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凌煊与鄢芷月点点头。
“按理说这仙祭我们是不会轻易与外人道的,既然相公刚才答应要告知于你们,我也只好同意了!这仙祭,实际上是祭祀神仙,为我们的儿子祈福!我们不与外人说,一是怕不灵验,二是神仙也不让说。不过,今日告诉两位,请你们不要再与他们说了。”
“大嫂放心,我们一定不会再告诉其他人!”淳于凌煊道,“就是不知道大嫂说的那神仙是何意思?”
“神仙,就是天上的神仙!他的法术可高强了!而且,我们这场仙祭就是祭祀那位神仙,求他保佑我儿平平安安。”老妇人立刻变得一脸的崇敬之情。
“神仙?大嫂,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神仙吧!”鄢芷月皱眉道,“你们说是不是被人误导了?几个月前的殷州闹鬼事件不就是这样?那小路上的鬼不过是有人在装神弄鬼而已!会不会这次也是有人在假扮神仙?”
“姑娘可不要这么说!”老妇人有些不悦,“那闹鬼的是出来害人的,可是那神仙却是出来救人的!这两者可不同!而且这神仙绝对是真的,二十年前,我们还亲眼看到过那神仙的样子呢!”
“大嫂何出此言?还望将详细情况告之于我们。”淳于凌煊问道。
“这······”那妇人看了一眼身旁的丈夫,然后压低了声音说,“我告诉你们啊!二十年前,我们真的看见过神仙!那可是真正的神仙呢!
“那一年,这殷州大旱,我们辛辛苦苦的种下的粮食最后落得颗粒无收。因为没有余粮,官府抗旱的粮食也不多,我们总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我们就进山上去挖野菜,可是大旱之年,连野菜也着实少。那时候我们老夫妻的儿子才一岁多,还是吃女乃的时候。可是我们连饭都吃不上,哪里有足够的女乃水呢?于是孩子就这么着跟着我们忍饥挨饿。
“儿子整天饿得哇哇哭喊已经够苦的了,我们夫妻两个看着心疼却又无能为力。可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突然一天,儿子竟然得了不知道什么怪病,喝不下女乃水,更是吃不下饭。我们两口子东借西凑,才勉强凑够了一次的药钱带着孩子去看郎中。
“可是那位郎中看了之后,说这孩子的病治不了了,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当时我就哭昏了过去,这才一岁多的孩子啊!怎么就治不了了呢?那个打击太沉重,我以后每天以泪洗面,看着孩子哭,我也哭。我们到底做了什么孽啊,老天爷会这样惩罚我们!
“可是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个白胡子老神仙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他很慈祥的笑着。他告诉我们,他能救我们孩子的命。但是必须要带他离开,可能就一辈子都见不着儿子了。若是我们舍不得,那么孩子留在我们身边就只有死路一条。
“我们老两口不信。他便走到我儿子的床前,拿起手中的拂尘挥了挥,告诉我们,明天他便可以喝一些东西,但是不会吃很多。如果真的要完全治好的话,就必须要我儿跟他走。还说让我们好好考虑,他能救得我儿,但是一定要让他跟我们永远分离。之后,金光一闪,那位老神仙又消失了!
“他走后,又有声音传来:你们要是想通了,明晚子时将孩子放在院中的篮筐中,我自会带他走,然后留下一根羽毛告知你们。第二日,我将这件事情说与我家相公。他惊奇的告诉我,他也梦到了那位老神仙,也说了同样的一番话。我听了急忙将儿子抱了出来,喂了他一些女乃水,他真的吃了下去。我们很高兴,再继续喂,可是他就又吃不下去了。果真应了那位老神仙的话。
“我跟相公商量了一番,真的是舍不得我儿离开我们。可是又想到呆在我们身边他是死路一条,最后还是流着泪将我儿在子时放在了院中。大约一刻钟,我们再出去,想再看看我儿最后一面,可是已经不在了。篮筐上上面插着一根雪白的羽毛,羽毛上不知是什么写上了几个金黄色的字:羽儿随风飘,莫与他人道。三月迎仙祭,祈福吾儿好。
“我们知道,一定是老神仙将我儿接走了!那天晚上,我们又梦到那位老神仙了,他告诉我们,我儿已经好很多了!他还说,我们夫妻可怜,正值大旱之际,所以给我们一些钱财度日。然后我亲眼看到他点石成金。第二天我们醒来的时候,床头上面真的有金子。
“你们说,他救了我们的儿子,然后又给了我们钱财,难道他不是神仙吗?那羽毛上面写着的字,我们夫妻记下了。于是找到找了人问了三月份仙祭的好日子,正好在十二号。之后,我们两口子便每年的三月十二号都会进行一次仙祭,祭拜那位好心的神仙,也给我们不知远在何处的儿子祈福!”
