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禺之时,俞颂领着尉迟舒、程胥、白奉三人,连同苍漾及随从护卫十余人,将秋纷送至十里外祁单军部等候之处。
几人下得马来,数丈之外整军待发的五百精兵先头,一辆马车稳稳当当地停在石壁之下,马车四面均以黑帘遮挡,周遭精兵守卫毫不懈怠。
俞颂当先走到那马车之前,抬手一撩将帐帘掀了起来。
左岱大马金刀地坐在正中,双手被一条软链缚住,饶是如此仍那五官神色仍是锋芒毕露的倨傲。他自知哑穴被制无法开口,只淡淡扫了俞颂一眼,视线便移向他身后的秋纷了。
那神色极是自然,却又带着说不出的敬畏,仿佛那种畏惧存来已久,几乎便是与生俱来。
俞颂将他这细小举动收在眼中,眉尾不着痕迹地一抬,开口道:“辛苦左将军一路,本侯已吩咐过随行军士,左将军但有所需,可尽提无妨。”
左岱哪里领情,冷哼了一声,侧过头去不予理会。
俞颂自然不指望一个被俘的鼎西别部司马能对自己和颜悦色,一手将帐帘放了下来,转到后首对随护的一众兵士简单交代几句。
正说话间,忽的从那驾车之位跳下一人,一开口的声音脆如银铃,甜甜道:“宫主!苍姐姐!”
众人抬眼一看,只见车辕旁站了个绯衣少女,头上圆圆鼓鼓扎了两个警鹄髻,红唇杏目粉颊秀眉,一笑之下嘴角可见甜甜两个梨涡,若非那髻上银玉相缀的珠花和皓腕上的琉珠小镯一看便是价值不菲之物,几乎让人以为她是个甜美小婢。
白奉与程胥却是心下一惊,这少女从马车上这么一跳,脚下一片乱石碎沙,竟是半点声响半丝尘沙也无,轻功之高,足可将在场任一人都比过下去。
“宫主!”那少女轻轻巧巧奔了过来,在俞颂与秋纷面前半丈之处停了下来,向俞颂行了一礼,道:“秋水宫剑令花千千,见过耀阳侯。”
俞颂闻言剑眉一抬,精深双眸中也有些许讶然。
秋水宫宫主之下,武以侍剑使为尊,侍剑使之下直隶八位剑令,武功均属高手之列,更有甚者极擅奇门绝功,乃秋水宫令人望而生畏的八道利器。而这花千千身娇貌稚,虽只比苍漾小了一岁,却看着直似十四五岁之龄,实在难以想象她便是八位剑令之一。
“千千在秋水宫呆的时日,算起来比苍漾还久上一些。”秋纷向她展颜一笑,道:“千千身骨特殊,天生身子极为轻巧,幼时在秋水宫习武时就学的‘偏’字一门,论起轻功恐怕还在我之上,加上她指法极灵,暗器之术在秋水宫也属一等之列。”
秋纷话音未落,花千千眼角一弯,足下一踏踢起一块小石子,旋身反手一捏将那石块夹在两指之中,身形尚未落地之时,看也不看扬手一抛,众人只觉眼前一闪,数丈之外的小树上一颗拳头大小野果应声落地。
野果落地之时,花千千正也刚好旋身落下稳住身形,足尖下仍不带半点沙尘,再细看去,只见那野果竟是排枝掉地,一击之下干脆利落连片树叶也不曾粘连,出手之快简直难以想象。
程胥、白奉等人已是瞠目惊怔。
秋纷轻轻一笑,道:“你们别给她这一手唬住了,千千内功稀薄,身貌又极是显小,旁人若是试她,定然探不出她的深浅。此一行千千便扮作我贴身小婢,以防万一。”
俞颂看她露此一手,心下稍宽,向花千千点了点头,道:“那便拜托花姑娘了。”
“耀阳侯放心,”花千千甜甜笑道,“千千定会好好护得宫主周全,将宫主分毫不差地还给耀阳侯。”
她这话说得直白,引得一旁的苍漾横肘轻轻推了她一把,笑斥道:“人小鬼大没个正经!此行去鼎西凶险非常,你自己一人护着宫主,可给我上十二分的心!”
“知道啦知道啦苍姐姐。”花千千冲她吐了吐舌头,回头道:“时辰差不多了,宫主,咱们上路罢。”说罢当先三跳两跳地奔去了那马车旁,轻轻一纵跃了上去,摆好了驾车的架势,扭过头来望向秋纷。
苍漾牵了瞬云过来,将缰绳递给秋纷:“宫主。”
秋纷接过缰绳正要上马,忽的右手一紧,被俞颂猛得拉了住。
秋纷转过头,清灵水眸对上对方精神睿厉的眸子,一时间胶着万千,竟是谁也不愿移开视线。
半晌,俞颂抬起一只手抚上秋纷颊侧,将两人距离拉近了些,以低不可闻的声音道:“等你消息一到,我会立刻发兵闵孜。但你记住,你若是有什么意外,我必掀翻整个鼎西寻你回来。”
低沉的语声细弱得几乎只有两人才听得见,但却偏偏振聋发聩地震颤了整个胸膛,秋纷水眸中璃光一颤,忽得只觉喉中一酸,微踮起足尖探手勾住了俞颂脖颈,将一对柔女敕薄唇送了上去。
俞颂一顿,随即搂住他腰身,一手扶住他后脑,探入的舌尖肆虐地攻城略池,狠狠地把这个吻不断加深。
虽是知这二人正是情深意浓之时,但这般露骨的亲热之态却是头遭撞见,一众下属皆是看得瞠目结舌,离得最近的苍漾直截通红了耳根,连数丈之外的花千千都赶紧扭回了头,两手一遮紧紧捂上眼睛。
两人分开之时都是气息不稳,却仍旧有意无意地贴着对方鼻尖,呼吸相闻地不愿分开。
秋纷眼眸微垂,微颤的长睫轻轻扫在俞颂脸上,挠挠腻腻的触感直让人百爪挠心地不舍放手,感受到搂在自己腰后的结实手臂越揽越紧,秋纷狠狠咬住了下唇,手心微微蓄力,低声道了一句:“等我。”蓦地猛地一推将俞颂挡了开,拉过苍漾手上的缰绳飞身上马,瞬云极是通晓人性,立时撒蹄飞踏,头也不回地向西北之向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