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金盏菊开的美不甚收,叄笙欣喜若狂,她可以用这些花做成漂亮的首饰,卖出去,这样父亲母亲就有饭吃了。叄笙的世界里是五彩缤纷的,她知道金盏菊是黄的,风信子是蓝色的,梨花是白色的,梅花是粉红色的,她爱花,因为花带给她扑面而来的幸福感。
当踏入家门,查看父亲母亲的身体状况的时候,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今年的金盏菊如此鲜艳,原来,就是离别。
金盏菊的花瓣洒落在地上,她的眼泪是它们生存的养料吗?她看着奄奄一息的父亲,她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助,第一次感觉,其实世界不是黑就是白。
为什么?
她的嘴唇张张合合,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叄笙焦虑的眼睛环顾四周,却找不到任何可以挽救父母生命的东西,原来,生命如此脆弱。
叄笙的父亲用仅存的力量抓住了急促的叄笙,那断断续续的语气让叄笙感到心痛:“叄笙…别难过……坐下来。”叄笙冷静下来,抹干眼泪,坐在父亲的枕头旁边,身旁的母亲早已经断了气,她是否已经去了一个美丽的地方,。那里没有饥饿,没有疾病,只有相爱的人?
叄笙控制不住自己,“爹爹,你们别走…你们走了笙儿怎么办?带上笙儿好不好?”她打从心底的心寒,她的爹爹用那只有几斤皮的手握住,紧紧握住叄笙的手,让叄笙不要乱跑。
“答应爹爹,好好……”爹爹已经饿得说不出话来了,叄笙看到了桌子上的刀子,恶狠狠的割下了自己的肉,但是此刻的爹爹,已经到了那个无扰无困的地方。
叄笙想要和爹爹一起走,但她知道自己不可以,她很清楚的明白,血液染红了金盏菊,那纯洁的黄色代替的是毛骨悚然的红色,此刻,手臂上的痛能否抵得上心上的痛?
门外,是谁挡住了光线,她现在连父母亲都看不见。她回头来不及看,那庞然大物就已经在她的身后,嘟囔着:“好鲜的肉。”她有一个可怕的思想,她猜测身后的家伙,那家伙的舌头已经舌忝过她的脖子,让她瑟瑟发抖。
一瞬间,庞然大物的爪子霎时挥下,她可以自豪的去见自己的爹娘,不是她自杀的。
可是,这一切没有如她所愿,一个惊艳的女子毫不留情的劈开了那刚刚修炼成妖的庞然大物,霎时间,四处花香飘逸,红唇启齿:“你,就这点能耐吗?”
是谁,启动了双唇,扣住了她的心弦?
叄笙转过身来,红衣女子,落雁之美,妖娆身姿,妩媚眼眸,明明美得不可方物,红唇一笑得到的不是拜倒在石榴裙下的男人,而是踩在她的履之下的男人,她是那么的居高临下,叄笙甚至忘了她的血腥。
她伸出那纤细的手掌,“今年,你几岁了?”她的语气总是慢条斯理的,叄笙那稚女敕的口音怎能与她相比?
叄笙装出胆子大的样子,“你有什么资格过问我?要不是你,我早就可以去陪我的爹娘了!”叄笙的后劲不足,不过还是把红衣女子愣了一下,红衣女子莞尔。
“你就那么想死?我现在不介意一刀斩了你。”红衣女子有一把深藏不露的大刀,架在叄笙的脖子上,吓得叄笙直冒冷汗。
叄笙咽了咽口水,她早就不想活了,更让那把刀凑自己近一点,血,染红了刀,甚至比金盏菊更加的红艳,更可怕的是,那把刀似乎沾满了太多人的血,一点没有动静,红衣女子更是不动神色,她的衣服也是这样染红的吗?叄笙开始害怕,开始恐惧,开始离这把刀子远一点。
“哼,鼠弱之辈。”
红衣女子收起了刀子,叄笙被吓得久久回不过神来,这样一个女人妖艳的背后,果然有妖艳的资本。叄笙缩到角落里,四处都是那庞然大物的碎片,叄笙明明只看到她砍了一刀,竟然这样的尸骨离首,四分五裂。
“刚刚还不是信誓旦旦的死?果然,人类就是这么软弱。”红衣女子渐渐靠近,脸上充满了不屑与不满,叄笙缩的跟紧了。
突然红衣女子停下了脚步,“但是,我还不能杀你。”
为什么是——不能杀?
