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中漆黑一片,草丛中时不时的传来夜虫的叫声。光秃秃的没有绿草覆盖的路面在黑色夜空的衬托下,显现出微弱的白色,勉勉强强看的清楚。夜幕的侵袭,给这鬼魅横生的旷野增添了许多的神秘色彩。
周围似静也不静,孤零的小路上,两人轻微的脚步声缓缓传出,却依旧没有惊扰夜虫欢快的叫声,就这样绵延着传向远方,然后湮灭消散。
空气是凝结的,散发出丝丝的凉意。安静,没落,阴森······
突然,一阵阴风刮起。草木皆动,虫声戛然而止。
鄢芷月心中一凛,猛地握紧了他的手,抬头,却看见黑夜中他隐约露出的安慰的微笑。手随即被反握住,暖暖的,温温的。她轻轻的舒了一口气,让自己紧张的身体逐渐放松。
“啪!”一声巨雷在鄢两人的耳边炸响,猛地他们的身体忽的僵住了。像是灵魂被什么震飞了一般,两人几乎是同时愣愣的站在了原地,没有了动作,没有了意识。
渐渐地,鬼哭声,狼嚎声再次响起。尖利的,狰狞的,阴森的如同地狱的召唤声朝着二人奔涌而来,带着恶魔诅咒席卷了他们的全身。
鄢芷月依旧呆呆的,像是被吓傻了一般,一动也不动。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随即而来的是她的脸上渐渐聚拢的恐惧。
夜空,闪电劈过。只听,“嗖”的一声,草丛中飘出四个白衣,悠悠荡荡,像轻巧的风,却是汹涌的刮过来,将鄢芷月与淳于凌煊团团围在了中间。
满口獠牙,血色面庞,还有空洞骇人的皱巴巴的眼眶渐渐的清晰在了黑暗中。
两人依旧毫无意识的站在那里,讷讷的,像是一副躯壳,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只有他们同样雪白的衣衫,在阵阵阴风中,忽飞忽落。
白影再次一闪,流星一般的朝着两人笔直木讷的身躯奔过来。
那白色的外衣衬托下,一切都是那么的显眼清明。黝黑的干瘪的脸颊,带着獠牙的血盆大口,空洞的眼睛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进进出出。渐渐的,那张恐怖的脸靠近,再靠近,然后靠上了鄢芷月的颈项。
吱······有什么东西刺入肉中的尖利之声在耳边响起,瘆人至极。鄢芷月猛然醒悟,她的眼睛开始聚焦,意识开始聚拢,眼睛中映射出的那张狰狞的面孔越来越清晰······
“啊·······”她突然惊恐的大叫了起来。
“我死的好惨······好惨······我才那么年轻······”阴郁,森然的声音自那些白影中散播而出,“我死的冤枉啊,西郊的墓地太荒凉,太没有生气了,我要你们来陪我······陪我······”
“啊······”鄢芷月继续惊恐的大叫着,她猛地痛苦地抱住脑袋,一声又一声发出阵阵惨叫,久久回荡在夜幕上空。
突然,她身子被人揽住,耳边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芷月,演到这里已经可以了!你叫的果然够凄惨,现在是我们反击的时候了!”
鄢芷月的尖叫声戛然而止,她抬起脸。
“嘎?演够了?不行!”她摆手,“再让我喊两声!”她又啊了几声,然后道:“你还说他们是活人化妆的,哎呀妈啊!刚刚没把我吓死!哪里是活人,那张脸分明就是一具真的尸体!”
“今天不管是死的活的,我们一样收拾!”他的手已经触上身上提前备好的剑。
“好!”鄢芷月应了一声突然跳了出去,大喝:道“行了,你们不用演戏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装神弄鬼,今天姑娘我叫你们有来无回!”她说着,手中的弹簧刀已经准备。
对面白影的发出的阴森恐怖的声音立时销声匿迹。他们忽然漂移了几步,站成一个弧形将两人包围住,却是静静地站着。
“喂!干嘛站着不动!”鄢芷月有些纳闷他们的行为,只是又将手中的匕首握紧了些,“不想死的话就坦白从宽!”
