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年前某村落
“娾,把这个搬到那边去!”
“别忘了把仓库收拾了,娾!”
听着即二连三传来的吩咐,面覆轻纱的女子一一应和。
她生来便无父无母,独自在村落里生活了二十年,自小便靠与人做工为生。她没有名没有姓亦没有家,每日只住在狭小的仓库里,与她一起务工的男者无一人将她视为女子,粗重的活她一样也少不了。而因她天生相貌丑陋,村中众人便为她起名——娾。
又是一天放工时。她回到仓库里将散落一地的工具收拾整齐,之后才坐在一片空地上揉了揉酸痛的肩。天色不早了,她抬头透过仓库里的小天窗看到了红晕晕的天。送饭的人也该来了,她这样想着。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她像往常一样早早打开仓库的门等着今天的晚饭。来者是一个中年男人。他从竹篮里拿出一碗饭递到她面前。
“谢谢。”她说。
今天的饭菜比起昨天来说要好一些呢。不是什么山珍海味飞禽走兽,那些接触不到的东西她这辈子一次也没想过。她所高兴的是,今日的饭菜并未带着酸酸的味道。
她捧着饭碗吃着饭,虽然只是一些青菜,可她却吃得津津有味。
晚饭过后,她站在天窗下,望着夜空呆呆地数着星星。在她看来,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刻便是她这一天里最期待的了。二十年孤独的生活她都挺过来了。她认为日子虽然清苦,但只要没有忧愁,便是快乐。
然而这样的快乐却并没有再持续多久。
夏后,村里的一位老人来找她,说是要与她说媒。对方是个比她略年长几岁的男子,瞧着他那样子却是极不愿意的。
“你好,我叫娾。”她与男子施礼问好,却听见男子甚是酸涩的一句话:“果然是人如其名啊。”
娾,用来形容女子貌丑的字。
“辛长!”老人杵了男子一下,低声训诫道:“在家里与你说过多少回了,别摆脸子,别摆脸子。你现在这副样子是做给谁看呢!你难道想让你们家绝后啊!”
男子撇了撇嘴,翻着眼睛拱手与她道:“古辛长,有礼!”
话音散去,老人幽幽走上前来道:“他的父母以前与我很是相熟,只可惜十几年前故去了,就留下了这么个儿子。我见他无依无靠,年纪也大了便想为他寻个贤妻。你可愿意?”
“我没有什么意见,只要他不嫌弃我便是。”她半低着头,一双眼睛甚是娇媚。
老人抚掌大笑,甚是开心道:“没有,没有!他绝对不敢嫌弃你,我保证!”他上扬着嘴角继续道:“哎呀,这可是甚好啊!让我择个日子为你们主持婚礼吧!”
之后老人又与她道:“你既要嫁给他,便随了夫姓,以后就叫古娾吧。”
“古娾?”
“不错。”老人与她点点头,“你现在已是有名有姓亦有家了。”
能有名有姓她已经很高兴了,却没想到还能有个家。她等着今日已经等了二十年,惊喜却在一瞬间到来,叫她有些不敢相信。
此刻她的心里比抹了蜜还要甜,一味沉浸在接下来将要降临在她身上的所谓幸福的幻影里无法自拔。
她成婚的那晚正是个月圆之夜。拜过堂后,他被喜娘搀扶着入了房间。她安静地坐在床头等着她的夫君,从莺歌燕舞等到曲终人散。
忽来的一阵秋风吹开了婚房的窗户,冷冷地风渗进来,她下意识地向袖口里缩了缩手臂。房间里的烛火被风吹灭了,显得整个屋子越发静了。她本想重新燃起烛火,却想到之前喜娘叮嘱过她不要随意走动,又只得蒙着盖头静静坐在床上。
就这样又静坐半晌,忽听见有男子喧闹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你今晚成婚,不去陪你那美娇娘好么?”
“嘁,什么美娇娘,就是个丑八怪!懒得理她。”
她的身体一怔,说这话的人,虽然听起来像是喝醉了,可声音怎么如此熟悉。
“唉?!好过分啊。你把她娶进门却要打算无视她嘛?”
“也不是无视。好歹她也是我传宗接代的一个工具嘛,不会亏待了她的。”
众男子笑道:“哎呀,好无情啊!”
听着此番话,她的心里就像被人泼了一盆凉水一般,所有的梦都瞬间化为了泡影。
她伸手抓下头上的盖头,抬眼望了望窗外。夜是那样的黑,就如她此刻的心情一般。那轮圆月深深地刺伤了她的眼睛,她走下床来到窗前,摘下覆于面颊的轻纱。朦胧的月光照在她得脸上,将她脸上的那块青斑晕得越发明显。
无瑕的月亮啊,她在心里想着,今晚就请你陪着斑驳的我说说话吧。
婚后,他们很少有交集,别说是同床,甚至连吃饭也不在同一桌上。
不就是冷眉相对吗,那算得了什么呢。她这样想。
好在上天对她也算不薄,两年之后,她有了一个儿子,并为他起名——古央。上天却又对她极薄,偏偏要给她一个痴儿。
本就感受不到温暖的家里更是冷若冰霜,古辛长更是一怒之下离开了家。
她独自一人照拂古央三年,又过起了从前为别人做工的生活。而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突然有一日,古辛长回来了。与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