叄笙不敢相信的抬起头,只要简简单单的一刀,难道是谁的指使?可是,这茫茫人海,到底是谁如此关心她呢,别说谁,就连人都不认识几个,又有谁在乎她的生死?唯一在乎的人,已经比她先一步离开了这喧扰的凡尘。
“你,跟我走。”她的手指指着叄笙,叄笙却低下了头。
红衣女子坐到她父母的身边,“我会把他们好好安葬,前提是你必须跟我走。”红衣女子的命令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和气魄,叄笙却没有因此听话:“是卖身吗?”
父母说过,无论多穷,都不可以卖身。
红衣女子嫣然一笑,“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师父,我叫做红铭。”红铭,人如其名,红的可以让人刻骨铭心。
听到师傅这两个字,叄笙也放宽了心:“师傅好,我是叄笙,今年三岁。”摆弄着自己的三根手指头,红衣女子没有理会便牵着她走。
一路上她走走停停,与红铭师傅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红铭的耐心并不好,所以终于无可奈何的转头:“你到底想怎样?”叄笙眨巴眨巴眼睛,“师傅,你为什么收留我?”
叄笙没有钱没有势,在师傅那里白吃白喝白住的话,她不知道前因后果很难从容。
红衣女子向她挥手让她靠近,叄笙很听话的靠近。
靠近…靠近…在靠近……
“哎呀!”叄笙捂着自己的眉心皱着眉头,“红铭师傅,为什么戳我?好痛。”即使经历过生死,她的世界只是多了些黑色和白色,并非全是。
红铭毫不客气在戳了几下,“问不该问的问题,就要受罚,这是很轻的,而且从此以后你眉心上的标记,就告诉你你是我红铭坐下的人。”
那眉心处,真的多了一颗红痣——
沉銮之中弥漫着仙气,豪华端庄的宫殿闪烁着金碧辉煌,缓慢的脚步声回荡在整个硕大的房间里,叁笙有些害怕朝着红铭缩了缩。
红铭带叁笙来到了一个奇幻的地方,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只有半截身子,飘荡在云雾中,眼眸禁闭,好像睡着了一样,中央有一湖池水,旁边的碑上树立着:契碑池
“跪下”红铭厉声呵斥,叁笙吓得立马跪下,抬起脑袋看着红铭:“师傅……”红铭没有一丝怜悯,摁着叁笙的肩膀不让起来。
“我,红鸾阁主,再次于此徒——叁笙立下盟约,
愿收此儿为徒,此生只收此儿,
无论乾坤扭转,徒儿犯下滔天大罪,我愿负起失职之罪。
妖仙在上,妖魂在下,
叁笙,你可愿投我门下?”
红铭放下了她的手,神情严肃认真:
“你可愿投入红铭门下?一生一世只听从师傅一人教诲,
看穿红尘,一心修仙,不被情爱所控,不为情爱伤神。”
修仙,情爱,年仅三岁的叁笙根本不懂,她单是看到云雾中的半身人睁开眼,就吓得要逃回去,红铭揪住了叁笙,“此生定不付师傅所托,尘缘绝了之时,接管红鸾阁?”红铭步步逼近,她的眼睛告诉叁笙答应下来,叄笙看着周围的眼睛,害怕的说不出话来。
“阁主,贵宾已在前厅等候。”一女子飘荡而来,不像是侍女,反倒是在警告红铭,让红铭速速离去。红铭干瞪了一下眼睛,手指指着滔滔池水,“将你的一滴血滴在这池水中,你就是我的弟子,只有一个弟子,你便是那关门弟子。”
随后,红铭匆匆离去,好像有什么急事一样。
就剩下叄笙和这飘渺没有下半身的非人族,叄笙胆怯的站在池水旁,抚模着池水的柔韧,还飘渺的溅起了水花。叄笙迷迷糊糊的咬出一个裂缝,要滴入着池水之中。
“你,想好了吗?”叄笙抬起头,一个巨大的上半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叄笙,叄笙胆怯的抬起头又低下头,没有做任何表示。
