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烟云过 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

作者 : 千春过

我一下子坐起来,等眼睛完全适应眼前的情况后,才发现自己全身是汗,连内衫都被打湿。

我叹了口气,起身习惯性地唤月娘。

“公子这是怎么了?怎么全身是汗,你看你头发都湿了。”月娘边说边忙着给我准备热水,道:“可不要又得了风寒,公子还是洗个热水澡,好去去浑身的湿气。”

真是个可怕的噩梦,我的脑袋里一直在回想着那个梦的过程,怎么也控制不住。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朝窗外看了看,已经天黑了,起身穿上鞋,走到桌子边为自己倒了杯水。

“月娘,我做了个梦。”我淡淡开口,“我梦见一个小女孩被杀了。”

“公子,梦都是假的东西,做不得数的。”

我也知道梦是假的东西,不过,那种揪心的疼痛却像是真实的,那种恐惧到现在也让我害怕。我看着窗外滢滢的月光,一时间分不清现在是现实还是梦境。

而现实,不也是我们自己做的一场梦吗?

我苦笑,看着窗外几千几百万年的月光,忽然找不到人生生存的意义。

短短数十载的生命,人。到底是在追求什么呢?

那我呢?我的追求是什么,我的生命又是什么。

从前一直觉得追着师傅就好,可是师傅有了他要追的人和事,我还要继续追着他吗?我追着他,那我的人生在哪里,我的出路在哪里。

我望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公子,热水好了。”月娘晃晃我,我一下子清醒过来,放下手里的杯子,转身去屏风后面。

罢了罢了,什么也想不到,以后再想吧。

我泡在热水里,全身舒服透了,人生还有什么比吃喝重要呢,那些复杂又深邃地东西还是留给别人去想吧。

睡了一天,晚上也没什么睡意,看着月色清朗,我拉着月娘,带上一些小菜,准备去花园里赏月。

简直就是难得,桃花开得正是时候,我拉着月娘坐在桃树下,摆上酒菜,果然,“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这句诗最是应景不过。

“公子,还是别喝酒了罢。”

我摇摇头,告诉月娘喝酒讲究的是天时地利人和,今晚月光清朗明亮,天时是具备了。夜晚桃花,芬芳小菜,地利也是可以的。我和月娘把酒欢歌,人和凑齐。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不可浪费此等良辰美景。

月娘无奈地开口,“可是公子,王府里不许擅自饮酒的,被发现了可就遭了。”

“这么晚了,怎么会有人来这种地方,放心啦。”我给月娘倒好一杯酒,给自己也倒上一杯,轻轻碰了碰月娘的杯子,仰头一口喝尽。

我被辣得咳起来,内心却觉得畅爽不已。

“公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啊?”月娘抿了一口酒,抬起眼睛看我。

我愣了愣,别过脸去,“没有啊,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公子,你的表情很难过。”月娘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我,我张了张嘴,给自己再倒上一杯酒,仰头喝完。

我看着天上跟着云走的月亮轻轻哼起来:楚山秦山皆白云,白云处处长随君。长随君,君去楚山里,云亦随君渡湘水。湘水上,女萝衣,白云堪卧君早归。

白云处处长随君……

白云处处长随君……

我苦笑,仰头喝下一杯酒。

“怎么又喝酒?”韩文州板起脸,脸色莫测。

我晃了晃头,把酒杯递到他面前,声音飘忽:“一起喝,不醉不归。”

他叹惜一声,我感到身子一轻,我用手勾住他的脖子,对着他的脖子轻轻哼唱:白云处处长随君。长随君,君去楚山里,云亦随君渡湘水……

我睁开眼,看着床顶的花纹发呆。

韩文州,你懂不懂我唱那首歌的含义。应该是不懂的吧,一个喝醉的人发酒疯说的话怎么能作数呢。

我坐起来,抱起床尾还在睡觉的小白,轻轻顺着它的毛。

小白你说,如果我换上女装会不会比穿男装好看?韩文州他,会不会惊讶呢?

“公子,醒了吗?”月娘轻手轻脚进来,看到坐在床上的我,把手里干净的衣裳递给我,我看着平日里穿习惯的男装,轻轻吐了一口气,接过把它穿好。

我坐在梳妆台前,看着手里这根簪子,还是韩文州上次在耶南军营里给我的,居然还没有弄丢。

我模着簪子上并蒂莲的纹路,把它插进头发里。

回到京城一晃眼就过了半月,这日有小厮急急忙忙跑来浣竹园,说要我去前院接旨。

我愣了愣,接旨?是要我不再做韩文州的书童了?

