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淳于凌煊的神色渐渐笼上了一层浓云,“可是事实终究是残酷的!”
鄢芷月静静的看着他,突然想起了那两次他的反常。一次他说要离开独自想清楚一些事情,一次是他向自己询问有些事情看不透怎么办。那时候,他很煎熬吧!现在,尘埃落定,他更难受吧!
“芷月,你告诉我说事情看不透是因为我们站的不够高,心不够大!所以,我才将犹豫的面纱揭下。可那时仍旧下不了手。”
他叹息着,“芷月,其实我有私心,我也有心袒护。我一直都在竭力的寻找给他洗去嫌疑的证据,可是,我还是错了!他竟然派人伤了我最重要的人,这是我不能容忍的!所以,最终我凭着那一股怒气,将他绳之以法!只是,如今,竟有些难过,觉得他是可怜之人!”
鄢芷月静默的听着,原来他经历了这么多,原来他煎熬了这么久,原来他视自己为最重要的人。这真的让她很开心,很开心。只是,她亦有煎熬,向那人报仇,她不忍心!可是,自己的那份不忍心更是为了顾及眼前人的感受,他不希望自己动手吧!
“我再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天意弄人!尽管我们曾经那么不愿意相信,可还是不能改变不了事实!谢廉可恨,却也更是可怜可悲之人。他杀人不眨眼,可偏偏还存在那么一点人情味!刺杀我们的时候,偏偏将谢府的仆人们迷晕,不忍伤害他们,可这也是他致命的一点,真是讽刺啊!”
淳于凌煊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是啊,很讽刺!他确实对自己的府上人心存不忍,可唯独对我们如此残忍!若不是师傅来的及时,我们两人便都会死!他,真的好狠!”他将字咬的很重,“可是,莫名的,看到他沦落至此,我还是难受!”
“是啊!心痛,难受,又不忍!”淡淡的愁容将她的眸子掩盖,“其实我不相信,这么多年来,他的清正廉洁都是假的!”
“我也不信!”淳于凌煊哀伤道,他抬眸,突然问,“芷月,你是不是也已经想开了,那个仇不报了!”
“我······”鄢芷月迟疑了,在此之前,她一直憋着一股不理智的愤怒,她甚至发誓一定要将那人千刀万剐。可是,真正到了那幕后之人浮出水面的时候,她确实退却了不忍了。
“我恨他!可是终究还是不能像从前那般毫无顾忌的说出‘将他千刀万剐’的话,更做不出!”鄢芷月苦笑着,“我希望樱凝在天有灵能够原谅我这个做姐姐的食言,不能亲手杀了他!”
“芷月,报仇其实也不一定要他死!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什么意思?”鄢芷月抬眸。
“或许,让他后半生受牢狱之苦是更大的惩罚!”
鄢芷月猛然一震,终生监禁!这貌似是比死罪轻,可实际上,这才是最重的惩罚。
“可是,我们做的到吗?”
“皇上做的到!”淳于凌煊肯定的说。
“芷月,原谅我的第二次私心!他是我崇拜了半辈子的人!我还是不想让他死!”淳于凌煊在心底默默地说。他自嘲的笑了笑,淳于凌煊,你还在期望什么!
呵呵,永远痛苦下去!是啊,樱凝,他永远痛苦,你开心吗?鄢芷月苦笑着,可是自己又是什么感情呢?她突然紧紧地攥起了拳头,内心挣扎不已!
“皇上,会那么做吗?”
“不知道!不过,我一直觉得皇上是一个让人捉模不透的人!”淳于凌煊叹口气,“殿下已经将这里的事情安排的差不多了,明天我们就回凤京。”
他转移了话题。
“回家?”鄢芷月紧攥的拳头舒展开了,“终于结束了,不知道柳妈跟小妖她们怎么样了!”
“离开这么久,最终家才是归宿啊!”淳于凌煊轻轻握住了鄢芷月的手,“芷月,不开心的事情我们就让它过去吧!”
“哎呀!我的乖徒儿,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想起问问为师我啊!”
鄢芷月跟淳于凌煊还沉浸在在回家的念想中,冷不丁的便听祝黎的声音插了进来,而后,见他推门而入。
“师傅!”淳于凌煊叫了一声。
“师傅,您来了!”鄢芷月惊讶道。
“来,师傅您坐!”鄢芷月搬过凳子,看着祝黎坐下,然后自己也坐下,盯着他,“师傅啊,您真是不厚道!怎么可以偷听人家说话呢!”鄢芷月盯着祝黎,想通过自己的目光谴责,让其觉得心中惭愧。
祝黎也盯回去道:“丫头,为师只听有用的,其他的一概自动忽略!”
“师傅,这次来就随徒儿在山庄多住几日吧!”淳于凌煊道。
“恩,为师也这么打算的。顺便教教这丫头功夫!以后你们在外闯荡也不至于被人欺负!是吧,丫头,师傅说的对吧!”祝黎看向鄢芷月,问道。
“啊,对啊!师傅,您说的太对了!”鄢芷月夸张的说道,“江湖险恶,有一身武艺真是很好的!师傅,芷月一定潜心修练!”