“你不用怕,我是红铭的师父,将来就是你的师公。”
叄笙咽了咽口水,却摇了摇头:“这短短几个时辰发生的事情,叄笙真的没有办法一一理解清楚,红铭师傅为什么收留我?我为什么要来到这里?”叄笙挣扎着的不敢面对,师公却满意的点点头。
“因为,红铭她被爱所困。”师公的眼眸中带着伤感,但是丝毫不减威严。
叄笙不明白,红铭这样一个女子,怎会被爱所困,而且刚刚的语言里不是——不被情爱所控,不为情爱伤神吗?师公为什么这么说?难道师父自己已经违背了?叄笙摇摇头,否决自己的想法。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红铭匆匆赶往前厅,厅台旁坐着满身黑色的男子,妖娆冰冷,茶水轻抿,悠扬盘旋。
红铭慢下了脚步,“没想到魔尊竟光临寒舍,真是有失远迎。”红铭的语气中带着讽刺,但是依旧毕恭毕敬的蹲子行礼。
魔尊放下了茶杯,“这种真假不来自于心的东西,你以为本座会在意?”红铭不等魔尊让她免礼,就自己站了起来,坐在魔尊旁边。
“无事不登三宝殿,何况是魔尊这种高贵之人?”红铭让侍女也端来一杯茶,轻轻的用杯盖波动水纹。
魔尊轻轻一瞪,那杯子就像骨灰一样,粉碎。
“你可知道,妖王离世,候选即位之事?”魔尊眯着眼睛,红铭早就对魔尊的暴躁脾气如火纯情的了解。
“知道,那又如何?”红铭挥挥手臂,犹如骨灰的碎屑,已经不见所踪。
魔尊勾起唇笑,“这一次我可以帮你得到他,他可以坐上妖王的宝座,而你就是一妖之上万妖之下的妖后,如何?”红铭听到“他”,就好像疯了一样。
片刻,红铭冷静下来,“新任妖王即位,与他何干?他不是早就与世隔绝,远在天外了吗?”红铭的眼眸有些垂落,他为了不让仙界赐他仙体,早就与世隔绝去了。
“前任妖王过世前,听说了他的豪迈与豁达,决定将他列为妖王候选之人的名单之中,只要我魔尊——魔界之首祝他一把,他就是妖王,当然我还会另外要求他,娶你为妻。”魔尊的身份是个约束,也是个自由。
“你以为,他会在意这种世俗?他早已云淡风轻了。”红铭想到此刻,内心就惆怅万分。
“你以为你很了解他吗?我和他做了多少年的天敌了,他真正的把柄不过是苏妲己,现在苏妲己转世,只要我找到他,逼迫他,他就愿意成为妖王,至于你是妖后定是无疑的了。”
红铭知道,魔尊的城府极深,他此刻来到这里,相比已经是知道了的。
“我知道,你是来找苏妲己的,没错她在我这里。”
魔尊拍拍红铭的肩膀,“你不必觉得委屈,这未来,对你我都好。”
红铭出乎意料的笑了,她看到了叄笙从契碑池室走出来,“可惜,她已经归一我门了。”魔尊挑了挑眉毛,这并不影响他的计划。
“她是你的关门弟子,不过,我会经常来看她的。”魔尊也盯了叄笙两眼,“可以让本座我记住的人,就算是万劫不复,也算是值得了吧?”魔尊的鼻子呼出的气体,让红铭难受,红铭并不觉得魔尊是在帮她,红铭知道,等到她真的成为妖后之时,万妖之下是没有错,但是绝对是两妖之上。
而且魔尊,必然是最高的统治者。
红铭朝叄笙走来,“你定下契约了吗?”叄笙狐疑的点点头,乖巧的一笑:“师父。”从此以后,红铭就是她叄笙的师父,而叄笙,就是她红铭的关门弟子。
只有一次机会,师公建议的话,她会记在心里,叄笙看着红铭的脸庞,这样倾城的脸颊竟然有这么深的情伤。
叄笙忍不住问一句:“师父,疼吗?”
红铭的脸立刻僵了,“是不是那群老头跟你说什么了?师父告诉你,不要听!”红铭异常的激动,让叄笙更加相信师公所说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