我急急忙忙奔向前院,院子里跪了一堆的人,韩文州跪在最前面,看到我来了满眼复杂的看着我。

我喘了几口气,理了理衣襟,走到韩文州的旁边跪下,“民女吴天雨,接旨。”

“你就是吴天雨?”

我抬头看着面前这个太监,点头称是。太监打开圣旨,所有人都磕下头去,听他宣读皇帝的旨意。

我悄悄看向韩文州,他面无表情的跪着。我突然有些失望,脑袋里却止不住的在想皇帝这个旨意是什么意思,是不让我做韩文州书童了?

我突然不想接这个旨。

“接旨吧,吴……姑娘。”

我震惊的抬头看着那太监,他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他笑起来,声音像是被人捏着鼻子,“吴姑娘这就收拾收拾,随咱家进宫吧,晚了,怕皇上怪罪。”

我由震惊变成莫名其妙,进宫?

我接过太监手里的圣旨,打开看,上面大意写着因为在耶南军中我出色的表现,皇帝让我进宫,接受赏赐。

我看向韩文州,他眼色幽深看着我,我走过去,轻声道:“韩文州。”

他突然凑到我的耳边,声音朗朗,“此番进宫不要答应任何赏赐,等我。”

我疑惑地看着他,他已经撇开头,转向那个太监,“冯公公辛苦了,进屋喝杯薄茶。”

那太监看向我,笑道:“姑娘收拾收拾,和咱家进宫吧,晚了,怕皇上怪罪。”说着转过头去,陪笑着对韩文州说:“多谢王爷,那咱家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请。”

我迷迷糊糊想着韩文州的话,急忙奔向浣竹园,忙唤来月娘替我找衣服。

等我收拾妥当走到前院,韩文州已经不见,那冯太监笑眯眯站在那里,领着我出王府。

我看着这个太监的背影,心下防备。看来皇帝已经知道我是女扮男装,不知道师傅怎么样了,会不会受我的连累。说是进宫赏赐,怕是治我欺君之罪。

我想了想,开口道:“劳烦冯公公,我师傅他怎么样?”

冯太监停下来,眼神犀利地看着我,笑眯眯开口道:“相国大人自是好的。”

我笑了笑,道了声谢谢,继续跟着他走,看来师傅是真的受我的连累了。

当皇帝用复杂的眼光打量我时,我看到师傅站在皇帝的身后皱着眉头看我。

我心里开始有些不安,惴惴难平。

“确实是个好名字。相国大人教了个好徒弟。”

师傅没有说话,我忽然有如坐针毡之感,这时皇帝幽幽开口:“吴天雨接旨。”

我跪下去,心里的不安在扩大。

“吴天雨此次北上有功于社稷,朕甚欣慰。封吴天雨为‘南暮郡主’,不日与耶南第一大将军苏墨完婚。”

我被震得发晕,南暮郡主?苏墨?完婚?

“这几日你就住在宫里,你是青国的南暮郡主,朕定然不会亏待于你。”

“皇上,民女不胜惶恐。北上退敌军之事,乃王爷英明神武之举,民女不敢邀功,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朕一向一言九鼎,吴天雨,你就是青国的南暮郡主。”

我站起来,声音冰冷:“民女怒难从命。”

“由不得你说不。来人,把南暮郡主带下去。”

我眯着眼睛看坐在皇位上的皇帝,看站在旁边一脸痛苦无奈地师傅,开口道:“民女是吴天雨,不是什么南暮郡主。”

进宫之前韩文州对我所说的‘赏赐’,原来是这个莫须有的身份。

我看着院子里已经开始凋谢的桃花,唉声叹气。

硬气又如何,能敌得过一国之君吗?被皇帝硬带到宫里这个小院子时,我就知道自己敌不过他,当然也敌不过师傅。

师傅,肯定又为了我受了不少委屈。

这个连名字都没有的院子,皇帝是打算软禁我到嫁给苏墨那天?

苏墨,才多久没听到这个名字,我却觉得如此陌生。踏出耶南军营那刻,我以为我们之间再也不会有任何交叉的线,乍听到苏墨的名字,我居然想的是,苏墨是谁。

有宫娥进来有顺序地摆上晚饭,我却没有要吃的心情。

为什么会是我?我从不认为自己有何过人之处,总是一身青衣,没有梳妆打扮,没有涂脂抹粉,会拍桌大笑,也会打嗝剔牙,难道现在的世道和审美变了,像我这样的款型才是男子心仪的?