“怪不得殷州城中竟然没有人知晓,原来大嫂你们做的如此隐秘。”淳于凌煊道。
“那位神仙告知我们不要对任何人提及这件事情。我们夫妻都是懂得感恩的人,就选择了仙祭,来感谢神仙的救命之恩。也是为了这仙祭,我们两口子才搬到了这荒郊野外居住。然后每年的三月十二号都会进行仙祭。”那妇人道。
“原来如此!大哥今日会神神秘秘的是怕被人知晓吧。”淳于凌煊看向那男人道。
“我们就是怕被人看见,怕被追问,所以才会专挑夜市结束时去置购祭祀材料。偶尔有人问起的时候,我们总是说烧给儿子的。可是这理由,我们实在是不愿意多说。因为他们总安慰说,你也不要太难过,你看看每年都给儿子烧这么多纸钱,你儿子在阴间一定不缺吃穿,肯定还是个富豪!但是,我们的儿子哪里是死了?只是被神仙领去了另一个地方,也说不定会在那里修仙。我们实在是不愿意听到那些话,所以,我们才会尽量避开人多的地方。”
鄢芷月看了淳于凌煊一眼,摇摇头。看来这大哥真是迷信到了疯狂的地步,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修仙之说?她想了想又问:“大哥方才说为了这秘密的仙祭能够正常进行,所以才会来到这荒郊野外。可是,刚刚来的时候,我们看见好像这里还有十几户,而且你们相隔不远,他们难道不知道你们家的仙祭活动吗?”
“那些邻居同我们一样,为了仙祭而来到这里。也曾经受过神仙的恩惠!他们有的人儿子同我们一样,因为得了怪病而被神救走了,有的是因为家人生病被神仙治好了,还有的是因为旱灾受到神仙出手相救。所以,他们也聚集在了这里,我们相约在仙祭的那一天一起祭祀。今天我之所以置购那么多祭品,实际上是我们十几家总共的。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我去殷州城中购买。”
“大哥你说他们家的儿子也有被神仙带走的,大约多少人?”淳于凌煊问道。
“加上我们的儿子,一共六个!”
“那么大哥,你有没有想过,为何这么巧,你们的儿子都会染了怪病,然后那么巧的都治不了,然后更巧的是都被那同样一位老神仙所救?你们难道没有想过,会不会是有人刻意为之?”鄢芷月问。
“姑娘,你有所不知,不只是我们的儿子得了病,其实当初好多小孩都得了病。只是,只有我们的孩子老神仙出手相救了,其他的那些孩子最终都死掉了!我们老夫妻庆幸答应了那位老神仙,不然,我儿现在恐怕早已经不在世上了。现在,就算是我们见不到他,可是,我们至少知道他还活的好好地。只要他还活着,我们就满足了。那位老神仙救走了我的儿子,我们就认定了他是神仙。”
“是啊!我们认定他就是神仙。”那妇人也道。
鄢芷月有些纳闷,这大哥跟大嫂怎么这么一根筋呢?明明用脑子一想便很容易找出其中的不寻常,为何他们却近二十年几个人都没有觉察出?其中,必有蹊跷。她看向淳于凌煊,然后点点头,表示自己觉察出什么来了。
“大嫂,那么您现在有没有您儿子的消息呢?”淳于凌煊问。
“没有,哪里有呢!当时老神仙说跟他走我儿会生活的很好,叫我们无须担心。其实这么多年,我们很想儿子!可是老神仙叫我们不用担心,我们就放心了。”
“之后那位神仙有没有再出现在您的梦中呢?”淳于凌煊问。
“没有!”那妇人摇摇头,“我们也是夜夜想再梦到他,问问我儿的情况,可是神仙哪里是我们相见就能见的。我们想,神仙既然没有出现,就说明我们儿子他活的很好!”
