这样,手无寸铁。
可是,现在他是不正常的,脑子中所有的念头,都是立即以最为残忍,最为痛苦的方式,肢解眼前这四个不速之客。
肢解?是的,就是肢解!
只见他只是微微把身体扭了扭,避开了要害。眼神还是那般的暴虐、疯狂,没有半点儿闪躲的意思。竟然是要用血肉之躯,来硬接这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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