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她轻声一笑,“看不清楚?是那事情不够明朗呢,还是眼睛不够明亮!”
“眼睛足够明亮,或许是事情不够清楚吧!”淳于凌煊悠悠叹息,“又或许是心底根本不愿眼睛明亮,更不愿事情清楚!”
“奥,我知道了!来,凌煊,你跟我来!”鄢芷月拉住他,出了门口,“我们去屋顶,赏夕阳西下之景。”
淳于凌煊虽有些疑惑,可还是照办了,揽住她的腰,飞上了屋顶。
鄢芷月拽住他坐了下去,指指夕阳:“你看,在这里看能看到夕阳将落的残影,是吧!”鄢芷月转向淳于凌煊笑道,“那我们站起来,你看,现在我们可以看到斜晖洒落布满了那片山坡。你个子比我还高,看的应该更清楚!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喽!”
淳于凌煊眺望着落日山头,以及斜坡余晖,已然明白了鄢芷月话中之意:其实,是我们站的不够高,心不够大,所以才看不清好些事情!
他的眼角逐渐露出了笑意。
“好了,你明白了!我们坐会儿,待会赏月。”鄢芷月又将他拽下,“跟聪明人讲话就是省事儿,稍加指点便通彻不已。”
“知道聪明人不喜欢将话说的太过直白明了,芷月,你岂不是更聪明的人?”淳于凌煊捉过她的手,放进手心。
“呵呵,公子谬赞了,不敢当不敢当。”鄢芷月笑道,而后正色,“你打算下一步怎么做?你说过的要尽快找出凶手!”
“不知道吧!樱凝不会白死,可是······”淳于凌煊叹息道,“那最终的答案的揭晓与否,终究太让人彷徨。”
一提到花樱凝,鄢芷月的心情立时激动。不过她还是勉强压制下去了,因为那份懊悔与恨意总会侵蚀她的理智,扭曲她的判断力。
她长舒了一口气,抚平了心情,认真的看着他,她另一只手附在了他的手上。
“你那天想说谈大人什么?”她突然问,从淳于凌煊的不忍以及迷茫的表情中她隐约觉察到了什么,若是背后的主谋是谈烨,他如何会如此犹豫不肯相信!
“谈大人他不是幕后的黑手!”淳于凌煊幽幽说道。
鄢芷月点点头,没有太多的诧异。
“那么,你肯定有怀疑的人了,是谁?”
听到那个名字,鄢芷月沉默了!
她想起了那日,他如慈父般的开导她,用那般痛彻心扉的领悟去劝慰她。
她看到了他脸上的悔恨,看到了他脸上的沧桑,看到了他周身的痛苦。
也就是那日,她满心的崇敬之情溢于言表。
还有,他曾经所做过的一切,为黎民百姓,为天下苍生,为江山社稷。耗费精力,透支生命,甚至是舍弃最重要的亲情!
可是,今天的结局又是什么呢?
鄢芷月低着头,突然有些想哭的冲动!
花樱凝惨死,她发誓要亲手杀了那人!可是,当知道那人是他的时候,她的心却颤抖了!那么慈祥的人,那么正直无私的人,为苍生付出半生的人,怎么就会是那么残忍的人?她不敢相信!
“那天,你就知道了是不是!”鄢芷月咽下眼泪,抬头问,“所以,你不让我动手对不对!你不忍心相信是他对不对?”
淳于凌煊点点头。
鄢芷月苦笑着摇摇头,泪滴滚落,“其实,我也不忍心相信!”她突然抑制不住的啜泣起来,“他那么清正廉洁,爱民如子,大爱无限的人,怎么就会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呢?”
“是啊,怎么就是他呢?我崇拜了他二十几年!到了今天,所有的敬意还在,可是我不知道将它们放在哪里!”
“你知道吗?我从小便是孤儿,只有芸姨像母亲那般对我。我没有父亲,是他那天的一番话,让我体会到了到了父亲感觉!那天我真的好开心,原来父亲是这么温暖的······”她压抑着抽泣声,有些说不下去,“终究,上天还是残忍的,残忍的打碎了我对父亲这个词的一切幻想!”
她突然扑进了他的怀中,“樱凝,姐姐没用,姐姐不能替你亲手杀了那人!姐姐终究还是下不了手,下不了手啊······”
“芷月!”淳于凌煊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你刚才不是说······看不透一些事情,是因为我们站的不够高,心不够大吗?”