那四个白影依旧是静静的站着,没有要走的意思,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嘿!你们······啊!”鄢芷月突然噗通坐到了地上,刚刚她往一旁靠了靠不料却被什么绊倒在地。
“芷月!”淳于凌煊惊叫了一声,往前一步想将她扶起,却就是这一个空挡,那四个白影竟然飘了过来。其中的三个如利剑一般的尖锐的手臂便朝他攻击过来。
淳于凌煊一个旋身躲开了一个,然后一抬手臂劈开了一个,然后横腿一扫撂倒了一个。
“芷月,小心!”他呼声未完,第四个白影的手指已经冲向鄢芷月刺过去。
她骨碌碌在地上打了个滚躲了开去,那尖利的爪子戳进了土中。
哧啦一声,弹簧刀出窍,她又一个跟头已经翻到了刚刚那个白影跟前。
“今天姑女乃女乃让你便成真真正正的鬼!”说话间,她举起弹簧刀朝那个影子的胸膛突刺,这一刀,她把握的机会极好,亦是用上了全部的力道。
噗的一声,匕首没入了那白影的心脏位置。
刀子刺入的瞬间,鄢芷月感觉手被震了震,好像刺到了硬邦邦的东西。她瞬间惊诧,抬眸看向那鬼,却见他毫无痛觉,而是又举起手臂朝她的天灵盖劈下来。
鄢芷月一惊,迅速拔回匕首,同时曲臂朝上面挡去。她一只手臂刚出到那干枯的爪子,另一只手急速的挥出了匕首,只听哧的一声,那爪子被砍了下去,同时还伴着一只肉女敕的手飞了出去。鲜血如泉涌一般朝她喷了过来。
“啊!”她一声惊呼,身子又是一矮滚到一旁,“凌煊,我知道他们是怎么控制······”她的话未完,那只被砍掉手臂的白鬼又扑了上来。
“哼!不知好歹!”鄢芷月大骂一声,“今天祖女乃女乃就好好跟你们玩玩儿!”她甩了甩手中的短刀,专门挑那鬼的脑袋砍过去。这一次她用足了力气,又是砍又是刺,手法灵活万变。
那鬼着实一惊,有些慌乱的躲闪的鄢芷月手中的刀子,最后竟有逃月兑的事态。鄢芷月哪里肯让它有一丝一毫的机会,手中短刀收发迅速,左右夹击,上下围攻,竟让那鬼一时失了章法。
“哧”,鄢芷月又一刀割破了那鬼的另一只袖子,露出了一根干枯的手臂和一根肉呼呼的手臂。现在,她终于看的分明了,真相就要大白了。
“哼,原来不止穿同一件衣裳,还穿同一条裤子!”鄢芷月冷笑着骂道。
那鬼似乎是惊了,他晃动着身躯,只听着“嘶啦”几声,他竟然分成两个,一个是浑身干枯的黝黑的向鄢芷月倒了下来,另一个是白皙的肌肤覆有弹性的。
就是这个空当,鄢芷月被朝她砸下来的一个一打搅,致使另一个“倏”飘走了。
“你想跑!”鄢芷月抬脚想追过去,转眼却见另外三个在围攻淳于凌煊,他的剑挥的游刃有余,虽没有处在下风,可是看样子要解决他们得花费一点儿功夫。
她突然住了脚,朝淳于凌煊奔去,“凌煊,我来帮你!”
奔了几步,她“嚯”的拔出磁弩滚了过去,对着其中一个鬼便按下了机关。
“哧”的一声,子弹没入了其中一只白鬼的前胸。继而那子弹飞射而出落到后面的地上,很快便听到有人闷哼一声。那干瘪的尸体被穿透的那个孔洞突然像是喷泉一般,鲜血混杂着黏黏的淡黄色的东西直朝鄢芷月喷了过来!
“芷月,小心!”淳于凌煊突然大叫,他飞奔而来,身上的外衣已经展开,人刚至便将鄢芷月严严实实的护在了身下。两人在地上滚了几个骨碌,然后停了下来。
鄢芷月不知何事发生,她只是无法控制的任由自己的身子被那人护住,然后一路滚到了安全的地带。等她眼睛重见天日时,看到的一幕令她猛然心痛。
淳于凌煊迅速的将她的弹簧刀扯下,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的手臂削了过去,随即他洁白的衣服上点点血红的淡黄的斑痕残片伴着血肉横飞而去!
鄢芷月看的分明,他削去的是自己手臂上的血肉,而削去的原因是上面沾上了刚刚喷射而出的淡黄色的本来会溅到她身上的液体。他削去了,说明那个东西若是留在身上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懊悔随即席卷了她的全身,若不是她自不量力的过来帮倒忙,若不是她不顾后果的射出那一弹,就不会出现这种事情!
她抱住淳于凌煊的手臂大叫:“凌煊,你怎么样!对不起······”
随即,她一把扯下自己身上的一块衣襟,迅速的帮他暂时包扎止血。
她悔恨,可是现在绝对不是悔恨的时候!她忽然一个机灵站了起来,带火的眸子霎时盯上了剩下的准备逃月兑的两只白鬼,咬牙切齿道:“混蛋,今天我让你们血债血偿!”
