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月,我明白你的感受······”
“不是·······我想的不是想亲手杀了谢廉!”鄢芷月打断了他,“谢大人的事,倒是让我想明白了好多!那日那人要杀的人是我,若是我反应及时一些,或许就不会让樱凝挡在了我前面!所以,说到底还是我杀了樱凝!谢大人为了樊城的百姓,致使妻儿惨死,所以他因为内疚疯狂的将仇恨报复在了樊城的百姓身上。他这么做我能理解了,现在,因为,现在我也想杀了我自己,若不是为了我,樱凝也不会死!”
“芷月,你·······我······”淳于凌煊脸上泛起了浓浓的担忧,但是却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
“我没事!”鄢芷月突然释然的笑了,“我不会杀了自己的,若是不能过去那道坎儿,我也便学着谢大人那般,永远活在内疚之中!”
“芷月·······”淳于凌煊一瞬间的词穷,“我·······你说这样的话,真的让我不知道怎么接话!只是,我很担心······”
“这糖葫芦是买给我的?”鄢芷月突然伸手一把接过他手中糖葫芦,然后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嚼了几口点点头,“恩,很甜,很好吃!”
“芷月,你若是一定要内疚,我陪你!”他突然说,“我怕你没有吃过,所以特地买来给你尝尝!”
鄢芷月咬着山楂的嘴怔了怔,然后将竹棒狠狠一抽,那半拉山楂进了口中。
“你离开就是为了买这个?”她抬眸笑着点点头,“确实没有吃过这儿的,很不一样的味道!有关心,担忧,还有爱的味道!我很高兴接受!”
淳于凌煊轻笑了一声,知道她现在没事了。
他们并肩回到铁铺,锤子触及剑身,发出有乒乒乓乓的声音,还伴着明亮的火星四处横飞。那声音很大,不过,两人却更喜欢听这嘈杂的乒乓之声,因为它掩盖了好些的痛心与难受指责与唾骂!
“咦?公子,你们见着了!这姑娘刚才还嘱托我告诉你去那边找他呢!”铁铺老板看到他们的时候暂停了手中活,抬起头来。
“老板有心了!”淳于凌煊笑着点点头。
那老板憨憨的回笑,然后继续砰砰的的锤着烧的通红的剑身。
“怎么,你没有回来?”鄢芷月转脸看向他。
“我远远的没有看见你,所以猜想,你肯定又去哪里凑热闹去了!”
“对啊!我最喜欢热闹了!”鄢芷月笑的灿烂无比,“如果以后你找不着我了,就去人多热闹的地方去找!我肯定会在那里!”
“可是,芷月,你看热闹之前不得告诉我一声吗?”
“告诉!可是你那么聪明,就像今天,你不是猜到了吗?”
“可是我怕我猜错了,便擦肩而过了!”
鄢芷月一愣,随即伸手轻轻推了他一把,“你这话说的,我答应你便是!”
翠竹小林,幽深小径,带着冷意片片一直蔓延至渗出朴素的小竹屋。风透过稀稀疏疏的缝隙穿插而进,将那狭长的带着点点浅褐色的竹叶吹起来又落下。
“吱呀!”云妱妱一把推开小竹楼的浅绿色的竹门。
“现在你满意了!”她带着哭腔,脸颊处蜿蜒流转的泪痕,陪伴着她伤痛无力而又劳累的心,“他是因为我们才会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他活该!”云烟坐在桌子旁边,只是扭头淡淡的瞟了她一眼。
“他活该?哈哈!让他内疚一辈子,这不就是你的目的吗?他现在后半生都要在牢里度过了,他内疚了十五年了,还要继续内疚下去,他将自己逼得人不人鬼不鬼,你终于满意了吧!”云妱妱迈步走了进去,站在了云烟的身侧,那个角度正好可以看清楚云烟面颊下的眸子。那双浑浊的眸子,承载了太多的恨意。
“没有!我怎么会满意?”云烟突然站了起来言语狠悷,“我还想亲手杀了他!”
“你不是爱他吗?”云妱妱苦笑着,“这就是你对爱的诠释?让他后悔,让他身败名裂?然后不惜拿自己骨肉的性命相威胁!”
云烟的身子猛地抖了一下,她突然抱住了头,撕心竭力点点喊着,“不不·······我从没有想过·······熠熠本来不会有事的!他不会有事的!可是,都是他,都是他,熠熠才会死!是他杀了我们的孩子!”
“你永远爱的只是弟弟,我知道,你从来都不爱我!”
