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可真不是一件舒心的事,不仅要忍受夜里隔壁病人及其家属的磨牙打呼噜到处走动,或者老鼠一样窸窸窣窣地小声说话吃东西,想上厕所还得找人扶着。
这医院里的护士个顶个的凶悍,一点儿也不符合人民心目中温柔可人的护士形象。当然了,我说的凶悍不是指她们冷若冰霜、不苟言笑,或者态度恶劣,而是她们有无数种折磨你的方法,说一不二。
对待别人我不知道,反正对我的待遇大抵如此。
本来夜里人的各种感知觉都更加明显,疼痛比白天更为强烈,再加上隔壁那些恼人的嘈杂声,害得我**都没睡好,双眼惺忪着醒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沈小崇妈妈那张长满皱纹的黝黑的脸,以及她手上端着的热气腾腾的早餐。这也算是幸福的吧,能一睁眼就饭来张口,在美食面前,忍受点疼痛算什么。
大妈还是挺细心的,知道我右手用不了,给我做的是一只手就可以搞定的肉包子,和满满一保温杯的豆浆。
“阿姨,谢谢你做这么好吃的早餐给我。”我高兴地对大妈说。
“嘿嘿!”大妈憨憨地笑着,说:“谢什么啊!那你自己吃着,我去看儿子了。”
“嗯,阿姨慢走!”
大妈走后,我一边心满意足地一口一口咬着我美味的肉包子,一边想着昨天齐准一口一口喂饭给我吃的时候,那个画面,那种心情。
所以吃着吃着开始失落起来,记得在哪本书上看到过作者说很喜欢生病的时候被人照顾的感觉,那时候还觉得这是多么矫情的作者啊,哪有喜欢生病的人的。可是现在我开始懂得了,那种渴望被人呵护和疼爱的感觉,唯有生病是最正当的理由了。
这个时候真恨不得两只手都断掉,连肉包子都拿不起来,那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每顿饭享受齐准的服务了。
不过我真是个爱做白日梦的女生,特别是遇到帅哥就没有抵抗力了。其实齐准才和我见过两面,能来看望一下我也不过是出于礼貌,一定是我想太多了。
果然在我故意放慢咀嚼的速度一会儿之后,齐准还是没有推门进来。
但是护士进来了,昨天晚上那个负责我病房的漂亮护士。
她一进门就一脸灿烂地跟我打招呼:“任小姐,晚上睡得好吗?”
“哦,挺好的,就是痛得比白天稍微厉害一点。”我嘴里含着还没咽下的包子鼓着腮帮子说。
“正常的,任何病痛都是晚上更厉害。你真幸福啊,妈妈这么早就给你送饭来了。”她看着我手上的包子说。
“哦,没有没有。”我尴尬地随意搪塞了她一下。
她笑笑向隔壁床位走了过去,各种问候和检查结束之后,又走到我面前,说:“一会儿你吃好了叫我,我带你去做理疗。”
“哦,好的。”
说罢,她推着一车的医疗用品走了出去。
我三下两下把早餐吃完,就按了床头那个叫护士的红色按钮。
护士很快就过来了,这次推着的是一个轮椅。
本姑娘人未老也先享受起了轮椅的待遇,护士推着我穿过了住院区,一路来到理疗室,还没进门就闻到浓浓的一股中药味。
我捏住鼻子皱起了眉头,护士看到了,笑着对我说:“我刚开始也闻不惯,时间长了倒觉得挺好闻的。”
“小心点!”她扶着我坐在床上,拿出一台理疗机。
然后像个巫师一样在一只碗里搅拌一种黑色糊状物体,冒着的热气中散发出那股难闻的中药味。
“这是什么东西?”我问她。
“给你敷的药啊!”她搅拌好药之后,开始伸手抓我的脚。之前一直觉得她像天使一样温柔,这一刻我发现我错了。
她的手纤细白皙,可是抓住我受伤的叫的时候几乎是使出了吃女乃的劲,手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啊!痛!”我惨叫一声。
“忍忍!”她并没有轻一点,反而更用力地开始抓紧我的脚,说治疗就是这样。
我半信半疑地忍着痛任凭她如此折磨我,直到齐准进来。
“婷婷,你干嘛呢?”齐准突然的一声呵斥,吓了我一跳,也吓得护士猛地松开了手。
“齐准?”我抬起头看到了门口穿着白大褂的他。“你怎么过来了?”
