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见愁、血豹和黑鹰继续去查,天蒙蒙亮,周扬飞马前往水月庵,鸢夜来则前往锦绣宫。
瑶儿居住的小院已经变成废墟,就连残垣断壁也不见,只有焦黑的碎屑。
他缓步而行,仔细地辨认,希望能找到一点儿线索。
想到瑶儿被大火吞噬喘不过气、被烈焰灼烧、痛苦煎熬的一幕,他的心尖锐地痛起来,似有一把短刀不断地刺进已伤痕累累的心…刀…
看到了不少熟悉的物件,历经了大火的劫难,焦黑得无从辨认……可是,没有线索,一点蛛丝马迹都没……
鸢夜来在废墟徘徊了半个时辰,终究离去,步履沉重得像是七老八十的老翁走不动。
周扬赶到水月庵的时候,周贵妃也才到不久,在禅房歇息。
他直入禅房,墨氅裹挟着一股寒风扑到她脸上。他面寒如铁,克制着怒火问:“是不是你命人纵火?恍”
她错愕地愣住,脑中灵光一现,难道是……
“是不是你?”
他怒声一吼,犹如平地惊起一声巨雷,与此同时,五指快速袭去,扼住她的咽喉,遽然收紧。
周贵妃呼吸一紧,顿时喘不过气,“你不松手,本宫不会说半个字!”
周扬无奈,略略松了力道,“说!”
“那贱人死了?”她灿烂地笑起来,心情顿时愉悦了,“被烧成黑炭了?”
“是你命人纵火!”他目龇欲裂,乌黑的眼珠像龙眼核,快要瞪出来了。
“你已经认定是本宫做的,还问什么?”周贵妃很想、很想纵声大笑,那贱人终于死了,死了……哈哈哈哈……她笑若春阳,“本宫很想看看那贱人死的样子,可惜呀,看不到呢。不过,想必那黑炭似的焦尸也没什么好看的,看了还想作呕呢。”
“你以为我不会杀你吗?”周扬瞪大的眼眸杀气如沸。
“若非本宫幼时救你,你能活到现在吗?若非本宫拉你一把,你周扬能扬名立万、执掌东厂?”周贵妃疾言厉色地怒斥,霸气凛凛,“你别忘了,你这条贱命,你拥有的一切,都是本宫给的!你杀本宫,必遭天谴!”
“若遭天谴,我亦无话可说!”
绝烈铿锵的话还未落地,“嘶”的一声尖响,银光骤然闪过,精钢软剑从出鞘到入鞘,只是眨眼之间,利落如风,残忍如魔。
一线鲜血飞落在地。
“啊——”
她凄厉地尖叫,双腿的痛尖锐而剧烈。她激愤地吼:“你对本宫……做了什么?”
其实,她的双膝已被花瑶那贱人伤了,包扎了之后,如今衣袍遮掩着,旁人不知而已。
周扬的眼底晕染开冷酷与残忍,“你脚筋已断,双膝也已毁了,此生此世,你再也站不起来,不良于行。”
“你竟敢……”周贵妃声嘶力竭地怒吼,想不到自己养了一只白眼狼!她被剧痛折磨得螓首布满了汗珠,小脸发白,“你干脆杀了本宫!”
“我不会杀你!”他冰寒道,“我要你一辈子困在水月庵,日夜受此煎熬,孤独陪伴你余生!”
“周扬,你必遭天谴,不得好死……周扬,杀了本宫……”
周贵妃凄惨地喊,涕泪交加,眼睁睁看着周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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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醒时,花腰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
这是一间清雅的寝房,所用的皆是花梨木,布置简洁而明媚。
她起身下榻,却见外间的房门开了,有人进来。
那男子头戴一顶白玉冠,着一袭银线绣夜合花的雪袍,说不出的温润清雅。不过,他那张俊容冷若冰霜,那双眼眸似落满了白雪,他的气质寒如清雪,冻死人了。
她惊愣住了,是他!
宁王,拓跋涵!
这是哪里?她被他抓到这里?
拓跋涵将膳食放在桌案,见她一脸的防备、浑身是刺的样子,不由得失笑,“你担心本王害你?”
“这是宫外?你为什么抓我?”花腰转了转手腕,虽然头有点重,但四肢很有力。
“锦绣宫走水,婕妤花氏丧生于那场大火,世上再无花瑶此人。”他的声音清和润泽,宛若溪水从玉石漫流而过,很好听。
“你什么意思?”她惊骇不已,她死了?
“饿了吗?先进食吧。”
花腰陡然怒道:“你他妈的说清楚!”
拓跋涵看着她横眉怒视的模样,眉头深蹙,她怎么这么粗鲁?
她处于暴怒的边缘,浑然不觉自己只穿着棉袍,“你是不是要为温柔郡主报仇?”
