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尉迟舒转遍了整个侯府的每个房间之后,最终在昨夜饮宴的小亭找到俞颂时,一只小雀飞到席桌上尚未清理的杯盘里啄食,叨啄的动静扰醒了酣睡中的白奉,他挠着脑袋皱着眉撑着桌子站起身的时候,正撞见迎面而来的尉迟舒,适应日间光线的眼睛刚刚看清对方震惊的神情,慌忙转头去看,结果一齐愣在了当场。
席桌的另一侧,俞颂与秋纷两人仍自昏睡,但两人之间坐得实在挨近,俞颂的左臂甚至搂住了秋纷的整个肩将他几乎是揽在怀中,而秋纷半靠在俞颂胸口,紧闭的长睫被日间的暖光投出了一片阴影,精雕一般的脸在睡着时难以言喻地惑人,全没了清醒时的凌厉傲气,就着几乎是倚在俞颂怀中的姿势睡得心安理得。
这是……什么情况?
白奉猛地回头去看尉迟舒。
尉迟舒愣了片刻立时回过神来,做了个手势示意白奉不要声张,近前两步,低声唤道:“主子?秋宫主?”
精致的眉心微微蹙顿两下,清澈的水眸缓缓打开,眼前尉迟舒的脸慢慢从模糊到清晰,长睫慢慢瞬了两下:“尉迟大人……?”
怀中的动静牵连到一旁的俞颂,抬起一边眼皮,入目却是秋纷头顶柔软的发丝,怔了片刻,手指下意识地动了动,终于意识到自己此时是何等姿势,顿时醒了个透彻,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抬眼看向尉迟舒,道:“什么事火急火燎的?”
“主子,”尉迟舒此时显然毫无探究这暧mei情形的心情,神情一肃,道:“朝廷遣穆屏州刺史祖绍发兵征讨胡桑郡,此时其部五万军马已至溇门关,姜将军急报回来请援,说快守不住了。”
俞颂低头拧了一下眉心,甩开宿醉后额间隐隐的跳痛,沉默了半晌,眼睛的锐光缓缓地聚成了凌厉的气势,道:“着祁单坐镇拂辉城,程胥跟着我,现在就出发。”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八月二十日,耀阳援军由俞颂亲领,到达胡桑郡内孟多城,此时,穆屏州军已攻下溇门关,正向南压境而来,姜亭率军苦战两日无果,率剩余两万人马一路南撤至孟多城与俞颂会合。
尉迟舒设计让祁单拿下胡桑郡之后,盘整好辛韦城驻军的姜亭便北上接手了胡桑郡,但彼时俞颂正在去秋水宫的路上,其间又有十余城相继依附,祁单与程胥几人忙于调军驻扎接管,胡桑郡一时无法顾及,所留军马的确不多,只因谁都没有料到两相当真敢出兵讨伐。
两相手中表面上虽是握有大昌大部分州军,但领军猛将不过寥寥,且各州吏治**朝中并非齐心,军力未必及得上耀阳、鼎西或是碧黎七地,荀丰当时也是料定两相不敢轻易招惹俞颂逼他真反,这才献计让祁单北上与邱增周-旋,却哪道两相忽然之间动作如此之快,这其中,恐怕是与某个势力暗中勾结,有恃无恐了起来。
姜亭一身泥污血气地钻进了主帐,单膝便向俞颂跪了下去,道:“属下无能,未能守住溇门关,请主子责罚。”
“错不在你。”俞颂抬手示意他起来,展开行军图,道,“现在穆屏军在溇门关有多少兵马?”
姜亭站起身来,三两步走到行军图前,扫了一眼俞颂身边的尉迟舒和白奉,目光最后停在正认真看着溇门关地势的秋纷身上,只见那人身姿修长,一身绛红色的锦衣看得出是上好锦缎所制,侧脸的轮廓精致仙灵得简直不该出现在这血污泥尘漫天的军营,脚步毫无意识地一顿,硬生生愣了住。
经过摩伦突然求和,秋水宫宫主突然造访之后,尉迟舒已经无法忍受在他不在场的情况下有任何超出预计的事情发生,坚持要随俞颂来胡桑郡,俞颂拗他不过,只好让荀丰随程胥去后军督粮草。
而秋纷要来要走,尉迟舒自然是拿他没有办法的。
“哦,”感受到投注而来的目光,秋纷抬起头向姜亭微微一笑,道:“姜将军,久仰。在下秋纷,秋水宫宫主。”
姜亭一惊,一脸不可置信地望向俞颂,俞颂摆了摆手,道:“晚些让尉迟跟你解释,先告诉我你们在溇门关如何交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