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这才一敲脑袋,反应了过来,自己真是有问题,都这会儿了还装什么可爱,她也板起脸,似是与对方比谁的脸色更阴沉一般,“你究竟是谁?”
“你果真不记得我了?”
惊鸿看他一脸真诚,于是也做真诚状,脚踩在凳子上,手支着脑袋认真地看着他,这才摇摇脑袋,一副茫然无知样。
“十年前,灵安寺,我第一次见你,那个时候呢?”
惊鸿嘟了嘟嘴,依旧摇头。
等等,十年前?灵安寺?“你去灵安寺做什么了?解签吗?”惊鸿忽地记起上次慈音大师问候她,莫非所谓的“上一次”就是十年前?惊鸿汗颜,不得不感叹慈音大师好眼力啊!十年了,竟然还能一眼认出自己!
惊鸿胡思乱想着,可那人却顿时兴奋起来,一把握住她的手:“惊鸿,你记起来了?”
惊鸿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待回过神来,见他满脸期待,却还是不得不让他失望的摇了摇头,道:“我只是听人说灵安寺的慈音大师解签极灵,所以猜想你也是去解签的。”她打了个幌子,暂时不想让对方知道她去求签找人的事。
说到这里,她却仍是好奇,“你到底是谁?我们以前……很熟吗?”
“从前的宣王,现在的天灵郡郡王,你说呢?”
惊鸿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难以置信地的指着他,张口竟有些结巴:“你你……你就是宣王殿下……独……独孤千城?”
独孤千城没有说话,只是冷冷一笑,似觉得慕惊鸿的反应极为好笑一般,“还不错,忘得不算彻底!”
惊鸿尴尬地挠了挠头,她若说这都是后来零零散散从别人嘴里听说的,这人会不会怒到想宰了她?毕竟……毕竟,这就是和以前的慕惊鸿传了四五年绯闻的男主角啊!
传说中慕惊鸿很是爱他,到处传言说自己与宣王殿下两情相悦,简直将他当成了男神般供着!可有朝一日,你慕惊鸿忽地说自己不认识这位男神了,面对男神的逼问也能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怎么看都有一种企图用装傻失忆来洗白自己这段黑历史的嫌疑!
惊鸿的怨气瞬间烟消云散,难怪初见时他会那么气愤了!
可这会,她脑子里的疑问却更多了,首先,天灵郡王不在天灵郡,怎么会突然回了京城?二来,若独孤千城与从前的慕惊鸿之事只是谣传,可如今来看,这里面无论怎么算,也至少有三分真!
想到这里,惊鸿开始细细琢磨独孤千城回京的事,凤栖国共有九州十二郡,若非大事郡王是不得擅自离开郡府的,若说近期的大事,那便非帝王纳妃莫非了,如此说来他回京也属正常。
可是,自己可是秘密里下诏纳的妃子,独孤千城刚刚回京,又如何得知?这件事情除了皇帝、便是慕谦和自己,会是谁告诉他的呢?还是另有他人也就知道了此事?
如此一想,惊鸿立刻止住了念头,不敢再深入想下去,朝中之事复杂,其实她一个局外人能揣度的。
曾经宣王与当今皇上争夺皇位之事她也听说过,传言说宣王独孤千城与太子独孤翎都是自幼丧母,由太后抚养长大,可是不知为何,太后扶持的却并非太子,而是比太子小了九个月多的三皇子独孤千城,也因此朝中势力两分,导致了后来的惨剧。
庆景元年二月,也即是去年,宣王独孤千城率领众多部将逼宫,皇帝独孤翎、安平候温子尧、礼部侍郎虞风澜联手策划,最终以少胜多,逼退叛军,以“骠骑将军陆成机之死”为界点,标志着宣王党在这场皇位之争中的落败。
想到这里惊鸿忽地一惊……自己其实见过这些人,就在三月三那一日,温四哥、虞公子、凌公子、寻公子……
她登时被自己那一日的反应下了一跳,好一个温四哥、虞公子,难怪当初看他们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想不到竟都是是当朝的重臣。一个安平候温子尧,一个曾经的礼部侍郎、如今的右丞相虞风澜!
如此说来,当日自己遇见他们时,凌戈寻也在其中,莫非就是为商谈马匹粮油兑换一事?可下一秒,惊鸿又是一惊,猛地一拍脑袋,“啊啊啊,我都做了些什么?”
“怎么?”独孤千城斜睨她一眼。
惊鸿抬眼看了看他,却不吱声,可心里却恼恨万分,当日那些人必已猜出自己的身份,也知晓了小萝莉就是乔大将军的女儿乔芷柔,可她当日分明是故意将乔芷柔踹进湖中的,在场之人都看见了。
乔家可是当朝重臣中的重臣,去年的宫廷变乱中,当今皇上能成事,乔家功不可没!
