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阿娘像是生了闷气,总是不愿意与我多说话。
细细想来,许是因为近来几日我频繁去天界的缘故。因为平日里我最多半年去一次天界,可如今不到半个月我便已经上天六次了。
每次叔龑下界来接我上天,阿娘都会躲得老远。我虽然知道阿娘不喜欢我去,可想到一旦违抗君命,不知天界会如何降罪下来。我的事情是小,可如果我不在,谁来照顾阿娘?每每想到这里,只能索性把心一横,跟着叔龑去了。
叔龑是已经灭族的麒麟族后裔。年幼时,因为天界争端,麒麟族被灭,而整个麒麟族只剩下叔龑一人。新任天帝念麒麟一族的功劳,便把年幼的叔龑养在身边,视为己出。仔细算一算,叔龑也是年轻一代天神法力最高强的一代里最杰出的了。只是他在天界没有任何官职,平日里便做做天界三皇子的伴读,剩下的时间多半是去天界各宫邸逍遥,可以说是个神闲气定、悠然自得的神仙。是以,这个接送我往返于天人两界的闲职非他莫属。
“阿娘——”我刚要开口去唤她,窗外却闪过一道淡绿色的光。
久来得经验告诉我,那是叔龑来接我上天了。
叔龑悠悠步进来,道:“姜伯母贵安,今日我是来接星萝上天卜事的。”
我看着阿娘,她只依旧坐在窗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我缓缓开口道:“阿娘,我去去便回。”
她压着嗓子咳嗽了声:“去吧。”
对于阿娘,我是万分过意不去的。不说别的,单只是我二十岁寿辰那日天界把我招了去,千叮咛万嘱咐教我定要是一身红色的装扮。到了九重天才知道,竟是天帝与我同日生辰,因觉有缘便要为我贺寿。只是我在众仙面前正式登场的这次寿宴不但场面落得尴尬最后更是以闹剧草草收场。这贺寿未成,只怕要变成折寿了。
而待我从天界回来时,阿娘已做好了饭菜,呆呆地坐在家门口盼我回来。那模样像极了一个找不到家内心受伤的孩子。
后来我不再提起此事,为的是不再触痛各自心里的伤。
我随叔龑走出房门,想了想又回头补充道:“明天,我们一同去祁灵山采药吧。”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话,可那一瞬间我却突然要降下泪来。
她凝视着我,终于露出了笑容,道:“好。”
九重天的景色千年如一刻万年似一日,千百万年来一成不变。单只是这几年往来天人两界,这沿途的景色已教我看的好生厌烦。
步上通往九重天鸾殿的路,我无心赏景便向叔龑发问:“今日所为何事?”
他看了我一眼,开口道:“昨夜天界几位长老夜观星相,发现金星凌日,必有战事。想起你在天帝寿宴曾为龙骁占卜兵败,便想与你核对一二。”
“众位天界长老皆在?”
他点了点头。
想来也是,天界即将蒙难,身为天界德高望重的长老却是不在如何说得过去。
“你又把这个女巫带上天来做什么!?”从我与叔龑的对面走来一位男子。凭我几次对他的印象,他应该是天帝玄苍的次子——天界的二皇子擎桑没错。
对于这位二皇子我却是提不起什么好感。几次与他相处下来只觉得他心胸狭隘,可以说是睚眦必报。更让我心生无奈的是,这位皇子乃是实打实的鼠目寸光,整日伐功矜能,像是已经确定自己就是下任天帝一样。
总之,若是遇到他,除了问安,我可是要绕着他走。
“天帝让我带星萝上来占卜星相。”叔龑回答道。
擎桑双手环抱,冷笑道:“承幽说过你见到他可以不用问安,我可没说过这话吧?”
这天界二皇子着实过分。
叔龑却不在意,只泰然一笑,作揖道:“二殿下金安。”
我随着叔龑,也对着擎桑作了揖。
我有些感叹,上古的先辈们怎样也料不到这一辈的天界皇子,品行竟已成了这副模样。
擎桑把目光转到我身上,围着我转了半圈,忽凑近了我低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若是想借机高升还是省省吧。低贱的人族永远只是我们手中的无名小卒,今生后世都难成大事。”
我望着他傲睨离去的身影沉默久久。
不是被他一语中的,而是犯而不校。
叔龑望着我掩着嘴角清了清嗓:“星萝见笑了,还是快些进殿吧。”
我对他点了点头。
我虽有巫力可以预知他人未来,可对未得我心意的人家哪怕是占卜也决不施展。
可如今,我倒是真想替这位天界二皇子卜上一卜。
不为其他,单单是好奇他最后会落得什么结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