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芷月孟的一颤,对啊!若非如此,他们怎会找了这么久找了这么多地方才找到她。
“怪不得我们找遍了周围任何的角落,找变了通往市镇的小路,偏僻的沟壑都没有发现她的踪迹。原来她根本就不知道他每天走的路线,可是,为什么?他应该走了无数次?”
“我想,她没有心智吧!或许,这么多年来,她没有正常人的思维,一直在男主人很好的保护照顾之下。”淳于凌煊悠悠叹息着。
“什么意思?”鄢芷月又是一颤,似乎,现实越发的残忍了!
“长久以来身边有那样一个人贴心的照顾着,她早已经形成了一种强烈的依赖了吧。依赖到每天都会去等他,每天看到他才能安心,若是看不到便会一直等下去。我想,她的等待也是一种依赖的习惯吧!或许从她第一次等待的时候便弄错了男主人归来的方向,从第一次她便坐在这里等着,而心细的男主人每次回来的时候都会来到这里接她。所以,她认为,他每次都是从那个方向回来,每次只要她坐在这里等着他便会回来!所以,她选择了那个方向,一直开心的等待着,殊不知,他早已经回不来了!”
“你是说,她疯了,所以,只会依赖?”鄢芷月抬眸问。
“大约是吧!”淳于凌煊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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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吧!她会坐在这里永远等下去,直到灰飞烟灭的那天!”
鄢芷月的泪簌簌的流下来,她猛地抓住他的手臂,“我们带她回去!”她转身,走到那具已经化成干尸的身体,伸出手抱了起来。她好轻,真的好轻!她托在手中,像是拖着一片鹅毛。
“芷月,我来吧!”淳于凌煊伸出手想接过来,鄢芷月却是将双手的方向一转。
“没事!我来吧!她没有重量!”她说,“就让我用这种方式表示对他们的尊敬吧!我不知道这是怎样一对夫妇,上天为何要这样对待他们?给了他们世外桃源,为何不给他们长相厮守?”
她眨了眨眼睛,将模糊了视线的泪花挤落,“凌煊,我好难过!真的好难过!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说······你说······”她抽噎了一声,“她坐在那里等着,不知道饥寒,不懂得日晒,不在乎雨淋,一心只为等他,我想她一定很爱他吧!很爱,很爱······”
“是啊!他们一定很相爱!”淳于凌煊叹了口气,“若是不爱,他怎会写下那番难分难舍,自责万分,又令人悲泣的遗言;若是不爱,她又怎会静坐在那里,等了那么多年,直到化为了这世间不再改变的残骸!”
鄢芷月低下头,看看怀中面目黝黑的她。她还是静坐的姿势,眼睛已经空洞了。不过那眼睛上面长长的睫毛却还清晰可见,她依旧笑着,笑的很美。她一定怀揣着一个很幸福的梦,一个很快乐的企盼。
“芷月,你喜不喜欢这里?”淳于凌煊突然问。
“我?喜不喜欢?”鄢芷月抬眸,有些疑惑他说这些话的意思,随即她点了点头,“这里很幽静,也很美!没有俗世的嘈杂,也没有街市的喧嚣,很好!”
“我们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好不好?”他又问。
“住?”鄢芷月重复一句,很快她低下头看上了那双眼睛,“好啊!在这么清幽的地方,我也好想体味一下他们经历过的生活,好想了解一下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好想像他们那般,不理世俗凡尘,不理都市喧嚣!”
“好,那我们就先不回去!我们留在这里,了解他们的故事,然后将他们彼此错过的话一句一句的告诉他们。”
“其实,我更想的还是能够时时刻刻陪在自己喜欢的人身边,哪怕浪迹天涯,哪怕隐居山林!只要那个人一直在,一直在······我不想像他们那样,结局了却留下遗憾,过去了却不曾忘却,湮灭了却令人心痛!”
“好!芷月,谢谢你肯愿意,我好开心,真的好开心!”淳于凌煊有些激动,“我们永远不要像他们那样,也不会像他们那样!”