他从衣架上取了藕色羽缎斗篷,披在她身上,为她系好,举止温柔,和他的气质太不搭了。
她最受不得男人的温柔,可是这个宁王的武艺与本事,她领教过,对他全无好感。她粗暴地推开
tang他,告诫自己冷静、再冷静,“你想慢慢折磨我?”
“午时已过,你饿了,吃完了本王再告诉你。”拓跋涵的话语轻如雪白的羽毛扫过。
“你最好信守承诺。”
花腰坐下来吃,一边吃一边脑筋急转。如若锦绣宫真的烧了,她真的死了,那么,鸢夜来和周扬定会知晓,此时他们正在做什么?这个宁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吃了一半饭菜,她不耐烦道:“吃饱了。”
拓跋涵唤来侍婢,侍婢把饭菜收拾了退出去,然后送来两杯热茶。
花腰的耐性被他磨得一干二净,甩袖走人,他轻然一笑,“本王对你没恶意。过来,听本王慢慢说。”
她回来坐下,给他最后一个机会。
“锦绣宫走水,所有殿室付之一炬,锦绣宫的人都丧生于这场大火,你也不例外。”拓跋涵语声清冷,这种冷和鸢夜来不一样,鸢夜来是淡漠的冷,而他是真正的冷,透着霜雪的冰寒之气,“本王这么做,是为了让你离开宫闱,以另一个身份出现在世间。”
“死了那么多人,你不觉得你这么做是草菅人命吗?”花腰动怒,这宁王简直是丧心病狂,用那么多条人命换她一人自由,她感觉是自己作孽了。
“此事,你无需理会。”他失笑,“你就不问问本王为什么这么做?”
“你最好别告诉我,你喜欢我,为了我杀人放火都做得出来。”她翻白眼,他竟然还笑得出来。这什么世道,杀了那么多人,还笑得那么灿烂!
“本王乃受人所托。”
拓跋涵冰雪般的目光落在她清媚的小脸上,心湖泛起一圈圈的涟漪,她当真是与众不同,说出这样直白的话也面不红、心不跳,还令人觉得洒月兑可爱。
难怪鸢夜来和周扬都对她情有独钟。
花腰狐疑地问:“谁要你这么做?”
不会是“父亲”花远桥吧。
拓跋涵问:“你身怀武艺,师承何人?”
花瑶拜师学艺过?但拜谁为师,她怎么知道?她摇头,“我被贬锦绣宫后,被侍卫打了头,可能是忘记了某些事……”
他剑眉深蹙,拿过她的手,尾指搭上她的手脉,神色极为专注。
花腰惊异,神了,他懂医术?还用尾指把脉?这么牛**逼哄哄?
“怎样……”
“确有异样,该是失忆。”拓跋涵放开她的手,眉宇舒展开来,“不过你放心,本王会治好你的失忆症。服一个月汤药,你应该就能想起那些忘记的事。”
“你还没跟我说,你受谁所托。”她追问。
“教你武艺的人,你师父。”
方才,他碰触她的手,竟有异样的感觉。她手如柔荑,很柔软……
花腰愣住了,花瑶真的有师父?她问:“我师父是谁?现在哪里?你和我师父是什么关系?”
拓跋涵莞尔,“他神龙见首不见尾,偶尔才来洛阳,本王也不知眼下他老人家在何处。”
好吧,她对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师父不感兴趣,“鸢夜来和周扬知道我被烧死,一定很着急,我要联络他们,告诉他们……”
“不可!”他冷硬道。
“为什么不行?”花腰着急地问。
“你一现身,本王所做的就全白费了。”
“那你把他们约到这里。”
“此事不能让第三人知晓!”
拓跋涵的话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她眸色一沉,恼怒地反问:“你想软禁我一辈子?”
“两个月后你才能出这座别苑。”
“为什么?”
“因为,本王要给你换脸。”
“换脸?”
花腰再次惊了,他是神医咩?连换脸都会?
拓跋涵从内寝拿出一面铜镜,放在桌案上,接着从怀中取出一只精致的小锦盒,用食指从盒中沾取少许雪白的药膏,然后涂抹在她下颌与脸的交接之处,用力地搓了搓。
半瞬,他让她看铜镜,她从模糊的铜镜看见,他揉搓过的地方,掀起一角薄如蝉翼的人皮。她惊骇不已,“你把我的脸皮搓下来了?我不要换脸,我就要这张脸!”
我去!她用这具身体好几个月,竟然没发现这张脸皮是人皮面具!
这张脸还是挺美貌的,她可舍不得换!
“这不是你的脸皮,这是人皮面具。”他温和道。
“啊?”她懵了,花瑶这张脸是假的?如若原本长得很丑,怎么办?她是外貌协会的,可受不了顶着一张丑脸影响市容。
“自你五岁起,师父便做人皮面具给你戴,三年换一张。你脸上这张人皮面具三年已过,必须揭下来。”
“人皮面具不是一撕就撕下来吗?”武侠小说和影视剧里的人皮面具不都是这样的吗?
