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知道那个傻子去哪里了。”
“啊!你说他啊。”阮青躺在床上喝着古辛长喂过来的一杯甜羹,漫不经心道:“他方才走出门找你,我就告诉他你去了后山采药喽。”
古娾只感觉自己的脊背上全是冷汗,她喘了一口气,继续问道:“然后呢。”
“还能有什么然后啊!他就出去找你了呗!”
阮青的这番话像是一道雷重重地打在她的心上,她强迫自己不去思考,她害怕再想下去便会做出什么无法控制的事情。良久,她走到床边,道:“他还那么小,你们就让他一个人出去了!?”
“你又发什么疯啊!不是说不让你出来嘛,快回屋子里去!”古辛长皱着眉与她道。
“回屋?”古娾冷冷地看着二人,伸手扯住古辛长的衣领,忿忿道:“央儿他不见了!你们把他弄丢了!”
古辛长挥手一个巴掌扇过去,古娾刹时跌坐在地上,嘴角溢出丝丝鲜血。她丝毫感觉不到身上的痛,因为她心里的痛早已经让她开始麻木。
“你自己的儿子,你自己看不好弄丢了,来怪我们做什么!”
是啊,央儿是我的孩子,是我没有看好他,是我对不起她。古娾坐在地上愣愣地出神。
这时,听到有人急急拍门,古辛长向古娾投过去一个眼色,冷冷道:“开门去。”
古娾撑起身子,走到门边。她的身影看起来很是单薄,几近摇摇欲坠之态。门外是一个年纪轻得小伙子,他似乎是刚跑过来的样子,喘着大气道:“你家是不是有个小孩?年纪不大,大概三四岁的样子?”
听了这番话,古娾心里燃起了火焰,摇着男子的肩膀,很是迫切地问:“没错!他在哪里?你在哪里见到他的?”
男子被古娾突如其来得一通摇晃弄得眼冒金星,忙制止古娾,抚着额际道:“方才……邻村的孙伯伯说……后山有个小孩掉进河里了,瞧着像是你家的古……”话音未落,古娾疯了一般冲出去,直奔河边。河边的水流湍急,若是普通的成年人掉进去都很难依靠自己的力量爬上岸来,何况那古央还是个小孩子。
古娾跑到河边,却连半个人影也没见到。她心中又急又焦,沿着河流一面跑一面找。终是,在河流下游的一片河岸上她见着了三两个人。快步着跑过去,古娾却突然被一个中年男人拦下了。
那男子见着古娾,略是为难地说:“对、对不住啊!我、是我的疏忽!他方才问我去后山的路,我便告诉他了。我还好奇着谁家的小孩子这么小就一个人出来了,正要告诉他那条河很深不要走独木桥要他从下游那座桥上过去的时候,一回身,就看见他的身子在独木桥上晃了几下,然后就掉下去了。”
古娾能看见,在那三三两两的成年人脚旁,躺着一个娇小的身影。他身上穿着的还是最近古娾亲手为他做的新衣服。
“这件事我也有责任,你要怪就怪我!只是,还请你要节哀啊!”
节哀?
原本古娾的心已是千疮百孔,如今听着男子那‘节哀’二字,更是雪上加霜。
古娾一步步向古央挪过去,每一步都好似一寸光阴那样长。古央刚出生的样子、哭泣的样子、笑着的样子、模着她的脸的样子、糯糯地叫着他娘的样子像是幻灯片一般,一幕幕在她的眼前浮现。
膝盖一软,古娾扑通一下跪在古央身边。
她颤抖着的手抚上古央的脸颊,得到的是一片冰凉,静如死寂。“央儿,娘来了,你醒一醒。”她哽咽着去唤古央,已是红了眼眶:“在这里睡觉会感冒的,乖,快起来。”
静寂。
“你这个淘气的孩子,怎么不等娘就先睡了呢。”她凄凄地笑了笑:“晚上要是睡不着娘可是不会陪你说话的哦。”
又是静寂。
“央儿,你再叫我一声娘好不好?”她紧紧抱着古央已经冰冷的身体,像是要将他融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喃喃道:“呐,好不好。”
古央离开人世的那一晚,村子里下着暴雨。狂风卷着雨丝在大地上肆虐,敲打着拍打着。雨水成涓,似一条巨蟒蜿蜒在土地上,在浓浓雨雾下显得越发毛森骨立。
古娾抱着古央将门一脚踹开,古辛长听见声音走出来一看,只见她的容颜惨然不乐,浑身湿透,晕湿了的面纱贴在脸上,映出他脸上的斑驳。古辛长见此情景刹时惊了一场,结结巴巴道:“你、你这又是做什么。”
“央儿死了。”
古辛长没听见古娾的话,不耐烦道:“你说什么?大声一点!”
“央儿……”古娾看着古辛长,落下两行清泪,道:“死了……”
“哎呀,我以为什么大事呢!不就是死了吗!挖个坑埋了不就好了!”古辛长挥手一道:“真是!”
古娾放下古央,与古辛长愤怒道:“再怎么说她也是你儿子,你很么能这么狠心!”
“我狠心?”古辛长冷笑一声,用手指着古娾道:“我从来也没有承认过他是我儿子!你还是省省吧,早点给他埋了,免得屋子里晦气。”
“古辛长……”古娾紧紧低着头,雨水顺着额前的碎发滴落下来。“你怎么能这么狠心!都是因为你们,我的央儿才会……”古娾猛地抓住古辛长的领口,咬牙切齿道:“你不得好死!”
“你别发疯!”古辛长扯住古娾的手,厉声道:“放手!”古娾哪里去理会他,失去古央对她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从前日子再苦她也还有一个古央,如今古央去了,她已经是一无所有了。只听得一道粗布被撕裂的声音,古辛长胸前的一片衣服被古娾划出一道口子。
“你这贱妇!”古辛长心乱如麻,用足了力气朝古娾挥了个巴掌,忿忿道:“你去死把!”
古娾矮了一记耳光,身子因为惯性向旁边跌去。只听一声巨响,古娾的头结结实实地撞在一张桌子上,桌面上的一枚水杯在摇晃了几下后怦然掉在地面上,声音凄清慎甚。
古辛长愣住了,半晌才凑过去看靠在桌旁一动不动的古娾。
她紧闭着双眼,面色苍白,鲜红的血痕自她得太阳穴缓缓流下来。古辛长伸出手去探她的鼻息,顿时被吓得跌坐在地上,一连向后退去好远。
“辛哥,怎么了?”这时,屋子里正在安胎的阮青用手托着耳后似贵妇般走出来,问道:“怎么这么吵?”
地上碎裂的杯子,倒在桌旁的古娾,跌坐在地上的古辛长和远处已经死去多时的古央。一见这场景阮青忙凑到古辛长身边,蹲子问:“辛哥,这是怎么回事?”
古辛长两眼无神,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古娾,胆裂魂飞道:“……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