“恩,我们······哎呀!”鄢芷月突然踩上了一颗石子,身子猛地趔趄了一下。
“芷月,有没有怎么样!”淳于凌煊急忙伸手扶了她一把。
“我没事!”她抬头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低下头,有些慌乱的向怀中的黝黑的身体道歉,“前辈,对不起,惊扰到前辈了,对不起······”
她的眼神突然定住,因为刚才的趔趄,干尸震动之后胸前竟然露出了一个盒子。
“凌煊,我们快点,我好像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好前面不远处便是他们的茅草屋,她突然加快了脚步。
淳于凌煊没有答话,却是紧跟着她进了茅草屋。
鄢芷月跨进门槛,将她的身体放在了一个凳子上,然后取出了她怀中的那个盒子。
那是个巴掌大的黑色的木头盒子,有一指的厚度。
鄢芷月拿着那个盒子,掂了掂,发现不是很重。
“这个盒子对她一定很重要吧!不然她怎么会带在身上。”淳于凌煊道。
鄢芷月轻轻点点头,然后蹲在了她的面前,“前辈,请恕晚辈无理!前辈的遗物晚辈本不应该随便触碰,可是晚辈想帮助两位前辈。所以,请前辈见谅!”她说完,手上一用力,掰开了盒子。
黑色的里面静静地放着一块白玉,雕刻着层层的纹路,细细看去,倒像是刮来的风那般。反过来,后面竟然写着一个“风”字。在玉佩下面,似乎是一本手工装订成的小册子。她拿出了玉佩,又拿那个小本,然后走到了淳于凌煊的身前打开。发现那上面写着字,他们并肩站在,静静地一页一页的看着里面的字迹。
“我叫风义,妻子唐氏。桓帝十五年,来到此处定居。初来到这里,真的惊讶了一番,因为这里跟我们的家乡真的很不一样,这里的白天竟然会这么的明亮!”这是册子上的第一页记载的东西。
“桓帝十五年,也就是十二年前他们来到了这里!”淳于凌煊解释说。
第二页:
“今天,我去后面砍竹子,她竟然开口问我这是干什么。我告诉她,我要为她建造一座房子,让她住的舒坦一些!她竟然朝我开心的笑了,而且,她还静静的陪在我身边看着。我好高兴,她究竟多久没有笑过了呢?五年,还是十年?可是今天她对着我笑了,我浑身好轻松,竟觉不得砍竹子很累!”
第三页:
“不知不觉,来到这里已经一个月了!我搭建了一座不算大的茅草屋,每天照顾她,现在,她每天都笑,我好开心!虽然她什么都不懂,虽然她的笑也是傻傻的,可是我依旧很满足!能够陪着她,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快乐!我还发现了这里可以通往外面的市镇,竟然那里也有好多人!”
第四页:
“我砍了些竹子,编成框子拿到市镇上卖了钱,买了一种白白的我们从来没有吃过的糕点,那老板说这叫做‘桂花糕’。我看见她吃的好开心!”
······
“三年了!我没有想到,有一天我可以陪她这么久!她的病情没有一丝的好转,可是也没有恶化。我还是很开心,我其实不想她恢复神智!哪怕她不能自理,可是我会好好照顾她。哪怕她不记得我,可是她依赖我!足够了,真的足够了!我真想就这么永远的照顾她!”
······
随后一页上,像是遗言。
“七年了,我发觉我的身体越来越差!今天我砍了些竹子,却发现我编不竹筐了!我真的好害怕,害怕我不能够继续照顾她!其实我多么希望上天能够听到我的祈祷,让我再多照顾她几年!七年,太短了!可是,今天我越发的觉得自己的身体撑不住了。我真的好怕她也会死!我怕,我找不到她!
“今天趁我还能走,我想最后一次去市镇,为她买一次桂花糕。可是我不敢保证自己回不回的来,其实回不来也好!只是,我知道,没有我,她也活不了!所以,如果我回不来,如果将来有缘人见到我们尸骨的时候,能不能将我们合葬!还有,这个玉佩,如果有缘见得到的话,请交给一个名叫‘风蝶依’的女子。待我们向她道歉,告诉她,娘亲其实很爱她!让她不要恨我!告诉她,我们希望她好好的开开心心的活着,不要活在仇恨中!好了,时间不多了,就写这么多吧!还有好多东西需要置办。”
最后一页的反面,竟然又添了几句:“或许,这个地方,永远都不会有人来吧!这里那么隐蔽······夫人,我走了,这次可不可以乖乖在家里面等,不要再坐到那块石头上了,那上面冰凉······可是,我知道,你做不到,那么多年,我告诉了你那么多次,你都听不曾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