拓跋涵解释道
,因为师父无法经常在她身边,便做了一种特殊的人皮面具,不能随意地撕下来,必须要用药物;而且,戴的时间一长,这人皮面具会和人脸长在一起,用药物撕下人皮面具的时候,不可外出吹风,不可吃辛辣生冷之物,必须待在屋内足足五十日,否则,脸就会毁了。
花腰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么麻烦啊,五十日待在屋里,那不是发霉发疯了?
他接着道:“人皮面具揭下来后,你便以真面目示人,谁也认不得你,谁也不知你便是以往的花瑶。”
“不换脸行不行?如若我本来的模样很丑,怎么办?我要现在的脸!”
她双手捂着脸,樱唇嘟起,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
拓跋涵被她这表情逗笑了,“本王保证,你的真实容貌比现在还要美。”
花腰恨恨道:“如若不好看,我就毁了你这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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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花腰实在不愿意换脸,不愿意在屋里待五十日,可是为了日后的自由,为了没人再追杀自己,她只得认了。
这日,拓跋涵把药膏涂抹在她整个脸上,揭下薄如禅意的人皮面具。她看见了一张白如雪、细如绸、滑如乳、洁似瓷的脸,五官精致,和原先的那张脸差不多,但组合在一起,却是另一种容貌。而这张属于这具身体的真实脸皮,脆弱如花瓣,必须每日涂抹药膏,慢慢适应空气和大环境,五十日后才能出房。
虽然她憋死了,濒临发疯的边缘,但还是要咬紧牙关,忍受煎熬。
这座别苑是拓跋涵在城郊的别业,名为无忧别苑,她住的是兰轩小苑。他安排了两个侍婢伺候她的日常起居,小苑四周潜伏着不少高手,看来,他决计是不让她偷溜出去。
拓跋涵也住在这里,宁王府有重要的事才回城一趟,处理后就回来。每日,他都为她把脉,观察她的脸的复原情况,花了很多心思在她这张脸上。
想起来也真是有趣,起初他们不打不相识,因为温柔郡主而结下梁子,现如今,却是他带她离开皇宫,还朝夕相对。不过,即使他没有恶意,对她宽容、温柔,她对他也没多少好感。
温柔郡主这根刺,扎在她的心上,扎得很深。
花腰问起轻云、蔽月,拓跋涵说,她们没事,有人伺候她们。
她明白了,轻云、蔽月被他软禁了。因为,以轻云、蔽月的性子和武艺,以她们与周扬的关系,不软禁她们就会坏事。
有一件事,她想不通,“我师父为什么在我五岁时就让我戴人皮面具?”
他摇头,说不知。
她不再问了,等那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师父来洛阳,自然就清楚了。
天气渐暖,花腰掰着手指头算日子,无聊烦闷,感觉自己已经疯了。可是,还有半个月等着她。
这日,她在屋里看书,侍婢连翘、菖蒲和其他两个侍婢在外面闲聊,说起城中最热门的话题,与鸢夜来有关。她把她们叫进来问话,她们说,这几日城中盛传,唐王的掌上明珠,温柔郡主将要下嫁丞相鸢夜来。
花腰心魂一震,呆住了。
这是真的吗?
她们说,这件事已经传遍整个洛阳城。
我擦我擦我擦!
鸢夜来,就算你认定我死了,也不该这么快就移情别恋吧,更不该这么快就娶妻吧,最最最不该的是,娶的人竟然是我的死对头拓跋思薇!我可是尸骨未寒呐!鸢夜来,你有种!
功德圆满的这日,花腰看着铜镜里那张陌生的脸,不由得喜滋滋的。
连翘为她描了淡淡的妆容,菖蒲把她的三千墨丝束成男子束发,簪上白玉冠,还为她穿上一袭雪色男子锦袍。
花腰疑惑道:“为什么作男子打扮?”
“你不是想出去吗?本王带你出去。”
一道清逸的声音飘进来,人也走了进来。拓跋涵长身玉立,气宇卓然,身上有着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高贵、洁净与雅致,仿佛污浊的世间因为他的存在而变得洁净不少。
她雀跃地问:“去哪里?”
他没有回答,带她上了马车,前往内城。
看着川流不息的街衢、熙熙攘攘的人群与鲜活有趣的人世,花腰这才觉得自己回到世间了。她从马车的小窗往外望去,街头有杂耍表演,围了不少人。
忽然,她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修长,鹤立鸡群,轩挺如修竹,依然清雅明澈,风华绝世。那袭缃色银线绣优昙花的锦袍太熟悉了,熟悉得刺人的眼。
鸢夜来!
而他的身边,竟然是温柔郡主拓跋思薇!她搂着他的手臂,而他竟然没有推开她!两人一起看杂耍表演!那么亲密!
他不是有洁癖吗?不是不让女子近身吗?
原来,传言是真的!
(*__*)嘻嘻……周末愉快……妹纸
们来点儿咖啡提提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