或许是那份内疚悔恨化作了动力,她突然觉得身体里面充满了力气,运起了轻功朝那个跑的远些的鬼奔去。只刹那间,她的身影已经奔到了那鬼的身后,手起刀落,所有的怒火全部汇聚到了那致命的一刀上,只听“哧”的一声,那鬼的后背竟被她生生豁开了一道口子,那鬼应声倒地。
她抬眸,凌厉的目光投向另一只慌乱而逃的鬼身上,狠狠的一脚踢起一块石子,打向那名正要逃走之人。那鬼一个趔趄,趁此机会,鄢芷月一个前滚翻闪到他的身后,“哧”又是一刀。又一个应声倒地,背上的血汩汩的流出来。她满眼愤恨的看了一眼,转身走开。
淳于凌煊静静地坐在地上,开始他还担心,不过刚才看到鄢芷月那么顺利的解决掉了那两只鬼,虽然看出了些端倪,但是鄢芷月并没有任何事情,所以他放下心来,只是坐在地上默默的看着她走近。
“凌煊,你怎么样?”鄢芷月奔到他跟前,拿起他的手臂,看着那硬生生被削掉的血肉,心中难过不已。
“芷月,原来你生气的时候这么厉害!”淳于凌煊故意开着玩笑,想将她的注意力从那伤口上移开。
“跑了一个!”鄢芷月面色惨然,抬头定定的看着淳于凌煊,“我好像每次都是你的累赘!如果我开始的时候就去追那一个,而留你自己对付那三个,或许我们就能全部消灭他们,而你也不会受伤!”
淳于凌煊回给她一个安心的微笑:“没有,这次你的武功大有长进了!还帮了我这么大的忙!”
“你总会安慰我!其实那些鬼那么厉害,我哪里能够轻易杀得了他们!”鄢芷月低下头。
“你看出来了?”淳于凌煊问,他以为她没有感觉到异样,不想,她还是蛮机灵的。
“我感觉一直有人在暗中不知何故的帮我!不然我不可能砍下那只鬼的手臂,更不会最后将剩下的那两个一招毙命!这事情看似结束了,实际上却是一个全新的开始。”鄢芷月悠悠道。
“不错,芷月。我以为只是有人恶作剧,只要我们解开这闹鬼之谜,然后消灭掉那些装神弄鬼之人,这件事情便结束了。可是现在看来,这件事之后还有一个神秘的操控者,倒是让我们无法就此收手了。”
“恩!不过,这次的试探,倒不是没有收获!”鄢芷月摊开手,“你看,这是刚刚我脖子上的猪皮被咬完之后那鬼塞进我手中的。”
没错,这一切,只是她们两人演的一场戏而已。他们事前准备了一块猪皮贴在了脖子上,目的是找出鬼咬人的玄机。他们先是假装被迷惑,然后不动声色的引领着那鬼来咬。然后等解开一系列谜题之后,他们再发动攻击将它们消灭殆尽。果然,他们演的这场戏很成功!
淳于凌煊定睛一看,她手中正是两颗猪的獠牙,中间已经被掏空了。他拿起来,用手指点了一下:“上面果然有胶。”
“这么说来,那牙齿是那些‘鬼’给他们的,然后那些被咬的人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戴上去的!”鄢芷月拿起獠牙看了又看。
“真是有意思,谁会想得到这些假牙是他们自己戴上去的呢?所以,这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邪乎!”淳于凌煊摇笑着起身,鄢芷月见状赶忙伸手搀扶了一把。
“我没事!”他摆手,“只是皮外伤而已。”
“刚刚的那干尸喷出的是什么?”鄢芷月问盯着他的伤口问道。
淳于凌煊将袖子整理了一下,确保遮住伤口:“血水和着尸蛊,刚刚的磁弩将尸体连同活人一起打穿了,鲜血从后面的人身上涌进了干尸上面,正好浸活了尸蛊,致使它们向外面喷射了出来!”
“好厉害的尸蛊,一沾到皮肤便能侵入!”鄢芷月盯着不远处的几具尸体说道,那些躺着的确实是一些死人,是一些死了好多年的人的干尸。
“那些尸体,应该是被人用作饲养尸蛊了!那是一些可怜的人,甚至当年他们可能是被谋杀!等明天一早请人来看看,让他们家人认领回去,事情澄清之后便将它们全部焚烧,然后入土为安吧!”