鄢芷月附在他的肩头,点点头,“好,好······那我用这场眼泪,淹没那份懊悔,发泄那场怨恨,终结那份尊崇!然后,我们一起去······去······抓他······”
“好!我们一起去抓他······”
又一日,程伯很早便起来了,将庭院打扫了一番,几十年了,他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要打扫完庭院需要花上之前一倍的时间,所以要起的更早了。
他吩咐厨房做好了早饭,然后给谢廉送到了房中,他知道这些年谢廉的习惯,回来之后总是呆在夫人的房间,很少出来。
他经过淳于凌煊房门前,敲了敲。
“淳于公子,早膳做好了,请去前厅用饭。”
“好的,谢谢程伯。”淳于凌煊打开门,礼貌的点点头,“对了,程伯,谢大人今日还在府上吗?在下想与大人小叙一下。”
“大人准备今天回凤京,现在在夫人的房间,公子若是有事的话,等用过饭之后,可以过去。”
“奥,好的。”淳于凌煊点点头,“那程伯您慢走。”
早饭后,淳于凌煊敲开谢廉的房门,他负手立在桌案前,目光正看向什么。
淳于凌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墙上贴着一幅画,正是昨日谢廉为谢夫人所画的画,右上角多了一首诗,他抱拳道:“谢大人,晚辈又来叨扰,请见谅。”
谢廉一摆手,道:“无妨。”
他又抬眼看向那幅画,“这画你已经见过了!”
“是的,大人。”
“十五年前一次错误的决定,让我与他们阴阳相隔,为此,我悔恨了后半生。那种悔恨,真的太疯狂了,所以,年轻人,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谢廉陷入悲恸的回忆之中。
“是,凌煊谨遵大人教诲。”淳于凌煊抱拳道。
“恩。”谢廉点了下头,“樊城洪灾你们治理的很好,真是后生可畏啊!”
“多谢大人夸赞,这都是凌煊该做的。”
“好,好······”谢廉沧桑的面容有些动容。
淳于凌煊动了动嘴唇,叹了口气,才问:“刘子敬贪污一案,不知大人可曾有耳闻?”
“老夫略有听闻。”
“不瞒大人,我们日前对照了刘子敬的贪污账本,可以断定这刘子敬背后还有一个幕后黑手。他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我们竟然在毫无察觉之下被他们监视,每一步的证据都被他们抢先一步毁掉。只是,这毫无头绪,晚辈甚是头疼啊!”
“只要那背后真的有人,便会有破绽可查。我们这些老臣们,真是老了,能教给你们的经验也只有锲而不舍了。年轻人,想到什么就去做,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多谢大人赐教,凌煊豁然开朗。那么凌煊不打扰大人了,告辞!”
“好,去吧!”谢廉一挥手。
淳于凌煊思考着谢廉的几句话,他似乎什么都知道,却又绝口不提,难道这案子真的与之相关?那他还犹豫什么呢?
“不要怪老夫!”谢廉望着淳于凌煊消逝的身影悠悠道,“你知道的够多了!”
他摇摇头,苦笑一声,然后望向那幅画,“夫人,是不是,这就是你对我的惩罚呢?可是,这么做我从未后悔!”
他房中逗留一段时间之后,吩咐程伯好生看管谢夫人房间,不得任何人擅自进ru。一切收拾妥当之后,便离开了樊城回凤京。
鄢芷月站在窗外角落中,将他对程伯的吩咐听得一清二楚。
“难道这房间中会有什么秘密?”鄢芷月一边思索一边自言自语。她想了一会儿又看了一会儿,然后长叹一口气,然后转身去了淳于凌煊的房间。
“谢大人走了?”淳于凌煊问。
“恩。”鄢芷月挑眉,点了点头,“他吩咐程伯不得任何人擅入谢夫人的房间。我在想,夫人的房间或许会有什么线索。”
淳于凌煊点了点头,看向窗外,那里日光直射,比这屋中亮敞,也比这屋中炙热,他悠悠道:“芷月,你知道吗?从看到那封信的第一眼,我就开始忧虑,生怕背后的真相是残酷的。可是到如今,一切的线索终究还是逼近那个残酷的真相。”
“凌煊,我能理解你的感受,我又何尝不是呢?那些证据太过残忍,从崇拜到失望,然后到愤恨,这个过程太令人痛心。”鄢芷月垂下眼睛,“天意弄人啊!”
“真相要浮出水面了,或许,一切都要结束了!”淳于凌煊悠悠说道。
是夜,明月高悬,泻下清光万里,惊现了草木繁枝的渺渺轮廓。高高山岗之上,一个穿着黑斗篷的人负手站立似乎在吩咐着什么,身后站着六七个黑衣蒙面人,垂着头静静的听着。
“你们去吧,只许成功,不许失败!”那人厉声的命令。
“是!”
黑衣人一阵风似的不见了。
穿黑斗篷的人转过脸,只是帽子仍旧低低的,看不见相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