云烟的心猛地一痛,不是的,不是不爱,是不敢爱!不是的!真的不是!可是,太多的痛苦与挣扎,太多的无奈与彷徨,她最终还是没能出口否认。
“可是,他爱我!他说会为我建一座‘明月楼’,他真的建了!这么多年,我从未想过要去恨他!在我的记忆里,他一直对我很好!我一直相信,他是爱我们的!他只是不善于表达而已!”云妱妱哽咽的说完突然抬眸,泪眼婆娑的紧紧的盯着云烟,“可是你呢?你的恨,你的不谅解,生生将他逼上了绝路!他将罪过迁怒于樊城百姓身上,他亲手抹杀了自己从前一切的好,亲手葬送了自己的信仰,亲手毁掉了自己的一生!这都是因为你!对你的那份情谊,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他从前是错了,可是他悔悟了!他不曾忘记过我们······”突然的一阵眩晕让她的身子晃了晃,勉强站直了身子,她从袖中拿出了一张画,“师傅,这是妱妱从谢府你的房中拿回来的!你若是不肯要,也不要毁了,便留给妱妱吧!”
云烟接了过来,看到的那一刻,她的手开始颤抖。那是一幅画,画的是年轻时的自己还有他们可爱的龙凤胎儿女。画中的她坐在树阴下的石凳上,慈爱的看着蹲在她身边的两个孩子。右上角处,题着一首诗:
悔思情
云烟散落怎无痕,哭念犹思已无穷。明月楼前山色旧,绿几案下泪痕重。一朝未归终生悔,半生飘零愁已浓。只在今朝旧梦里,且将心事隐华丛。
她苍老的手指拂过那个蹲着的男孩子,微微的颤抖着,泪,无声的滚落。她的熠熠,他还那么小,他才那么小······
“你不要以为我一幅画,我就会原谅他!他做下的错误,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云烟抬眼,直直的看向云妱妱。
“我没想你原谅他!”云妱妱淡淡的说道,“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需要你知道!比如说他的情谊,他迟到的表达爱的方式!师傅若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妱妱先退下了!”
她转身,好像脚底踩空了一般,突然眼前一黑,身子一矮便失去了知觉。
“妱妱······”云烟大惊,在最后一刻,冲上去接住了她。
云妱妱醒来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睁开眼的那一刻,看见的便是云烟面色沉重的坐在她的床前。
“孩子是夏卿言的?”她问。
云妱妱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瞬间,她失去了思考能力!孩子,他们竟然有了孩子!她愣愣的,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是震惊还是高兴!
她的手轻轻的抚上了小月复。她有了他的孩子?老天还真会开玩笑,她已经决定要忘记他的!可是······
“这个孩子不能留!”云烟突然决绝的说。
“不,不······师傅······孩子是无辜的!师傅,妱妱从来都不会做一个狠心的母亲!”她爬了起来,抓住了云烟的胳膊哭着哀求,“师傅,求求您!不要伤害他!他是妱妱的骨肉,妱妱会好好待他!”
云烟的心痛了痛,原来在她的心中,自己就是一个狠心的母亲?是啊,她是应该恨自己的,这么多年来,自己有哪一次肯给过她一点一滴的爱?
“妱妱,你听师傅说。”云烟抓住了她的手,“为了你好,这个孩子绝对留不得!他以后为成为你的羁绊,你再想忘掉那人就不可能了!而且,这个孩子可能会成为我们夏渊国的劫难!”十几年了,第一次,她说话的口气中多了一丝的温柔。
“不不······”云妱妱泪流满面,她拼命的摇着头,“师傅,妱妱这次无论如何也不会听您的,他是妱妱的孩子,我一定要保护他,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她突然奔下床去,冲着门外跑去。
云烟慌忙站起来想拉住她,可是空中陡然传来了巴掌的声响。
紧接着,她被那隔空的一巴掌打倒在地上。
“云烟,你真是越来越大胆了!”小竹屋中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一个白衣人,他墨黑的头发高高的束起,上面绕过一根金线,正背对着云烟站的笔直。
“云烟拜见主上!”她爬起来,朝着那白衣人的背影叩头。
“你还记得本尊!”白衣人转过身来,他的脸上竟然带着一个同样雪白的骷髅的面具,镶嵌的那白色竟然比鬼魅还要恐怖几分。
“是谁给你的胆子擅自做主!竟然想毁掉那个孩子!”他的言语中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感情,不过很快,他的声音柔了下来,可是却堪比恶魔之音,“妱妱身上怀的可是皇家血脉!你怎么可是让她拿掉呢?你知不知道,我等了这么多年,这可是个很好的契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