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的心里都在琢磨着老夫人会对此作何反应,一个清朗的男声打破了大厅的安静。
“照银玉妹妹所说,我们姐弟是当要为我们那恶毒的母亲赎罪,以死来为你弟弟偿命吗?”一个俊朗不凡的男子缓步走进大厅,目光犀利,定定的看着池银玉。
“银玉不敢……”见到哥哥,池银玉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惊恐,回应的声音也小得可怜。
“我看你便是安逸日子过久了,是该受些教训了。池金玉乃是这池家的长女嫡女,而你不过是一个续弦所生的女儿,居然敢张口闭口称呼逝去的大夫人为贱人,长姐为贱胚子!平日里教养嬷嬷就是这样教你的么?”池翡玉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sè彩,简单几句话便将嫡庶尊卑的道理摆了出来,“你我虽非一母所生,但毕竟血脉相连,倘若我们都是贱人生的贱胚子,你恐怕也月兑不得干系,你这一骂,竟是要将咱们全府的人都牵连进去吗?”
“可是……”池银玉还想争辩什么,池翡玉抬手将手中的折扇重重往桌上一摔,众人皆是惊吓不已,厅内气氛变得更加凝重,只有老夫人和池金玉依旧保持平静的表情,不过池银玉的手一直不安的捻着衣角。
“你莫不是忘了,逢年过节,你和你娘还得给大夫人礼拜上香……怎么,才过了几年好日子就将自个儿是什么身份都忘干净了?”池翡玉的话说得池银玉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堪堪止住的泪又落了下来,只是再不敢大声哭喊,只是压抑的小声啜泣着。
贺氏张口想要说什么,可是在看了一眼老夫人后,也只得将要说的话咽回肚子里去。老夫人望向池翡玉的眼神满是无尽的宠溺与赞同,对于他那些贬低自个儿这个当家主母的话竟没有任何反应。
也是,那个贱人终究棋高一着。池翡玉是这池府名正言顺也是唯一的继承人,而她这个儿子也是争气的,不但相貌英俊俊逸,性子也和善,待人温厚有礼,学识礼仪更是无可挑剔。不但老夫人偏爱,这府中众人提起这位大少爷,那都是赞誉有加。若是自己的孩子还在……贺氏心里的恨不觉又多了一分,他池翡玉我动不得,可是这送上门的池金玉必不能放过。
在徐嬷嬷的安抚下,池银玉慢慢止住了啼哭。从小到大,每次与哥哥相处时,他的眼里都是深不见底的寒意,就连对着她的笑容也是冰凉透骨,叫她心里害怕的紧。偏偏哥哥是这池府里最最得宠的人,不但有老夫人护着,就连母亲也是对他呵护礼待。旁人都觉得他温文尔雅,只有自己知道他就是只凶残的狼,若真的得罪了他,等他成了这池家的主人,必将自己生吞活剥了。
“还不道歉?”池翡玉的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右手把玩着左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个小动作是他真正发怒的前兆。
“今儿个是银玉不对,还请,还请,姐姐原谅。”池银玉的眼泪忍不住又落了下来,声音里满是隐忍的委屈与不甘。
“妹妹无需道歉,这原就是姐姐的错。弟弟的语气也是重了些,妹妹可莫要放在心上。”池金玉走上前掏出丝帕池为银玉擦拭眼泪,银玉原本是想要躲开的,可是看到哥哥正冷冷看着这边,便只敢僵硬的站着不动任由池金玉为其擦去眼泪。
“姐姐果然知书达理,想必是这些年受外祖父那一门书香熏陶的功劳。”池翡玉淡淡的望了池金玉一眼。
“多年未见,翡玉也成了翩翩公子,举手投足之间亦是器宇不凡。可知这些年,祖母与母亲定是悉心栽培。”池金玉笑盈盈的看着他,“弟弟刚刚教训银玉的话未免太重了些,她不过还只是个孩子。”
“哼!”池翡玉冷哼了一声。
安抚好了池银玉,金玉这才走到翡玉身旁,细心的替他倒了一杯茶,“方才说了那么久,想必嗓子干涩,喝杯茶润润。”
“多谢长姐!”池翡玉意味深长的看了金玉一眼,“长姐亦是好气度!”
众人看着这对笑颜如花恭顺友爱的姐弟,因着池家大少爷,心里对池金玉倒是多了几分忌惮。
只有池金玉的心里悲伤四起,一声长姐,有些事终究还是让他们姐弟生分了。她张了张嘴,那句藏在心底多年的话最终还是未能问出口,也许保持现在这样,有礼有距也有些许亲情之爱,才是最好。
李氏全程都看着池金玉的表现,果然是个不简单的,纵使池银玉那样情绪失控,口出恶言,甚至连老夫人都有些难以忍耐了,她居然还能保持面不改色,似是此事根本与她无关。池翡玉进来呵斥池银玉,她还能帮着劝解,在旁人看来似乎是她池金玉软弱,害怕得罪贺氏,可是那句不过是个孩子,便将贺氏牵连进去了。是啊,一个孩子懂什么,若没有人时刻灌输这样的思想,一个孩子怎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想到此,李氏便有些心惊肉跳。池府这些年虽也不是很安宁,但那贺氏也是个有手段的,到底没有人能翻起什么大风大浪。可这池金玉刚回府,虽还没有起太大的动荡,可是经此一事,只怕本就不满老夫人处处偏袒池翡玉的贺氏更加气愤。新仇旧恨加起来,这池府恐怕此刻就已经暗潮汹涌了。李氏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池金玉这样的好手段,恐怕贺氏也难以招架,再加上那样的家世背景,如今她回来池府只怕其中大有玄机,自己也是时候该好好筹谋了。
“金兰,银兰,还不过去陪着银玉姐姐!”李氏开口了,可是金兰和银兰望着满身怒气的银玉,怯生生的不敢挪步。
听了李氏的话,看着面露惧色不敢靠近的两姐妹,池银玉的怒火可算找着地方发泄了,“怎么还不过来?我是洪水猛兽吗?”
“不是,不是……”金兰和银兰忙不迭的否认,无可奈何又小心翼翼的走到池银玉身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两张清秀的小脸憋得通红,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池银玉也不邀她们坐下,只是恶狠狠的自顾自的绞着手中的帕子……
老夫人看着面露怯意的姐妹俩,满脸骄横的池银玉,心下对贺氏的不满又添了一分。这对母女素日在池府是怎样的骄横跋扈她不是不知道,不过是不想劳心动气罢了!只要不是太过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殊不知,这银玉竟仗着贺氏的宠溺,如今不但嫡长不尊,更是欺压庶出。
再说池金玉,她生母的所作所为的确是令人发指,但到底不是她的错,她毕竟还是池家的嫡长女,身后又有深厚的背景支撑,日后若觅得好人家,对于池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此时此刻,池金玉对于妹妹歹毒的咒骂,不但不反驳,反倒在弟弟为她出头后去安抚宽慰,光是这份气度礼仪便是远胜于这府中同辈。即使在外祖父那样的高门大户呆了这许多年,即便池府众人因为置气而对她不闻不问,她仍旧选择要回来,想来是因为身上这份血脉亲情始终牵扯着她。孩子是好孩子,只是看那身子羸弱不堪,对贺氏看起来虽然有礼恭顺,但眼神里却带着明显的惧意。而贺氏呢,看向池金玉时虽极力掩盖却不能的怨怼情绪,自己是看在眼里的,看来这把老骨头以后恐怕再不得清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