有宫娥替我打来净手的水,曲膝在我旁边,水里飘着两三桃花花瓣煞是好看。

我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不用服侍。”

“皇上吩咐,奴婢们要亲自看着您用膳。”一个宫娥向我微微曲膝,声音明朗清脆。

何必为难这些宫娥呢,我在心里这样想,又有些愤愤皇帝居然把我当成犯人一样看管着,还是高级犯人,一般的犯人还没我这待遇。

我拿起筷子,那宫娥又曲膝道:“您还未净手。”

我翻了个白眼,我从来吃饭之前从不洗手,这宫里哪来的破规矩这么麻烦。我皱着眉头道:“吃过了再洗也一样。”

“请您先净手。”

我瞪着她,还有完没完了,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我放下筷子,睨着她道:“你们是要我吃饭呢,还是要我洗手?今日如果我不洗这手你们就不让我吃饭了?”

“这是宫里的规矩,请郡主不要为难奴婢。”

我继续翻了个白眼,是我为难你还是你为难我?

我叹了口气,把手伸进盆里拨了拨,拿出来甩甩,在衣服上蹭干之后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郡主……”

我打断她,“你有完没完?我都洗了你还想怎么样啊,你说吃饭我也吃了你又想怎么样啊,宫里的丫鬟都像你这样多管闲事啊?”

她满脸惊恐跪下去,“请郡主不要诬陷奴婢,奴婢并非多管闲事,这是宫里的规矩,奴婢也是奉命行事。”

我跳起来,“我哪句话诬陷你了?你知道什么是诬陷吗?不要乱用词好吧?”

“奴婢知罪,奴婢知罪……”她朝我不断磕头,我正心烦不已,门口有人进来。

我瞟过去,一个妙龄少女正被一堆人簇拥着走过来,隔老远就已经闻着她身上的香气,头上的步摇华丽非常。

宫娥们全都跪下去,齐声道:“大殿下吉祥。”

大殿下?皇帝的大女儿?

“大胆!见到大殿下还不跪下!”大殿后的宫娥站出来,一脸张狂。

这是什么戏码,来给我下马威?为什么?

我拿起筷子夹了块鸡肉放在碗里,道:“你一个小小的宫娥敢在你家主子面前开口,果然是,好教养。您说对吧,大殿下。”

那大殿下也不计较,摆摆手,那嚣张的宫娥诺诺退下,大殿下坐在我的对面。我夹了颗青菜放进嘴里,果然是宫里的御厨,一颗青菜都可以炒得这么好吃。

“本殿下开门见山,我要你离开皇宫。”

我笑起来,“哎哟喂大殿下,这里可是皇宫啊,不是我家后花园,草民我想走就能走?您也真逗。”

她面无表情看着我,继续道:“这个,本殿下自有安排,你只要服从就好。”

我放下筷子,看着她,真是宫里的孩子,说话自有一股威严,可是这脑袋就不那么管用了。

“不好意思,我不走。”

“为什么?”她眯着眼睛看我。

“大殿下,麻烦你清楚地明白,我现在坐在这里是因为圣旨,你知道什么是圣旨吗?”我推开碗,起身给自己倒杯茶。

“本殿下终于见识到民间郡主的厚脸皮和没教养了,果真名不虚传。”

我好笑的看着她,什么叫民间郡主。

大殿下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宫娥,开口道:“郡主果然厉害,都开始学会教训奴才了,果然是给了那个身份就不一样了,忘了自己真正的身份。”

我不耐烦起来,道:“有事说事,没事走人。”

她一张俊脸微微扭曲,估计是没见过谁敢对她这么放肆的,我看着面前不过十五、六岁的大殿下,很是无奈,我是怎么惹到她的。

“本殿下要你立刻离开皇宫,立刻!”她吼起来,满头步摇乱晃。

“为什么?”我问她。

大殿下忽然站起来,脸色惶恐且疯狂,“因为,只有我才配得上苏将军,你不过是个喜欢女扮男装的异女子,凭什么父皇要把你许配给他!你哪里比得过我!”

我愣了愣,原来是因为皇帝要把我许配给苏墨,这大殿下看不下去,才过来要求我离开,看来这大殿下倒是一颗芳心都在苏墨那呢。

我冷笑一声,“大殿下还是去求你父皇可能比威胁我有用。”

“父皇他……”说着便捂着脸哭起来。

我心烦意乱,皱着眉头,“把你们主子扶回去,这事皇上金口玉言,不要到我这哭哭啼啼惹人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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