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雨这般一分析,扈三弯更觉得南平侯爷有点儿诡异。
但他们光是瞎猜,也猜不出个原因来,扈三弯只得道:“我瞧着他倒是没有针对我的意思,很多时候还让着我……他怪异他的,我暂且不招惹他不就行了?”
筱雨想了想道:“那三弯叔你也要注意,平常时候别露出什么短处让人给抓了。你也说他深藏不露,要是他想害你,你一放松,可不是给了他可乘之机?”
说到这儿筱雨也觉得有些荒唐:“想他堂堂一个侯爷,同你又没有深仇大恨,又何必害你……”
扈三弯叹笑一声:“你看,一入朝为官,这些个破事儿就不断地涌到你面前,逼着你去思去想。我现在还真怀念以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时候……”
坐在一边的鸣翠顿时斜睨了他一眼,扈三弯忙好言告饶道:“夫人莫怪,我这人爱抽风你又不是不知……”
鸣翠冷哼一声,道:“你要是没事儿了,就避开,让我同姑娘说说话。”
扈三弯忙应了两声,将屋子让给筱雨和鸣翠。
“怎么了?”筱雨笑望着鸣翠:“不是跟你说了,我身体好好的,没什么大碍。”
“不是这事儿……”
鸣翠笑道:“我来是有件喜事儿要告诉姑娘。”
“什么喜事儿?”
鸣翠掩唇笑道:“昨日我去了药膳馆一趟,秦夫人陪我坐了一会儿,跟我说她小姑子一家捎了信来,不日就要来京城了。秦夫人说她也不好去楚国公府寻你说这件事,正好见着我,便让我转告你一声。”
秦夫人自然是秦乐的媳妇儿马红玉,她的小姑子则是筱雨在秦家村时的好友悦悦。
悦悦早就已为人妇,如今想必也早为人母。之前说北方大旱,随后那边又闹时疫,秦乐一直很担心家里人的情况,和马红玉拜托过筱雨帮忙打探。筱雨也借着包匀清回平州接包家一大家子人的时候,托包匀清帮忙打听,若是他们还被关在平州城外,看能不能帮忙将他们给偷偷放进城里,带他们来京城。
包匀清回来却是没提此事,也不知道是他忘记了,还是根本就没打听到什么。
若是在平州这道封锁两边地方的屏障处都打听不到秦乐家人的消息,那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筱雨便也一直拖着,和包匀清不提这事,也没见秦乐。
秦乐大概也知道事情不乐观,所以也没上门来问。
如今乍然听到这好消息,饶是筱雨一向镇定自若,却也是高兴地双眼一亮:“真的?”
鸣翠点头,笑道:“姑娘这下总可以放心了。”
筱雨高兴了一会儿,又疑惑地问道:“之前怎么没有听说过这个消息呢?而且,他们又怎么会知道秦乐现在在什么地方?”
鸣翠迟疑了下,道:“这事儿我也问过秦夫人了。秦夫人说,是谢大夫帮忙联系的……”
“谢大夫……”
筱雨张了张口,轻声道:“谢明琛谢大哥?”
鸣翠点头。
“大概是谢大夫去了平州治时疫,机缘巧合碰到了他们。谢大夫认识秦悦悦,也知道京中药膳馆的掌柜的是秦悦悦的哥哥,便给透了个消息。”
鸣翠叹了一声:“谢大夫这个岁数还是孤身一人,想想还是有些可惜……”
说着,鸣翠便看了筱雨一眼:“谢大夫是个好人……”
筱雨对谢明琛的感情不可谓不深,但很奇怪,她却很清楚地明白,那不是男女之情。
筱雨苦笑一声:“这件事也要多谢谢大哥了。等他回来,我一定和楚彧亲自登门道谢。”
鸣翠转达了悦悦的消息,见筱雨高兴,她也替筱雨感到高兴。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扈三弯催鸣翠回家,他还要回去请京兆尹查下京城的地形图,好把适合销毁福寿膏的空旷地方给找出来。
鸣翠撇撇嘴,道:“你要是急就自个儿回去,我在这儿陪姑娘。”
筱雨心下顿时尴尬。她可不能留人在这儿。
楚彧的事情,在他没好起来之前,不宜让过多人知道。
筱雨便劝道:“鸣翠,别和三弯叔闹气,你们慢些回去吧。我就不留你们了。”
“姑娘!”
鸣翠不满地佯装嗔怒,扈三弯去拉她,道:“你家姑娘都下逐客令了,你还不走?”
