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世界到处都被染成了红色。
那一次,女孩站在火光漫天的世界中,讷讷的望着那一座座倒塌的灯塔,哭不出来。
女孩记得,那小小的屋子中,母亲正在给她煮着牛女乃,那一年是冬季,黑夜里冷飕飕的,女孩却固执的站在雪地里等待着什么。
她记得,那个男人说过,等到第二个年头时,他便会回来,踏着雪花,手里点着一盏橘灯,那个人就是她的父亲。
女孩一直记得父亲的话,所以才会在这样的夜里呆呆的站在屋外,听着母亲在屋里搅拌牛女乃的声音,遥遥望着远方那或许会出现的橘灯。
就这样,她等了一天又一天。
女孩没有等到父亲,却看到了不断延绵的大火。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却看见母亲惊恐慌乱的脸呆滞的映在她视线里。
“妈妈,那里有火光。”女孩有些兴奋,也有些期待,“是爸爸么?”无数次的期盼,一次次的打破心底的念头,却在这一刻,女孩独独喜欢着,那个人,那星光是爸爸吧!
“馨儿,快逃,快逃!”母亲拉着女孩的手,灯光忘了关,门也忘记了关,就这样拉着自己的孩子亡命的朝着远处狂奔。
女孩收到了惊吓,死死拖着逃亡的母亲,大声喊:“妈妈,为什么,为什么要逃,是爸爸!”女孩依然不放弃,她不安的目光看着那越来越近的火光,橘子做的夜灯竟是那样的明亮,像是从远处延绵过来的火蛇。
女孩怔住了,她呆呆的站在原地,那是什么,就像是地狱!
有狂奔的身影朝着这边奔来,有无数的惨叫声越发的近,有无数燃着火的人嘶吼着,像是要吼破这片黑色的天空。
母亲急了,连忙抱起女孩,“馨儿,快跟妈妈走!”却发觉步伐再也无法迈出去。
即使是在身后,也燃着熊熊的火,那火像条长蛇吐着腥红的信子,撕咬她的喉咙。
“啊!”母亲惊愕的退了一步,她用恐骇的眼神看了看四周,却毅然发现火光满天的黑夜竟没有一个可以逃出去的出口,黑夜被染成了红色,不断有燃着血液的劫灰从空中洒落下来。
女孩忐忑的问:“妈妈,那是什么?”
母亲不知该怎么回答,她不想告诉女孩,那是战争的劫灰,那是吸血鬼燃烧后的灰烬。
女孩不停的问,用恐惧不安的眼神看着母亲,声色战栗:“妈妈,这是血对不对,爸爸呢,他在哪里?”
母亲望了望前方,用异常坚定的眼神看着女孩,“馨儿,记住,爸爸妈妈永远都爱你,无论将来发生什么,都要努力的活下去,哪怕见证了无数的死亡和战争,都要为了自己活下去。”
女孩听着听着哭了,她是个明白的孩子,这样的眼神,她在母亲眼中是第一次看见,还想要问什么,还想要再等一等那个人,然而,远处飞来一块铁板,打在了母亲的身上。
女孩看见母亲眼中的泪,就像血一样的颜色。
“妈妈!”女孩歇斯底里的哭,就算没有等到爸爸,就算再寂寞,她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母亲将女孩护在了怀中,她用生命死死守护着用生命与爱换来的孩子,“馨儿,别怕,妈妈还在!”口中却吐出一大口血。
“不!”女孩的眼泪不停的滚落下来,她紧紧抱着母亲的脖子,看着远处如饥似渴长着长长尖牙的怪物,吓得哭不出来,那时,她只有五岁。
女孩吓得似乎连呼吸都屏住了,她反射性的闭上眼,躲在母亲的怀中,直到母亲的身体最后一丝余温消失,直到她感觉到母亲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僵硬,女孩才敢睁开眼睛,却看见母亲鲜血淋淋的身体,四周都像是被屠宰过的样子,被烧成灰烬的房屋,倒塌的灯塔和建筑,还有火光漫天的林子,四周除了火焰的声音,似乎都没有了。
女孩鼓足了勇气从母亲的怀中爬出来,母亲死去的事情已是磨灭不去的现实,然而,看着四周仍然扑不灭的熊熊大火,女孩感到了绝望,她呆呆的守在母亲的身边,头脑里回想着父亲离开时的话:“馨儿,等到第二个年头,爸爸便会回来,踏着雪花,手里提着一盏橘灯,来接你们。”
然而,却是第三个年头,女孩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等到父亲,当这一刻,她站在母亲的尸体旁,站在烈火之中,才发现所有的等待都是不甘心与执迷不悟。
女孩不知道父亲在干什么,也不知道他的工作,只是听母亲说过,她父亲是个很伟大的人,他的一生都投注在梦想之中。
女孩所有不懂的,却在这一刻全部都明白了,原来梦想便是这样的残忍,残忍得可以放弃所有的东西,去成全。
她恨他,尽管母亲每每提及他都只是笑,女孩开始想要忘记从前和父亲一起快快乐乐的样子,开始想要忘记那个在她面前总是微笑的男人,开始想要忘记那个叫她等,却再也无法等到的人。
他食言了,为了自己的梦想,原来,在他心中还是那个梦想最重要,重要得她却不知道那是什么。
女孩眼中燃起了恨,她看着死去的母亲,眼中竟流露出深深的悲哀,女孩充满恨意的眸中满是冷漠,她也要死了。
然而,就在这一刻,一个影子出现在她身边。
他冷漠的银瞳残留着的一丝恻隐之心,是支撑着她唯一活下来的东西。
“她眼中有恨呢?”
冷漠至极的话,却让她感到了活下来的希望。
“呵!”
凤凰微微的站定,抬头,望着那片漆黑的天空,似乎,轻轻笑了笑。
“小白,我叫凤凰,永远都只有这一个名字。”
小白微微一愣,看着目光淡远的凤凰,讷讷的说不出一个字来,他看了看身后,微暗的林子里有风声划过,卷起遗落的枯叶,在空中一圈一圈的盘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