那些人虽然可怜,可是在没有最终揭晓幕后之人之前,这也是最好的处理方法了。
第二日,鄢芷月与淳于凌煊将这事尽数告诉了梁青衣,他集结了一群乡亲们,将事情的原委讲明,又让他们亲眼见到了所谓的闹鬼。不过是一些人与一群干尸同穿一件衣服,在后面操控。而那些死的人都是中了尸蛊而死,蛊虫生长需要血液,所以那些人才会被控制着喝血,牙齿是假的,是他们被控制着自己戴上去的。那些中了蛊虫的人,因为它们每日每夜吸取血液中的养分,所以才会导致人面色铁青。而在中毒三天之后,他们身上的血液被吸食的只剩糟粕的时候,蛊虫会产生砒霜,导致人七窍流血而死。
还有那四具干尸,最后也都被其家人认领回去焚烧后重新埋葬了。至于那些撞鬼之人所说的看到了几年前甚至是十几年前已死的人的鬼魂则是那些人在装神弄鬼配上的几句恐怖的话而已。
淳于凌煊还就着自己未经允许,挖殷州民众们的西郊祖坟郑重的道了歉。不过,他们两个现在是他们的大恩人,况且他们也是为了查案需要才会去挖坟,自然也就没有人追究他们。
当然,事情还是留下了一个不短的尾巴。淳于凌煊依旧揣摩不透到底那个操纵这闹鬼之事的人目的何在,也不确定究竟以后他还会不会再装神弄鬼。所以为了保险起见,他将解毒之法传授给了当地的几个大夫,并且嘱托大家为了安全起见,暂时先不要走夜路。
梁青衣这次说什么都要好好感谢他们,所以盛情难却,两人也便答应了,再次去了梁宅。不过这一次,他们没有看到梁青衫。鄢芷月出于八卦好奇与关心问了问,才知道,原来梁青衫由黑狗小白陪着离家去散心了。她赞同的点点头,觉得游山玩水确实是一个忘掉不开心的事情的极好的方法。
梁青衣作为东道主,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感谢大餐。之后,淳于凌煊向梁青衣辞行。他说是回家,实际上只是想让凌枫与林月两人消失,然后让两人摘了面具重新以真面目示人而已。
这闹鬼事件的背后,一定还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所以,他决定再留下来调查一番。一来看看那些暗处的鬼怪们到底还会不会再次出现,二来,他想查查捉鬼之际出手相助的人到底是谁,目的何在,还有西郊墓地剩下的那些被挖走的尸体到底去了哪里。
鄢芷月倒是典型的夫唱妇随,淳于凌煊说继续留下,她便欣然的答应了。其实主要是她觉得来到这个殷州几天,净去捉鬼了,如今气氛稍稍放松了些,她也想让自己精神上放松一下。当然,她所说的放松就是逛逛街啊,凑凑热闹啊,买点零食啊什么的。
淳于凌煊也由她去,不仅如此,还专门拿出了一整天的时间陪她逛街。最终的结局是,鄢芷月敲着腿,哀嚎着说半个月内绝对再不去逛街。
直到晚上的时候,她累的像是一摊泥似的躺倒在了床上,一动都不想动。
淳于凌煊很贴心的帮她按摩胳膊揉揉腿,却是有些欠扁的问:“芷月,要不要明天我继续陪你逛呢!好像还有三条街我们没有逛过!”
“喂,你故意的吧!”鄢芷月懒洋洋的睁开眼睛看看他,“还是你现在不疼我了!”
“哪有!”淳于凌煊一脸受伤的摇头,“我要是不疼你,现在应该在悠然的喝茶而不是在这里给你按摩!”
“你好像有事,你想说什么?”
“我想请个假!”
“请假?”鄢芷詌uo铝耍?拔矣置挥泄陀媚悖?墒裁匆?爰伲包br />
“明天你要是不去逛街的话,就在客栈休息,我想去西郊墓地再看看!”
“去墓地?”鄢芷月腾地一下翻了起来,“我也去,我也去!”
“你不累吗?我想你好好休息!”
“不累不累!只要不逛街就不累!”
“那好吧!”淳于凌煊模模鼻子,“其实我就是这个意思,想你陪我一起去,可就是不好意思开口!”
鄢芷月瞪着眼睛张口结舌,什么叫做不好意思开口?您这不好意思,比厚脸皮更甚几分呢!她盯了他一会儿,忽的仰面倒下,“劳驾,腿疼!”
淳于凌煊无声的笑了笑,她还是不肯吃亏啊!他伸手半握着拳,轻轻给她捶着腿。
鄢芷月心中一直迷惑,为何淳于凌煊一定要这么执着于那背后装神弄鬼的操纵之人。以她的想法,他们已经解开了鬼怪伤人的方式,只要留给这里衙门的人管就好了,为何非要留在这里继续追查?终于,在他们连续几天查探西郊墓地无果之后,她终于忍不住问了。
淳于凌煊的回答是:“我担心,那个背后操纵者的行动会危害到江山社稷!若真是这样,不及时阻止,便可能出现令人难以预料的严重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