“你这丫头,说话总让师傅想发作,又无处发作!”祝黎摇头道。
“芷月,不可以对师傅无礼!”淳于凌煊看向鄢芷月,说道。
“是,芷月谨遵师兄教诲!”鄢芷月笑道。
“行了,今日过来就是想看看你们!突然没了这丫头在耳边聒噪还真有些不适应!乖徒儿啊,你身上的伤不碍事了吧!”
“师傅放心,已经没事了!”
“没事就好,师傅先回去了!”
“师傅慢走!”
“慢走啊,师傅!”
鄢芷月张着大大的笑脸,目送祝黎远去。
夜,再次降临,月,越来越瘦,从圆到缺,就像是那个案子,也要结束了吧!
鄢芷月吃了饭,然后上了床准备就寝,无奈却睡不着,或许是马上回家的原因吧。于是起了身,顺便借此试试自己的轻功能轻到什么程度。
不过,她总是那么不走寻常路。哪怕是在自己的房间,也是飞身翻窗而出,然后仙子般的飘上了屋顶。不料屋顶上却还坐着人,那人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半月清辉之下的背影,显得略微惆怅。
鄢芷月在他身边坐下,笑着看了他一眼道:“凌煊,我还以为你在借酒消愁呢!靠近才发现,这里根本没有酒!”
“酒入愁肠愁不减,月照燕泥燕不飞。无用之事,何须去做!”淳于凌煊叹道,“我只是觉得似乎哪里出了问题!所以,想静心想想,可是怎么都想不出!”
“你说的没错,喝酒确实无济于事。没有出问题,你当然想不出了!”她拍拍他的手,“我明白你的感受,我从知晓你怀疑他的那一刻便开始不忍,我不愿意相信,可是不得不信!只是,到今天,释然了!我以为你也释然了!却不曾想到你从肯定又变为了怀疑!”
“证据确凿,他亦是自己承认了,根本由不得我们不相信了。芷月,你知道吗?真相大白的那一刻,我是恨他的,恨他杀了这么多人,恨他伤了芷月你,所以我完全相信事情是他做的。可是,现在静下心来的时候,我却更为他痛心,从万人敬仰到遭人唾弃。谢大人的一生,真的是大起大落了,只是这唯一的一次,便已经身败名裂!我不知道是不是对他的崇敬太过深刻,如今平静下心的时候竟然不相信是他!”
“或许确实是你的感情太深,潜意识里逼迫自己不去接受!可是,这就是他的命吧,也是现实!有时候现实就是残酷的让人无法接受,真相也会把人打的措手不及。不过,我知道好多悬疑的案子,背后的主谋最终揭晓的时候总是那个让人觉得最不可能的人!”
“好多?你亲身经历过吗?”淳于凌煊偏过脸问道。
“这倒没有!”鄢芷月摇摇头,“我只是看过许多结局不可思议的小说!小说里面的人多么多么的善良,多么的柔弱,多么需要人保护,甚至是多么的正义,可是结局却是他们全是罪恶滔天之人。”
“你看的书真是特别!”淳于凌煊笑道。
“没办法,我们那里盛行的。不能在现实中将勾心斗角演绎的神乎其神,就只好在书中玩心计了!”鄢芷月耸耸肩,她突然明白了,为何淳于凌煊会提让他终生监禁,原来,他还是有私心的!
“凌煊,如今樱凝的仇恨我想开了,你若是不忍,就把终生监禁当做对他的恩赐吧,前提是如果皇上恩准的话!”
淳于凌煊一怔,原来她觉察出来了!
“不错啊,芷月,我确实骗了你!我不忍心他死,虽然对他来说死是解月兑,可是对我来说,他的死是遗憾!”
“无所谓骗与不骗!你说的也对,活着对他来说是煎熬!”
“或许你说的对吧!至善亦是至恶!”
“若是你实在难受,倒不如听听我的提议。”
“什么提议?”
鄢芷月挪了挪,坐到了淳于凌煊的身前,然后掰开他的手臂,顺势躺进了他的怀中。
“我的提议就是,等到回到凤京,听听谢大人怎么说之后,再下定论,或许他做这些事情有什么苦衷!若是情有可原,或许他的罪孽会轻一些!然后你也不至于那么难以接受!”
淳于凌煊用手臂环住了她,调整了一下坐姿,让她靠着舒服些,然后说道:“是个不错的提议,但愿谢大人真的会有难言之隐。虽然,所有的借口都不会改变他犯罪的事实,可是毕竟给我们这些不忍之人留下一丝的宽慰吧!”
“你后悔了吗?”鄢芷月抬手,绕着他颈项的发丝,“还记得我告诉你的那个梦吗?有个声音说‘你们错了,你们会后悔的’!那个梦很奇怪,所以,我一直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