筱雨好笑道:“路上小心,等三弯叔手上的事儿忙完了,你们再来做客。”
鸣翠拉着筱雨的手道:“眼瞧着现在不是在楚国公府里,我还道和姑娘能更恣意些聊天儿……”
鸣翠眼神有些可怜巴巴的,筱雨拍了拍她的手臂,道:“别和三弯叔对着干,他现在也是焦头烂额。皇上交了这么大一个差事给他办,办好了,他以后可就平步青云,你不也跟着沾光?他现在没多的心思顾你,你多顺着他些。”
鸣翠还是很听筱雨的话的,顿时便点点头,乖乖地和筱雨作别。
筱雨让秋兰代她送两人离开,这才去了西边另一个院落里的屋子去见楚彧。
“聊完了?”
楚彧左手执白子,右手执黑子,正在双手对弈。见筱雨进来,他放下手中的围棋子,起身去扶她。
筱雨搭了他的手,两人坐到了榻上。
筱雨笑道:“嗯,刚把三弯叔和鸣翠送走。”
楚彧笑了一声:“他们两人能成亲生子,倒真是上天的缘分。”
“鸣翠肚子里孩子的月份比我大一个月,她说了,以后让她的孩子保护我们的孩子。”
筱雨模了模肚子,对楚彧扬了个笑,想了想道:“今儿三弯叔来是为了问我销毁福寿膏的事情。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我比较担心的,是他提到的另一件事。”
筱雨便将洗马帮二当家辛柔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给了楚彧听。这当中有一些楚彧是一早知道的,筱雨再复述一遍,是为了使整件事情更加连贯。
“你没回来之前,三弯叔总算查到了当年害死二当家的那个嫡母,正是现在的南平侯府老太太。那老太太同时也是汤耀的祖母。”
筱雨呼了口气:“三弯叔执念很深,一心想为二当家报仇,把整个南平侯府都给拉下马。我怕他钻牛角尖,不顾鸣翠,贸然报仇,所以劝了他入朝为官,让他徐徐图之。这次福寿膏之事是个机会,三弯叔抓住了,在皇上面前露了脸,销毁福寿膏的事情只要他不出纰漏,今后平步青云是一定的。”
筱雨顿了顿,道:“你也知道三弯叔一向有些心高,轻易不服人,也不大会做小伏低谄媚奉承。在朝堂上他遇见南平侯爷,想到南平侯爷他娘害了他兄弟,他自然不可能给南平侯爷好脸子看,针对他也是常有的事。换做别人,被一个新晋小官看不起,绝大多数的反应都是给他排头吃。可这南平侯爷却不,他瞧着非但不怨恨憎恶三弯叔,反而还对他礼让有加。”
筱雨迟疑了下,问楚彧:“你在京中可有和那南平侯爷接触过?他是这般温和的人么?我听三弯叔说起,总觉得他这个人有些奇怪……”
筱雨便将同扈三弯分析的那一些话又给说了一遍,问楚彧道:“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楚彧静静思索了会儿,道:“听你这么一说,南平侯爷的处事和行为的确有些让人捉模不透。但这也不能说,他就很怪异吧?”
“……这是三弯叔的感觉,我也这般觉得。”
筱雨叹了一声,道:“他若只是为人如此,那倒也罢了。如果他只是装出来的,那就有些让人不寒而栗了。都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
楚彧听到这却是一笑:“扈爷没什么背景,南平侯爷即便真是要害人,也犯不着去害他。”
筱雨便是无奈地摊了摊手:“所以我才觉得南平侯爷必有蹊跷。他对如三弯叔这样的朝堂上的新人都能宽容以待,怎么对自己儿子就那么狠心?”
楚彧摇了摇头,道:“你别想那么多了。不管南平侯爷怎么样,总之这福寿膏的事情算是能告一段落。西岭和曾家军的阴谋没有得逞,接下来也不知道战事会如何发展。”
楚彧叹息一声:“要是我没有生出这些事来,如今我也还在战场上浴血杀敌,多么痛快。”
楚彧手微微一抖,筱雨赶紧伸手盖住他的,认真地道:“你不该这般想,你该想的是,若不是因为你出了这档子事,皇上也不会察觉曾家军和西岭的阴谋。他们虽是用那药救了你一命,但害得你差点没命的也是他们,更何况他们给你药的目的,是想将你控制住。如果不是我大哥,你身为一军主帅,恐怕没人能阻挡得了你受曾家军控制,临阵倒戈。”
筱雨想想便一阵后怕。
若秦晨风没有警觉地发现楚彧的不对,从而顺藤模瓜怀疑到曾家军身上,恐怕楚彧真的会因为曾家军给的那“药”而听从曾家军的命令。到时候大晋会不会在西岭的阴谋下易主尚且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楚国公府满门都会因楚彧的投敌而身陷囹圄,甚至被诛灭九族。
楚彧也想到这点,额头上冒出点点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