凤栖国建国数百年,乔家算得上十足的世族大家,乔芷柔的父亲乔磷在前任骠骑将军陆成机死后,接任了骠骑将军一职,当今皇上对他甚是信任与纵容,而乔磷的职责便是维持京畿安全,防止宣王旧党再起祸端,乔芷柔的两位兄长皆在边关戍守,而乔磷的父亲、即乔芷柔的爷爷乔正青,官居一品,为三公中的太尉,专司军政要事。
往大了说,整个凤栖国,有一半是掌握在乔家的手中,乔家祖上虽也兴盛过,可曾经几时的风头能如今时今日般人人艳羡,可谓一时无两!
就是这样一个家族的小姐,她慕惊鸿有几个脑袋敢去招惹?更何况,她明明记得岑景仁当初宣读圣旨时,她听见了乔芷柔的名字……那就是说,小萝莉也要进宫?
妈呀!完蛋了!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这要是进了宫,自己再不受宠,岂不是要被小萝莉玩死?再者,让她和小萝莉嫁给同一个男人?
打死不要!坚决不要!她一定要逃!
可是,怎么样逃跑才能不连累慕府呢?慕惊鸿这下犯了难,手托腮又沉思起来……
“呀!”
突然后腰被人点了一指,她一声惊叫过后,忽然只觉得好似有无数股气流在体内乱窜,不一会身子边忽冷忽热,脑袋猛地一涨,她便晕晕乎乎地像发了高烧一般神志不清起来。
独孤千城瞪着她,颇为不悦:“我说的话你有没有在听?”
惊鸿迷迷糊糊间还不忘问一句:“你……你说了什么?”
她不问还好,这一问,独孤千城愈加恼怒,他适才问了她那么多问题,她竟然什么都没听见?慕惊鸿,难道你这么快便倒戈了?
他怒从心起,手指飞快跳动,连点了她背后几处穴位,不过片刻,她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要酥了一般,可那股酥麻劲儿还未过,一阵阵刺骨般的痛楚顿时袭来,好似无数只蚂蚁附在了她的骨髓处,四处爬动,饿了便将她的骨头当食物啃一口……
她模不准到底麻痛的具体部位在哪里,只能拼命地去挠,可是她的手似乎永远也跟不上痒痛之处移形换位的速度……
“你对我做了什么……”她尚保持了一丝清醒,终于艰难地将这句话问出口。却见他嘴角扯起一抹讥笑:“蚀骨丹你也忘了吗?曾经,也是在这件密室里,你自己说过,对于背叛者就该用蚀骨丹,让他痛不欲生,却又无法立即便死,让他抱着一点点活的希望……慢慢死去!”
密室里,他的声音阴沉而森冷,冷眼看着她痛的死去活来,他就是要她痛,唯有痛才能让她清醒,让她看清楚她到底在做什么!
慕惊鸿哪里听得进他说了什么,只觉得眼前似乎出现了幻象,他的身影扭曲变形,忽远忽近,她猛地摇摇头,却觉得骨髓里那种痒痛的感觉愈加强烈!
终于她似发了疯一般,恶狠狠地一声呼嚎,手毫不留情地对准胳膊一处狠命挠去。挠破的皮丝泛着白,未几便见殷红的血珠儿翻滚而出。
眼见她抬起手又要挠自己,独孤千城忽而抬手,挥手砍向她的脖颈,慕惊鸿身子一顿,像萎靡的花儿般蔫了下去。
见她昏睡过去,独孤千城才从怀中模出一枚丹药给她服了下去,看着那可怖的挠痕,他叹了口气,直直望向她还有些扭曲的脸,惊鸿,你到底有没有……
静静地注视着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孔,他的嘴角泛起了一丝无奈的苦笑……
他们的未来,会是什么样?
再度醒来时,已是清晨,惊鸿稍稍一动,便觉得身子骨似散了架一般,艰难地从床上爬起,左右看了看,确定自己是在家中不错,那她就放心了,看来昨晚她是做了一场噩梦,只是这梦也太真实了点吧?
忽而只觉得手臂一阵刺痛,她撩起袖子一看,那里被仔细抱扎过,已看不见伤口……挠痕?她心下一惊。妈呀!不会吧?不是梦?这一切都是真的?
挠挠头,她颇为不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独孤千城大半夜抓了自己,大清早又将自己送回来,这又是为何?
她正疑惑间,忽然袖子里掉下一块白布,她疑惑着捡起来,却还另外发现了一张白纸,只见纸上写到:“有重要事宜告知,将白布浸于水中可见。”
惊鸿心头一跳,这字苍劲有力,有一股清冽之势,和那人的气质倒是相符,她已隐约猜到,这留书之人,非独孤千城莫属。
可是,又是为何昨夜不说非要留书?浸于水中才能看见?这里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