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尔以惊人的速度扑进了蛮巫的怀中,蛮巫轻轻拍着拉斐尔的背,柔和笑着:“拉斐尔,我亲爱的孩子,你受苦了。”她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声色带着嘶哑,只是这样,司徒萱还是在她苍老的眸中看到了一抹不属于老人的温柔。
蛮巫的眼中似乎带着一丝虔诚,一种下级对于上级才有的虔诚与忠诚。
“蛮巫,这个孩子……”男人松开索拉的手,急切的目光紧紧凝视着站在身前的蛮巫,蛮巫却对男人的话置若罔闻,她的眼神落在男人身上,透出刀削的锋芒,她冷声道:“清风,拉斐尔已经回来了,他得到了神的祝福,远离了魔鬼,我们都应该祝福他。”
语毕,蛮巫轻轻松开拉斐尔,双手举起手杖,朝着虚空做了一个虔诚的俯拜,村民们都惊与蛮巫的举动,在这个小镇,蛮巫对他们来说就是神一样的存在,可以说是神留在人界的使者,所以,所有的人都跟着蛮巫的动作齐齐跪拜了下去,嘴里念着含糊不清的音符。
诡异奇特的音符如咒语般一个个传入司徒萱的耳中,她的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这样的音符,司徒萱在拉斐尔的嘴里也听过,而且可以追溯到更远的时候。
可是,究竟是什么时候听过呢?
司徒萱拼命的想,脑海里的记忆一点点重复的上演着,越是深入的思考,她的头顶传来一阵阵的痛觉越重,头脑里,遥远而沉静的音符低低徘徊,好像是僧人的吟唱,又像是女巫的咒语。
忍不住头脑里传来的异样,痛觉似乎令她感到吃力,司徒萱的身子微微弯了下去,耳边,村民的吟唱还在继续,每一个音符都如一把把利剑一下下从她的头皮刺进脑髓。
“谢谢你,我的恩人!”蛮巫似乎瞧出了司徒萱的异样,她杵着拐杖缓缓朝着司徒萱走去,苍老的身子就像是风中徭役的苍竹。
蛮巫的手轻轻落在司徒萱的额头,顿然,一股柔和的力量缓缓注入司徒萱的头脑中,低吟的音符似乎在以奇妙的速度减弱,司徒萱可以感到自己并不那么痛苦了。
然而,就在司徒萱缓缓抬起头来时,蛮巫的脸色却以极快的速度变幻着,“你!”蛮巫阴晴不定的脸上透出一丝隐恐,她的手如闪电般弹开,“愿神宽恕你!”手中的拐杖轻轻颤动着,蛮巫的手在胸前划了个诡异的符号,最后停在心脏的位置,“异端的客人。”
拉斐尔的眼中闪过一片光,刚刚蛮巫叫司徒萱为恩人,但是,当她的手放在司徒萱的头顶后,却改了称呼为异端的客人。
这样的称呼拉斐尔从来没有在蛮巫嘴里听到过,他讷讷的站在原地,头脑里有什么嗡嗡的响,蛮巫的背影映在阳光中,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却在微微的发抖。
司徒萱看着蛮巫的眼睛,她的眼神似乎染上了一重浓浓的霜,司徒萱淡淡道:“你的话似乎让我困扰!”蛮巫的眼神司徒萱并不喜欢,她甚至想过转身便走,但蛮巫刚刚从手心传进她身体里的力量却让她隐隐觉得熟悉,司徒萱停下了转身的动作,心事重重的凝视着蛮巫。
杵着拐杖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蛮巫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苍老的眸子藏着一丝惊慌,她说:“孩子,谢谢你救了拉斐尔,若是不嫌弃,请允许我们以贵宾的礼节来招待你。”
司徒萱的视线落在蛮巫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芥蒂,她看了一眼拉斐尔,似乎是司徒萱目光的注视,拉斐尔竟逃避似的低下了头,他似乎还没有忘记自己曾经想要背叛司徒萱的心意。
司徒萱冷冷一笑,眼角的余光扫视着跪了一片的村民,他们抬着头,虽然蛮巫嘴里的感激让他们不再排斥拉斐尔,但是对于这个外来之客,他们的眼中却冲刺着一份明显的警觉。
“那我先谢谢蛮巫的热心招待了。”
司徒萱冷淡的目光一一从村民的身上扫过,最后落在蛮巫身上,蛮巫被司徒萱冷漠的眼神惊得心中轻轻一跳,她眼中蒙上了一层暗影,布满皱纹的眼角却是在笑,“尊贵的客人,请随我来。”
司徒萱抬脚跟了上去,拉斐尔也同时转身,他有些在意蛮巫心中看待司徒萱的想法,但是这时,谁都似乎忽略了一个人很久,那就是拉斐尔的母亲索拉。
只见那时,从地面飞快弹起来一个女人,她扑上前想要抓住拉斐尔的手,大喊:“拉斐尔,不要离开妈妈!”
“呀!”拉斐尔惊呼着,狠狠甩开索拉的手,怒道:“你放开我!”
索拉被一股力道甩开,她的身体朝着一旁偏去,眼里露出哀伤来,“拉斐尔!”索拉惊叫,伸手拉着拉斐尔的脚踝,道歉:“是妈妈对不起你,你原谅妈妈好么?”
拉斐尔眼底忽的暗了下来,他冰冷的眼神凝视着抓着自己脚踝,趴在脚边的母亲,眼里露出一丝厌恶的光,“多么可笑,如果你是我妈妈就不会亲手将我送入棺材。”
他没有原谅她,索拉不可思议的看着拉斐尔,这个她辛辛苦苦抚养长大的孩子,十二年的养育之恩,他就这样的完全的否定了。
索拉的眼里聚集着难以相信的光,夹杂着悲哀和绝望的泪水顺着脸颊流出来,她还想祈求什么,唇瓣一张一合,许久,却没有发出一个字符来。
司徒萱默默的看着这一切,被自己最亲的人背叛,她尝试过那种悲哀与绝望,让背叛过自己的人赎罪,这不是她一直在追求的么?
可是,此刻看着索拉卑微的祈求自己儿子的原谅,她心中竟有一根弦被轻轻扯了一下。
“尊贵的客人,请!”
蛮巫的眼神并没有因索拉眼中的悲哀而动容,她的目光平淡无奇,如深邃的夜空,让人一眼窥不到尽头。
她说:“拉斐尔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如此无动于衷的眼神,司徒萱微微蹙了蹙眉,她的目光落在索拉身上,露着同情,她缓缓道:“有些事,做过了,便再没有回头的余地。”
司徒萱的目光最后落在拉斐尔身上,这句话是说给索拉听,但也是说给拉斐尔听,谁也没有发觉,司徒萱说出这句话时,蛮巫眼中平静的光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