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袖上的深浓血迹和冰冷的剑刃映着那倾国之貌,浑然竟与平素的明媚娇柔判若两人,冷绝肃杀到了极致。
历鸢被她陡然望住,心中猛的一吓,当机立断地从軿车之中跳了下来,拉过一旁备换的马匹,翻身跃了上去,慌忙之中猛地一鞭抽在马臀之上,大声喝令道:“走!跟我走!”
历鸢虽是闵孜王最疼爱的幼女,但却到底也是自小跟随历熵长大的,绝非养在深宫不识烟火的孱弱性子。这一下翻身上马转向疾奔端的是行云流水,几个心月复侍卫立刻拍马跟了上来,一时之下竟被她反向逃出了夹道。
苍漾远远望见历鸢夺马而逃,神色一冷,抬起一肘撞向一人肋下,随即跃过那人软倒的身子,软若灵蛇的剑贴着山壁的岩石刺了过去,对向一人正狠扑而来,被先前击中那人所挡,尚未露面已然听见一声惨呼,却是软剑直直刺入了那人小月复。苍漾长身跃起,踢开混乱之中扑来的两人,夺过其中一人马匹,向那十五暗翎道:“这里交给你们了!”随即拍马绝尘而去,向历鸢之向追去。
历鸢一路狂奔,蓦地回头一看,却见乱军之中猛地冲出一个青绿色身影正向这边疾驰而来,心下顿时一骇,但她心思活敏脑中一转,立刻拨转马头,向着露水城方向奔去。
今日之计,原本就是历熵昨夜与历鸢连夜定下的。依先前之约,今日一早历鸢便先行出发,她軿车华阵,闵孜此番又是受邀而来,正大光明地出了露水城自是无人来拦,而与此同时历熵正好劫走荀丰,遣人纵火烧营,待得耀阳一方反应过来,闵孜已是质子在手,而鸢公主也早已出了城了。
所以,此时若是一切顺利,历熵应已劫得荀丰到手,就算她身后有苍漾紧追不舍,只要回到露水城外道之上,历熵定能保她无虞。
历鸢这么一个转向,苍漾立时也看出她心中所想,柳眉一蹙,也拨转马头紧追上去,同时一边自袖中抽出一截小竹,放到唇边吹了几声,尖锐清脆的竹音立刻缭绕而上,未过半晌,空中自东、南、西三向飞扑而来七只红喙黑羽的松鹰,振翅清啸着随在苍漾上方盘旋。
苍漾举起右手竖起两指,口中竹音又是一响,同时两指向前一划一收,那七只松鹰立时一个俯冲,齐齐向前方的历鸢一行扑了过去。
历鸢与那十余心月复侍卫听得身后风声掠动,转头一看俱是呆了,七只松鹰个个展翼起来都有半丈来长,利齿勾喙,俯冲而来极为骇人,那十余侍卫反应过来,纷纷抽出兵刃去砍,那松鹰都是由暗翎之间联络通传驯成,极是机灵,岂是这等容易伤着的?几个起掠之下就避了开去,振翅一展,气势汹汹地又扑了过去。
落在最后的一个侍卫挥刀砍去时一个不稳,另一只松鹰又冲了下来,那人躲闪不及,身子一偏,直直便滚了下来,而那松鹰也不再纠缠,凌空振翅飞起之后,又向另一人扑掠去了。
历鸢只觉头皮发麻,已经全然不敢向身后再看,几乎是闭着眼地紧紧攥着缰绳一路狂驰,忽得背后一声尖锐清啸,历鸢连忙矮身侧过避了过去,那松鹰几乎是贴着她的肩膀掠过,历鸢连忙直起身子连连扬鞭,却见右前之处方才那只松鹰竟又转回掠了过来,历鸢慌忙拨转马头侧身闪过,这次那翅膀的尾羽几乎都扫到了她的脸侧,历鸢只觉连呼吸都惊惧得混乱了起来,突然面前黑影一罩,竟是一只巨硕的松鹰横展着羽翅,两只利爪映着日光泛出可怖的利光,直直便向她抓了过来,历鸢胸口剧烈起伏,整个身子向后仰去,眼见那利爪已然抓到自己肩头,只能本能地再向后躲去,忽的一个不稳身子一空,猛然便从马上坠了下去。
一行人被凶猛的松鹰冲得早已没了章法,追在其后的苍漾已然逐渐赶上,此时电光火石间苍漾急冲而上,扬手一抄,凌空拽住了历鸢衣襟,手上一个使力,便将她提上了马来。
从荀丰被劫走开始,苍漾一路急追至此也绝不轻松,伸手制了历鸢几处要穴,这才微不可查地吐了一口气,口中衔住的竹节再一吹,扬手向天上一指,那群松鹰极为驯服,立时清啸几声,盘旋着相继散去。
历鸢被制住哑穴发不出声,差点被松鹰撕裂的惊惧仍未消散,整个人都有些不自觉地轻轻颤抖,那十余侍卫见公主被俘,一时全是慌了,紧张道:“你、你……想、想干什么?”
苍漾一手擎着缰绳,一手固住历鸢,染着血色的袍袖被平原间鼓荡的风吹得烈烈飘扬,闻言一带马缰转过了身,嘴角噙出一丝冷刹的浅笑:“有胆的,就跟上来看看。”随即拨转马头一夹马肚,直向露水城狂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