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如一把锋利的剪子撕开了黑幕的布,一缕阳光透过公墓那森森的墓碑落在女子的身上,她已经站在这里很久了,目光始终凝视着墓碑前那束百合花,不知在想着什么。
每一年的这个时候,她都带着白色的菊花来到祖母的墓前,将白菊花放在墓碑祖母照片前,年迈的老人始终带着和煦的笑容,她仿似又看见了那些年和祖母一起走过的日子。
“馨儿,过来,女乃女乃给你讲故事。”老人总是这样笑着,布满皱纹的脸上无不是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但是那时的她,心中的仇恨填平了整个心海,她听不到祖母的话,也感受不到祖母的爱,直到那次祖母为了救她差些掉落悬崖。
她才看见一个年迈的老人脸上那纵横交错的眼泪与关爱。
“女乃女乃,馨儿来看您了。”女子终是静静的蹲下来,将瓶中的百合花一支支拿出来,然后再将白菊花一支支插进去,“女乃女乃,这是您最喜欢的花,馨儿带着它来看您了。”
她的目光平静的凝视着碑上的照片,脸上露出温暖的笑意,像是那一刻,她又看见了那个为她连性命都不顾得的老人。
稍许,女子悠悠的站起来,对着墓碑行了三个礼,然,用一种冷漠的目光看着被她丢弃在树边的百合花,遇见祖母,那时她饥不择食,正在啃着路边死去的老狗,老人被吓呆了,看着她满脸的血,心中波涛骇浪。
她以为这个老人会如其他人一样用棍子打她,用砖头扎她,骂她是怪物,骂她是孽种。
她看着老人森森笑着,嘴一咧,牙齿上满是血污,说不出的狰狞与心骇。
“孩子,肉不是这样吃的,跟女乃女乃回家,女乃女乃给你做饭,好不好?”
她浑身震颤,丢了手里鲜血淋漓的狗肉,目光寒冷的看着老人,居心叵测大底就是如此,将她骗回家,然后再用各种办法惩罚她。
“孩子,女乃女乃的亲人都不知道在哪里,一个人挺孤单的,你给女乃女乃做孙女可好?”
她又是一颤,茫然失措的看着老人,待她再次反映过来时,却被老人带回了家,简陋的屋中整洁而干净,尤是那面墙上挂着的照片,特别的醒目与惹眼。
“那是女乃女乃的家人,那个婴儿是女乃女乃的孙女,可是——”老人望着相片出神,再次回过神来时,已是热泪盈眶,“我只见过她一面,我儿子带她们回家,为了工作很快又离开了,虽然他们再也没有回来过,但是我知道,他们一定在很远的地方过着最幸福的生活。”
“孩子,你叫什么?”
“不如叫馨儿好不好,听起来温馨。”
她眼中始终都是一片寂寞的霜,冰冷而淡漠。
照片上一家四口笑得甜蜜,她眼中也跟着滚出泪来,那分明是她的父母,然而,这个年迈的老人却是她从未见过的祖母。
失去母亲的痛,她把所有的罪都怪在了父亲身上,此刻,父亲的母亲就这样站在她面前,她不像其他孩子得知自己还有亲人的惊喜与温暖,而是将所有的仇恨都转移到了这个年迈的老人身上。
若不是这个老人,就不会有父亲,也不会有她,她恨他,也恨着她。
“女乃女乃,您走了这么多年,馨儿从来都没有告诉您,其实我就是那个你日日惦记的婴儿,她已经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生活。”
“女乃女乃,馨儿对不起您,您那样的爱我,可我却——”说着,眼泪便流了出来,她不去擦眼中的泪,模糊的视线凝视着那张慈祥的笑脸,用柔和的声音继续道:“女乃女乃,馨儿找到了他,也终于看见了他,他是一个很厉害的人,馨儿看见他时多想恨他,可是我——”
女子忽然跪了下来,跪在祖母的墓碑前,低低哭诉:“女乃女乃,我发现自己恨不起来,看见他时,我竟然难过得想哭,好想哭,女乃女乃,您告诉我为什么?”