他缓缓向我走来。
“我去你病房你不在,他们说你来做理疗了。”
为什么每次他都能在关键时刻出现在我面前?我发现自己的心里已经在短短两天多的时间内对这个男人产生了依赖。
我看着他点点头,眼睛里还含着刚才被捏痛了没来得及流出来的眼泪。
他猫下腰小心地拿起我的脚,来来回回端详了一番,把脸转向护士,用一种我从没从他张温柔的时时刻刻充满笑意的脸上看到过的严肃的表情对护士说:“跟我走!你这种人不能留在医院里!”
“我这种人怎么了?要不是我,你能这么轻松一毕业就进来医院吗?”护士明明就是害怕得快要哭出来了,嘴还是这么硬。
齐准见她这样,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到门外,那么瘦瘦小小的身体被齐准拎着看上去挺可怜的。
我坐在床上,把身体使劲往前凑,竖起耳朵,从各种嘈杂声中听到嘤嘤地哭泣声。
“齐准!齐准!”我大声喊他。
“齐准是谁啊?”从门口进来了一个人,光听这声音我就知道是沈小崇。
“你来干嘛?”我没好气地说。
“我能干嘛,当然是来找你算算这笔血账!”他咬牙切齿地说,用手指着他那条用纱布缠着的腿。
“呵,你说这话对得起为你流血卖命的大腿吗?”我冷笑一声,翻了个白眼,说:“算账也应该是我找你算账吧?你一大早蹲在我家门口干什么?居心何在?”
“我居心何在?”他很浮夸地做出一副我冤枉了他的样子对我大喊大叫,“我在门口坐了**!还不是为了…为了…”他突然变得吞吞吐吐。
“为了什么?”
“哎呀,烦死了烦死了!”他摇摇手说,“我干嘛告诉你!”
“哈,自己没道理了吧!”我说。
他没说话,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说:“你真的手骨折脚扭伤了?”
我被他这么一问有点懵掉,“嗯,怎么了?”
“那就好!”他一仰头,得意地说:“比我严重多了,我现在可以原谅你了。”说完这人转身就走了。
“滚!”我气得怒吼一声。
“你在和谁说话啊?”齐准走进来,身后躲着那个**。
“出来吧,别躲着了!”齐准把脸侧一侧,眼睛向后瞄着说。
**低着头从齐准身后慢慢走出来,受气包一样楚楚可怜地站在齐准身边。
“说话啊,刚才怎么答应我的?”齐准低下头对她说。
她抬起头,一脸的委屈相,眼睛红红的,小声说:“任小姐,对不起!刚刚把你弄痛了,以后我不会这样了。”
“大声点,你这样谁听得见?”齐准说。
她抬起头眼巴巴的望着齐准,好像在说:我已经尽力了。
“阿准。”她小声对着齐准撒娇起来。
齐准嘟着嘴瞪了她一眼,她马上沮丧地低下头,说:“齐医生,我都道歉了嘛!”
我看这护士也挺可怜的,把刚才的疼痛也忘记了。于是对齐准说:“没事啦,别再为难她了。”
齐准看我都这么说了,就跟**说:“既然任小姐不追究,那就这样吧,你赶快去把理疗做好!”
“嗯!”**乖乖地走过来帮我做理疗,现在果然是轻手轻脚,温柔得不得了。
齐准也走过来,模模我的头,对我笑笑,说:“我先去忙了,要是她再不乖,随时告诉我。”
“嗯。”我点点头,目送齐准出门。
然后突然感觉到脚上热热的,我一看,原来是**的眼泪滴到了我脚上。
我拍拍她的背,说:“没事了,别难过了啊。”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说:“你和齐准什么关系?”
“嗯?”我被问得莫名其妙,“没什么关系啊,就朋友啊,怎么了?”
“我才不信呢!”她撅着嘴一边帮我理疗一边说:“我还从来没见他对哪个女生这么关心,还模你的头。”她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起身在我头上嗅了一下,“真臭!”
“你这小姑娘,刚才是我帮你说话的,你这么快就忘恩负义了,你别忘了你是怎么答应齐准的,要是我在他面前告你一状的话,你又得哭鼻子了!”我很生气地说。
她嘟嘟嘴没说话。
我仔细端详了一下眼前这个姑娘,之前对她的印象只是身材娇小,长相清秀,现在细细看来才看出她应该是年纪还很小,二十出头或者就十七八岁,应该是从学校刚毕业不久,怪不得这么孩子气。
回想一下她刚才和齐准的对话、举动,隐约觉得她和齐准之间可能有些大家都不知道的事情。
我没有再问她什么,我不是个多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