鄢芷月一皱眉,这是什么逻辑?难道神仙出现的时候他们儿子就活的不好了?难道他们儿子出事的时候神仙才会出现?这两位大哥大嫂思考问题的方式怎么如此奇特?迷信不说,简直用迂腐来形容都不为过。那个骗人的神仙到底给他们灌了什么**汤?她正在自顾思索着,却听淳于凌煊又问道:“大哥,请问当年那位老神仙留下的那根羽毛还在吗?我们可否看一下。”
“这个······”那男人迟疑道。
“大哥,我们就是想瞻仰一下神仙的留下的仙物。”鄢芷月开始拍那假神仙的马屁,“您不用顾虑太多,你们既然亲眼见到过神仙,那肯定是假不了了,而且神仙还给你们留下了东西,这肯定更不能有假了。那么珍惜少有的东西,您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过一把眼瘾,也算我们没有白来!是不是?”
果然,鄢芷月说完,那那人还有那妇人立即眉开眼笑了。他们刚才的顾虑都因为刚才鄢芷月对那位假神仙的一顿猛夸而烟消云散。
“原来你们是想开眼渐渐神仙的东西!”男人咧嘴道,随即他看向妇人,“你去给他们拿出来看看吧!神仙的东西,毕竟他们不多见,今天他们来了,也让他们沾染一些仙气。”
妇人点点头,起身去了里屋。
男人这一番话,差点让鄢芷月咬了舌头。她尴尬的附和着:“是啊,大哥说的极是!让我们这平头百姓也沾一些仙气,说不定看了那仙物之后,我们会好运连连!”
“对啊!姑娘你说的真没有错!那个仙物真的会让人有好运,自从那之后,我们夫妻两个人衣食无忧,过着安逸的生活。那个神仙的东西,真的能给人带来福气!”男人乐呵呵的说。
鄢芷月听着满脸黑线,这叫什么,说你胖还真真喘上了!她撇了撇嘴巴,你们当然衣食无忧了,将儿子卖了,换回一锭金子,再怎么着也不会到了要饭的地步吧!不过,他们怎会对那神仙崇拜到这种地步?
“不瞒你们说,二十年来我们一直保存着那根羽毛。”男人又道,“神仙留给我们的东西,自然是宝贝啊!我们夫妻二人从不会轻易将它拿出来给外人看,你们今日既然想瞻仰,我们就做个顺水人情,将神仙的恩惠也赐予给你们。”
“呵呵呵······”鄢芷月傻笑着,“大哥说的对极了,对极了,真是多谢大哥大嫂的恩惠!也多谢神仙的恩赐!”她说着还不忘朝着上天抱抱拳,以表示自己的万分感激之意。
淳于凌煊别开脸去,硬是憋着没有笑出声来。
不多时,妇人出来了。她的手中,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铜质盒子。她一边走一边盯着手中的盒子,走的极慢,生怕将盒子掉落在地,甚至连晃荡一下都害怕。
“就是这个!这么多年来,我们老两口一直当宝贝供奉着。”妇人道。
淳于凌煊伸手去接,那妇人却迟疑了一下才将盒子递上去。
他将盒子打开,却无意间看见男人与妇人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动作,眼神里面还带着一些担心。他嘴角一弯,然后动作轻柔了起来。他掀开盖子,轻轻的放在了桌子上。盒子里面铺着一块黄色的锦帕,锦帕上面静静的躺着一只洁白的羽毛。他正要伸手将羽毛拿出来,不过看见那两人神色的时候,他住了手。因为他们眼中是着急担忧还有害怕!他们应该是害怕他会将羽毛弄坏。
他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随即收了回来。只是微微低下了头,仔仔细细看着。那羽毛上面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不过,盒子里面似乎有什么金色的粉末,他不动声色的敲了敲盒子将那些金粉推成了一推。
“大嫂,你不是曾说上面有字迹,现在为何没有了呢?”他问。
那妇人慌忙走过来,然后将白色羽毛捧起来看了半天。忽而惶恐道:“他爹,你看看,这是怎么了?羽毛上面的字迹怎么会没有了呢?难道是我们无意中给碰掉了,哎呀,罪过罪过,神仙莫怪!”妇人突然跪在了地上开始求神仙恕罪,然后哭了起来……
男人也是一惊,不过很快他像是明白过来似的。激动地说:“孩他娘,你别急着哭,你想想啊,那是神仙啊!神仙写字怎么会用笔呢?他们肯定是用了仙术啊!当然我们看完了之后,它就会自动消失了!”
