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整座房子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屋顶一个大口子,凉风不断从中灌入。当然,一阵阵浓郁的血腥味道,也顺着风飘散到了外面。
荀武,严怀义,孟娜莎三人是最先到的,此外还有十几个护卫。前两个人是住所离申天宁不远,后者目前暂时算是他的保镖。
嗅到了空气中的味道,三人都感觉大事不妙。
来不及多想,严怀义一脚踹开早就摇摇欲坠的房门,众人还没来得及去看房内究竟是什么模样,就被屋内的味道险些熏得要晕过去。
申天宁此时已经彻底到了强弩之末,要是荀武这些人来晚片刻,只怕他就要交代在这了。当然,就算是现在他们赶到了,能不能活下来,几率恐怕也不超过三成。
至于阿大,情况也比他强不了多少。两人手中的武器早就不知道到了哪里,就像是两个刚学会打架的小孩子一样,倒在地上,毫无章法的扭打在一起。听见动静,二人都是一惊,但是很快就流露出不同的表情。
申天宁是大大松了口气,暗暗庆幸自己这条命终于是捡回来了;至于阿大,他已经绝望了。很明显,他们就来了四个人,这个时候过来的人,肯定是对方的手下。
想到这里,手上使出吃女乃的力气,想要在最后时刻,解决眼前这个疯狂的对手。只要申天宁一死,即便他们全军覆没,这一趟也不算白来了。
荀武他们好不容易掩住口鼻,急忙向屋内看去。却发现,房内两个血人,一个拼了命的撕扯着对方的头发,另一个则是死命地掐着对方的鼻子。就如同两个三岁小孩,因为要争夺心爱的玩具而斗气。
如果不是担心申天宁,如果不是屋内的残肢断臂到处都是,地板上的鲜血已经流到门外,如果荀武他们只是个和申天宁莫不相干的人。看到这样的场景,也许会按耐不住地笑出声来。
不过,现在他们全都惊呆了。狼藉的房间,惨烈的场面,不难想象,这里刚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更糟糕的是,现在申天宁就是站在他们面前,只怕他们一时半会儿也认不出来,一种可怕的念头,不约而同的在心中升起。
“妈的,你们俩别打了!”严怀义心急之下,也顾不上这里面也许有申天宁的可能性,上前把两人分开。
二人现在浑身早就没有了半丝力气,真正的一阵风都有可能刮倒的状态,当然反抗不了严怀义,各自仰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穿着粗气。
“老老老老老……大?!”一直紧盯着二人的荀武,忽然尖锐着嗓子惊叫起来,几步冲到申天宁跟前,急忙问道:“老大,没事吧?”虽然这个时候申天宁脸上多出了两道刀疤,满脸都被自己的和敌人的鲜血覆盖,几乎看不见本来的容貌。但是荀武和他何等熟悉,岂能认不出他来。
“废话,能没事吗?”严怀义经他这么一惊一乍的,也已经认出了申天宁,听见荀武愚蠢的问话,皱着眉头说道。
荀武这才回过神来,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问题。都伤成这样了,能活下来,就是万幸了,能没事吗?
“快!快去叫郎中!“荀武回头,冲着几名护卫怒声说道。
“月儿,先去救她,我……还没事。还有……留……留活口。”申天宁艰难地说完这句话,头一歪,没了知觉。
刚才,他之所以能在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还能挺住,靠着的就是那股疯狂的意志。现在,援军来了,敌人已经不可能跑了,心中那根始终绷紧到极致的弦,也在此时骤然放松,顿时感觉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痛,再加上失血过多,自然是支撑不住了。
“啊?月儿!”众人一直都把注意力放在申天宁身上,却是万万都没有想到邹月儿竟然也在,连忙寻找起来,顿时发现了她的踪影,齐齐惊叫起来。
邹月儿性格跳月兑,虽然身世可怜,甚至都可以堪比申天宁了。但是上天似乎从来没有在她的性格中加入忧愁这个选项。这样一个女孩儿,很难能让人生出恶感来。
而现在,昔日古灵精怪的少女,此时满身血迹,倒在血泊中,人事不知,甚至生死不明。怎能让人相信?怎能不令人大恸?
不一会儿,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几乎是被刚才出去找郎中的几名护卫绑着进来了。看得出,在交流的过程中,双方并不愉快。
不等老者先开口说话,严怀义黑着一张脸,指着申天宁,邹月儿二人,眼中满是森寒之色,不无威胁之意的说道:“这两个人,你必须救好,要恢复如初。不怕告诉你,他们就是曦宁节度使夫妇俩,要是你治不好的话,那你自己的小命,也就到头了!”
老者自然是忙不迭地点头,连声答应:“救人本是我辈天职,老夫一定拼尽全力!”