老人的脸上依旧是那温暖的笑容,女子悲哀的目光布满了绝望的阴云。
“因为你是我东方业的女儿!”
她浑身忍不住一阵震动,迅速抹去眼中的泪痕,她飞快的站起来,红红的眸中是那一次又一次爬上的仇与恨,她大声拒绝,“不,我不是,不是!”
声音震彻天穹,东方业氤氲着哀痛的眸子患得患失的看着眼前几乎疯狂的女子,一字一字道:“无论你是凤凰还是馨儿,你终究是我东方业的女儿,无论你眼里的恨有多浓,心中的怨有多深,你始终丢不去那至亲至爱的血缘。”
凤凰泪如雨下,她失控的看着东方业,眼里红得如同充血,她对着他咆哮:“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让我看见你,为什么你不永远消失在我面前,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女儿,我不能再次失去你,不能!”东方业一步步走进凤凰,当他怀着激动的心情伸出手去拥抱自己的女儿时,凤凰却伸出手一掌落在他胸口。
他受了伤,步伐踉跄的退了几步。
她被惊吓,心慌慌的看着他嘴角溢出血来。
凤凰缓缓朝后退,眸光闪烁不定,“这一掌,我是替母亲还的,从此以后我们恩断义绝,再也不会相见了。”
“凤凰!”东方业想要追上去,却发现自己的脚步有千斤重,迟迟迈不开,他患得患失的目光紧紧凝视着阳光中那一袭红衣,大声道:“凤凰,你一辈子都是我东方业的女儿,等我将一切了结,我便用我的性命去偿还对你们母女的亏欠。”
簌簌的风声将这一袭话吹散,东方业一手缓缓抬起来轻轻的按在胸口,那一掌她似乎很用力,而他也至终没有动用一丝异能。
她真的恨他入骨呢?
“凤凰,是爸爸对不起你,从此以后,只要我活着,便是你今生最大的庇佑,我不允许任何一个人伤害到你。”顿了顿,直到凤凰的气息完全消失,东方业才转过身来,静静站在墓碑前,一字一字道:“我东方业对着母亲的灵位起誓,若是再对不起凤凰,我便死无全尸。”
公墓的一角,一双眸子静静的凝视着刚刚发生的一切,看着东方业那落寞孤独的背影屹立在墓碑前,那双眸中盛满了挥之不去的复杂。
与此同时,司徒萱站在布满阳光的落地窗前,她默默的凝视着窗外,目光专注得像是将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了广场的一点上。
广场中央是一个偌大的喷池,喷池中有一股股水注从池子里被一股电流吸上来,又簌簌落在池子中。
池边的少年将手指静静浸在水中,那一瞬,有红色的液体自少年的指尖一点点泄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染红了整个池子。
喷出来的水变成了红色,一注注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四周的人都讷讷的停了下来,或议论,或惊愕,或无所谓的看热闹。
果然是妖魔混迹的光之学院,什么人都有。
少年的头缓缓抬起,也不知是无意还是用心,他的目光正好落在那敞开的落地窗前。
“萱萱,早餐送来了,你起来了么?”
司徒萱无视掉那不慢不紧的叩门声,平静的目光在看到那个少年的眼睛时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咔擦!”门锁转动的声音,崖斯托着一个盛满红色液体的玻璃杯缓缓走到司徒萱身边,“在看什么呢,饿了吧!”
随即,目光顺着司徒萱凝视的方向看过去,广场那猩红的血注是那样的耀眼与独特,崖斯只是淡淡扫了一眼,继而用细软的语气在司徒萱耳边低吟,“萱萱,那个孩子真像个**天使呢!”
**天使!
广场上的少年扬起一抹柔和的笑容,转身,瞬间消失在池子边,与此同时,那血红的水注陡然间又变得澄清。
司徒萱淡淡笑着,推开了崖斯手中的玻璃杯,朝着屋外走,“该出去走走了。”
“萱萱,这早餐?”
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两抹身影如一阵风相继消失在屋子中,唯有桌上那悠悠荡漾的殷红液体,在寂静的空间里散发着它独特的香气与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