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时天色漆黑,我未点烛火,只模索着进了房间,想着简单梳洗之后便可休息了。哪知未等坐下,只觉天旋地转身子不稳,匆忙间我扶了床头的木桩跌坐下来,额间渗出细细的冷汗。想来在那天界与流歌一战废去了大半巫力,又来又为承幽治疗伤口才导致巫力衰败。我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儿方才好些。拿过口袋里的药瓶倒出丹药服下,忽想起天界时我交给承幽的药被他拒约因而被我服下便觉讽刺。看来我竟还是要感谢他没让我将他的伤全治愈以免更废了巫力,又要感谢他没服那颗药而是被我服下,否则我倒是大有可能尚未下了天界便晕倒在那里,到时更是回家无望了。
我叹了口气,点了烛火,坐到梳妆台处。朦胧星火照亮屋中一角,木质的台上置了一把香木梳子,木梳之上是面有些陈旧的铜镜,借着光亮我向铜镜里一望,抚着面颊道:“脸色还真是不好。”想我三苗国巫力强大的星萝帝姬竟也有巫力衰败的一天,若是给外人见了不知道又会传成什么样子。我斜眼望了望窗外,草丛里有几朵野花几近枯萎正是要凋未零之时。我正值巫力衰败,见了此景不免有些触景伤情,索性将那窗子关了也省得再烦心。我半伏在梳妆台上,只觉头重脚轻,身子也乏得很,更是无力去外面打水,干脆借了房里早些时候留下的清水洗了把脸,之后便熄了烛火匆匆睡了。
这一觉真谓舒坦,似乎我这二十年来从未睡过如此好觉。早上醒来不仅精神好了大半,而且镜前的容色也较先前好了许多。我懒洋洋伸了个懒腰,准备梳洗去见阿娘。我捋了一缕头发搭在胸前,因觉**未开窗屋子里有些发闷,便推了窗子,却未想到只刚推开一条缝隙阳光便直泻进来,甚是刺眼。我眯着眼睛探出头去,对着窗外深吸了几大口气,悦声道:“果然还是家里最好啊!”
“在月宫过得不舒坦,跑回家里来度假来了呀。”这声音熟悉的很,我转过头去,确是阿娘站在身后。
我堆起笑脸,兴高采烈道:“早啊,阿娘!”
“早?”她瞟了我一眼,继续道:“这都日上三竿了,还早呢!”
日上三竿?!我忙扭过头去看窗外,太阳的确已经升得老高。我咂了咂嘴,悄声道:“我都没发觉……”
“你能察觉什么,睡得像个死猪一样!”
我撇了撇嘴,暗想着,阿娘,我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要不要这么损我啊!
见我不语,她继续道:“饿了吧?洗好了就出来吃饭!”
我目送她离开,道:“知道了!”
待我穿戴完毕走出房间,阿娘已将饭菜摆上桌子。我凑上前定睛一看,赤豆饭、清蒸鱼、滑蛋菠薐菜,旁边还有一小盏山楂银菊饮。我呵呵一笑,想着,阿娘啊,这么多菜你还不如直接端上十全大补汤呢!
阿娘看了我一眼,道:“坐下,吃饭!”
我淡淡应了声,端起饭碗,心里却浮上疑问。今日难道是巧合,偏巧就赶上阿娘做了这么一桌子补气益血的饭菜?!我将脸埋进饭碗里偷偷抬眼瞟了阿娘一眼,幽声道:“阿娘……”
她仍悠然地夹着菜,回我:“干嘛?”
我废了半天劲却只挤出几个字来“那、那个……”
“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得是让饭噎着了嘛!”
我轻咳一声放下碗筷,问她:“阿娘,你今日怎么做了、这么一桌子菜啊?”
“我自己的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了,还不允许我多做几个菜吗?”
“哎呀,我不是问这个!”我伸手一指桌上的菜,道:“这些都是补气益血的呀,你怎么、怎么……”
她夹了一块鱼肚子上的肉放到我碗里,道:“你说说,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支吾了半天仍是半个字没吐出来。她瞧着我,与我缓缓道:“我今早上去你房里,见你回来了,脸色却不好,还出了一身虚汗。我替你把了脉,又给你施了针,你才好转了些。”
“施、施针?!”我惊讶之余忙上下左右地翻看自己的身体,半天才哈哈笑道:“阿娘真是好功夫,不仅毫无感觉而且半点针眼都没留下!”
她瞟了我一眼,道:“你睡得像头猪,哪里会发觉!“我顿了一顿,呵呵一笑,想着,阿娘啊阿娘,你又开始损我了。”你若是想要留下什么痕迹,我也有法子。”语毕,她伸手从鱼身上剔出一根大刺,与我道:“这个如何?”
我猛地咳了一声,急忙道:“不、还是不用了,我已经好了!”我端起饭碗猛扒饭,呵呵一笑“这个东西、还是以后留给更多需要它的人们吧!”
我总以为自己已经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照顾阿娘。哪知我却迷迷糊糊仍然像只未离巢的雏鸟,事事仍受着老鸟的呵护。阿娘对我来说有着何种意义我说不出来,我只知道她会在我未出生前呵护着我,在我成长时为我撑起一片天。她就像是太阳,只要有她在,不论我身在天涯海角都能感受到她的温热。
饭后我帮着阿娘收拾碗筷,以便她回去休息。回房前她还不忘叮嘱我道:“一会儿别忘了把山楂银菊饮喝了。”
我回身应她,笑道:“放心吧!”
洗过碗筷,我回到房里坐在窗前赏着窗外的景色。捧着碗,喝着那盏山楂银菊饮,只觉身上暖洋洋得,已是幸福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