“不是让你拼尽全力!”严怀义恶狠狠地看着老者:“是无论如何,不惜一切代价!懂?”
“是是是是是!”老者连忙点头,满头大汗。
说着,他才有时间打量一下屋内的布局,但是看见这等如同森罗地狱般的景象……
就听见“哇”的一声,直接把今天的,还有前几天吃进肚里的饭菜全都吐了出来。腥臭味以及老者的秽物飘散的恶臭为夹杂在一起,简直是臭气熏天,几乎让人窒息。
孟娜莎此时都忍受不了屋子里的气味,赶紧离开了房间。
吐了好一会儿,老者才总算是勉强止住了翻江倒海的感觉,颤声问道:“这……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跟你没关系!”荀武早就等的焦急不已,看见他磨磨蹭蹭的样子,心中火大。走上前来一把揪住老者的衣领,直接拖到申天宁、邹月儿二人身前,喝道:“是让你赶紧救人!”
“是是是是是……”老者有气无力的连声答应下来,心中大呼倒霉。
凡是干他这行的,都知道一个真理:那就是给大人物看病,是最折磨人的。治好也就罢了,一旦没治好,那就是杀身之祸!
……
天色已经发白,到了黎明时分。
申天宁的房子旁边,此时挤满了人。张策、赵文瑄、严怀义、荀武、王瑜、小戴梦、钱朗、褚维、刘灼、雷青、公羊治等人悉数在场。
大家谁都没有主动开口说话的心情,默不作声,不时焦急地向房内看上一眼,气氛紧张而凝重。
房间里此时只有申天宁和邹月儿二人,至于四个虽然还活着,但是绝对是生不如死的黑衣人,早已经被雷青的手下带到了执法堂,相信那里会给他们一个深刻的记忆。
焦急的心情下,所有人都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天色越来越明亮,街市上已经转来了小贩们的吆喝叫卖声。不过,谁都没有那个心情去理会。
“大哥哥大姐姐是不是不行了?”小戴梦带着哭腔,稚女敕地说道。
虽然大家都知道童言无忌,但是听到这句话,众人无不是心里一沉,脸上表情各异。
“小屁孩别给老子乱说!”严怀义扭头狠狠瞪了小戴梦一眼,如果不是因为面前是个小孩子,估计醋坛般大小的拳头就要砸上去了。
小戴梦看见一向都是在自己面前乐呵呵的严叔叔凶自己,心里一阵委屈,大哭起来。
“别哭了!”听见这哭声,严怀义更加烦躁,呵斥起来。
“行了。”孟娜莎赶紧蹲子去安慰小戴梦:“你跟一个小孩子发什么火?”
严怀义,张策,荀武,王瑜四人是发自内心的焦急,他们也是和申天宁感情最深的;赵文瑄,钱朗,褚维三人虽然不像他们四人,但是也是满脸忧愁;雷青因为现在性格原因,似乎没什么表情,但是从窜紧的拳头来看,不难看出真实心情;公羊治和申天宁的两次相遇都极为偶然,但是却极为欣赏申天宁,脸上凝重之极;孟娜莎身为一个外人,本来对申天宁观感极差,但是出于关心邹月儿的初衷,也算是爱屋及乌了;至于刘灼,表面上似乎很焦急,但是一双绿豆般大小的眼睛滴溜溜乱转,不知道在盘算什么东西。
这个不难理解,他来投奔申天宁,纯粹是无奈之举,再加上投机心理,实际上,是没有任何感情的。
就在众人等的烦躁不堪,越来越不安,准备冲进房里看看什么情况的时候。房门终于被打开了,先前被“请”过来的老者,一脸疲惫的走出来,满头大汗,显然救人并不轻松。
看见终于有了动静,众人赶紧冲上去,最着急的严怀义几乎是贴着老者的脸,急声问道:“怎么样了?”
“哎!”老者长叹了一口气,脑袋轻轻地摇了摇。
看见这个动作,众人无不是大惊失色,正在心急如焚,甚至恨不得一刀劈了这个没用的老家伙的时候,耳边却忽然传来了一道慢悠悠的声音。
“虽然差点没救回来,尤其是节度使大人,但是现在已经救回来了。大概还要昏睡些日子,然后再静养百日,当可无虞。”
靠!虽然大陆上没这个字,但是此时如果他们会的话,最想说的一定就是这个字儿。没事就没事,你他妈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多动症啊?!差点没把我们给吓死!
“两个人都救回来了?”王瑜却是上前问道。作为曾经的开元城守府大管家,他和邹月儿的感情,甚至比对申天宁还要深,是真的当成自己女儿来看待的。
老者点点头,忽然又摇摇头,有些迟疑起来,目光闪闪烁烁的看向众人,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又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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