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告诉你历熵也在这里?”秋纷抬眼望向浩繁远空,道,“你看,这个天下原本便已如履薄冰的平衡,已经被你彻底打破了,历熵的出现,就是最好的印证。”
俞颂不知他话起何意,浓眉微微蹙起。
“而你,却还在犹豫。”秋纷蓦地回头,清灵的眸中突然带上了一种无法直视的凌厉。
“秋宫主此言差矣。”俞颂轻声一笑,道:“我既已身处神玉郡,自是心意已决。”
“心意已决?不错。”秋纷微微点头,“方才殿中,耀阳侯一番陈词当真慷慨义愤教人动容,不知耀阳侯可还记得自己所言?‘两相专权,各州郡官僚尽皆依附,皇上年幼无法亲政……’,字字句句均责指季、芮二人,却从头到尾,不曾提及月氏无能。”
俞颂心中一震。
“秋水宫虽独处世外,但并非不涉世事。嘉奉七年以来,平心而论,季、芮两相的本事比小皇帝可大得多了。荀丰也跟我说过,你手下虽多勇兵悍将,却人人只认你为主不服月氏,你反得身不由己。”映入璀璨星光的眸中精光一掠而过,纤长的指尖隔着一层衣料不轻不重地指住了俞颂胸口,“你这里,还存有一丝匡扶月氏的侥幸,而这一点侥幸的星火,会烧得你万劫不复。”
清冷的音质在银色的星光和微寒的夜风之中没有了原先的温暖,让人无端自心底丛生一股寒意,俞颂望住对方深不见底的双眼,一时答不出话来。
在这个人面前,你无法恪守任何秘密,这样深如镜湖的眸子会让你除去所有戒心,一不小心便失足跌入,将心中所有念头尽数书写面上。
而被那指尖戳中的胸口,有一种难言的躁动随着那若即若离的轻触徐徐扩散。
不着痕迹地转开视线,极目远眺向墨色星空,道:“秋宫主喜观天象?”
“天意有数,若能窥得其一二,则万事有备而无虑。”
“那以此天意看来,大昌命数如何?”
秋纷转过身,也望向浩繁星夜,道:“执徐年太岁行辰位,岁星归亥位,三月时起室、壁两宿,白星州分野,其光青灿。岁星证分野天子之德,但自今年三月以来,岁星之光便始摇晃不定,时短时长,甚或光色几变……此象,代表君主有患。”
俞颂顺他所指方向望去,果见室壁之位有颗烁星闪耀,青光摇曳,有些似明忽暗。
清眸微微一移,望向另外几颗烁星,道:“北极五星正中晦暗,君主无能,不得亲政。”
俞颂再顺话音北望,但见余星俱亮,独缺中心一颗黯淡无光。
“人间三公,天上三台。近文昌星者为上台,上星为天子,下星为帝后;中阶上星为诸侯三公,下星征士卿大夫;下阶为士子庶人。若君臣相谐,则星象如常,若公卿专权贪婪,诸侯僭越逞强,则中阶两星疏远,恰如此时所现。”
秋纷回过头来,看着俞颂随着自己的话音越蹙越紧的眉,续道:“僭越者自然不止一个。觜参鼎西分野三星明亮,军资殷实,左右后三军齐心,兵强马壮;须女碧黎分野星光灿莹且摇动,已数年丰收,其地富庶,土木大兴;柳宿闵孜分野,注星抬头,雄业正起,能者出现;而斗牛耀阳分野……”
俞颂听到此处,下意识地转过头,却正对上秋纷早已不再眺望星海,而是凝神注视自己的眸子。
“南斗主贤德、军爵将才,称天机。南斗占验天子军中决断,若星光大盛,则王道平睦,官爵顺稳,若星光散逸摇动,则军队开拔换防或者将帅流逐。”
“那此时……星光如何?”俞颂干脆也不去看那星海,只望住秋纷问道。
清灵的眸子浅浅一瞬,道:“星光精散,摇晃不定。”
俞颂俊厉的眉峰微微一动。
“主帅大难,天子讨之,无解。”与这清冷语气全然不同,秋纷眼角微弯,清水般的眸子里竟带上了几分笑意。
俞颂仍不说话,只待他自己道破玄机。
两人沉默对视,目光之中仿若浑天牢那日电光火石的交手一般如有实质,半晌,秋纷转开目光,伸手指向耀阳州的斗牛分野,道:“不过……八月,客星犯此二宿,寓黄光,凶瑞不详。”
“客星?”俞颂挑眉,“荀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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