妇人立刻停止了哭声,“对,他爹啊,你说的对!一定是神仙施的法术,这么多年了,所以法术自己消失了!真是多谢神仙救了我们的儿子!”她说完开始砰砰砰的在地上磕着响头。
鄢芷月滑稽的张着嘴巴,这两口子,自欺欺人的本领也太过常人了!看来这大哥大嫂被那所谓的神仙洗脑不轻啊!她看了一眼淳于凌煊,然后摇摇头,淳于凌煊却是朝她点点头,表示能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
他们将盒子递到男人的手里,然后说了一些感谢客套拍马屁好听的话,又聊了几句,然后返往客栈。
山野中静悄悄的,漆黑一片,整个眼前像是被泼满了油墨,黑压压的一片。寂静模糊的山峦,带着些神秘,还有些许的诱huo。仿佛是一个暗藏玄机的幽深仙界,让人向往着美妙绝伦,却又步步维艰不可预料。
淳于凌煊与鄢芷月深深浅浅的走着,两人各自思索着着方才那男人还有妇人的言行举止。他们的每句话中,透出的都是对那个神秘的假神仙的浓浓崇拜之情。
半晌之后,鄢芷月问:“那个羽毛上面消失掉了的字迹是怎么回事?莫非被人偷换掉了?”
“不是,是真的消失了!”
“消失?”鄢芷月用手指勾了勾嘴角,然后恍悟,“奥,我知道了,一定是那写字的材料是一种容易被破坏分解的东西,所以放置太久或是见光之后便被破坏掉了?这个嘛,我知道的,我们那里也有!这是一种化学变化!”
“不是吧!”淳于凌煊摇摇头,“这个好像不是你说的那个化学变化。因为那个东西没有被破坏掉,随着时间的延长,它们只是从羽毛上面掉落下来了而已。”
“掉下来了?奥,怪不得那一会儿你轻轻的敲了敲那盒子,原来是将它们偷运出来啊!”
“恩!我是将它们从盒子中带出来了。”
“怎么样?它们有什么问题吗?”
“当初那根羽毛被那对夫妻收起来的时候,上面的字迹确实还没有掉落。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粘附它们的东西失效,所以,它们才会一点一点的掉落进了这盒子中。”
“喔,原来只是普通的物理变化,没有什么奥妙之处。”鄢芷月有些失望。
“奥妙之处不在于它们的掉落,而在于它们掉落之后,会一点点的挥发,然后散入空气中。然后被人体一点一点的吸收。”
“被人体吸入?”鄢芷月步子一顿,“难道是毒药?”
淳于凌煊点点头,他伸手模上了袖口。那里有一方手帕,里面装的正是那些掉落的金色粉末。
“芷月,你也觉出了那对夫妻的不寻常了,他们对那神仙的崇拜程度简直到了疯狂的程度,对那个老神仙的一点一滴都是深信不疑。这么多年来从未有变过,而且四十多人没有一人怀疑过那个老神仙。这,本就是一种反常的现象。那么,他们会如此,只有一种可能。”
“你是说,他们都被用毒药控制了?就是那些从羽毛上面掉落的字迹?怪不得你会将它们弄出来,如果再继续存在里面,他们会中毒更深。”
“恩!这些金粉,确实有控制人的作用,若是长期的闻这些药,便会让人抓住生命中最崇拜人的那一刻,然后将那种崇拜放大扩张,渐渐的失去自己的思考判断能力。他们与常人无异,可是唯独他们尊崇的某件事或某个人,他们至死都不会改变主张。”
“难怪他们没有觉察出当初那一系列的不寻常。好多孩子莫名其妙的得了怪病,然后出现了救死扶伤的老神仙。再然后他们答应老神仙要求的,孩子便被救走,之后便永远不可能再见到,若是不答应的,孩子便会死去,然后一切将会抹掉。这个人,究竟他有什么目的?”
“你不觉得这个做法跟鬼王一样?他为了抓人,曾用药将殷州无辜的百姓毒死,然后带回鬼城作为他们的杀人工具。还记得那个方泽吗?他不就是如此,服下毒药,三年之后做了鬼王的奴隶!”
“照这么说来,那个人抓那些小孩也是为了当做自己的工具?他真是残忍,那些都还是襁褓中的婴儿!不过,照此说来,他的手段也是同样的高明!”
“不错,他一定想得到,若是直接来抢的话,殷州频繁失踪孩子一定会惊动官府。若影响力大的话,官府一定会花费大力气来调查此事,这样一来,不论他做的多么天衣无缝,也会有马脚。所以,他便用这种欺骗的方式,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将孩子拱手送出,然后心甘情愿的守口如瓶。刚刚那大哥大嫂在我们好说歹说之下才肯将真相告之于我们,他们崇拜的神情可见一斑。他们真是中毒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