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力一把拽她过来,猛然张口,缚住她那张不知还会吐出如何伤人话语的嘴。咬的满口腥血,听见自己梦呓一样的叫她,“小格……小格……”就像着了魔似的,那么渴望她。
爱她入骨髓,也恨她噬心。
“穆启然,你会后悔,今天对我所做的一切。”
他的亲吻和道歉,并没有暖热了她的心。她一得空闲,便会说出这样毒刺一样的话来。
他被钉住了一样,缓缓的松手。此刻,她当他的碰触亲吻如同病毒,退缩、抗拒着,威胁他。多可笑。前一个月里,还说过爱他的女子。
苏小格醒来的时候,已是半夜。人去楼空,穆启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空荡荡的房子,空气里,依旧荡着点激战之后的暧昧气息。
酒店的房间,冰冷的而规律的白色基调。
窗户开着,薄薄的窗帘被风扬起。一下一下,散漫的在风里飘荡。
来自身上和心口的疼痛,一点点散开来,深入四肢百骸。苏小格半撑着钝重的身体,抬眼望着窗外。眼底只有漠漠的一片冰冷月光,阴森荒寂。
昨夜细雨,风里夹着点潮湿的泥土气息,冷冷的,腥腥的,如同退去了温度的一室春光。
月光自窗口投射进来,映照出床上的一片狼藉。
那一瞬苏小格只觉得胸口发闷,猛然伏在床沿干呕,呕的双眼都飘起了泪光。
她在月光下,静静的检查自己身体上的伤,密密的伤口。那些穆启然留给她的,最后的礼物。
她从未见过,像昨夜那样疯狂的他。
苏小格在他那狠戾的疯狂中,微微扬着脸,定定的注视着眼前的英俊男人。那张因为痛苦而几近扭曲了的脸。粗砺的呼吸,都让她觉得疼了。
一遍一遍的追问,“为什么?苏小格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铁钳一样挟制住她双臂的手,用力的叫她疼的切齿。
渐渐的她那麻木的,紧绷着的脸上,有了些动容。软弱下来似的,眉眼垂了,密密的睫毛覆下来。额头上的疤痕,如同振翼的粉蝶,颤颤欲飞。
喃喃自语,“不像,一点都不像!”
过一会,才抬起头来,突兀的执着挣月兑他的挟制,伸手上去,指尖轻轻碰触他的浓眉、唇线、脸庞。手指一点点描画过去。真的,一点都不像。她在心底又枉然的叹息一次。
心口似被薄而冷的利剑穿突然透,猛然紧缩着,她缓缓收了手。
眉眼依旧低垂着,他看不清她的脸。只听她声音冷而淡。说:“因为我遇到比你更为懂我,珍惜我,相信我,爱护我的人。穆启然,从此以后,你再也没有伤害到我的机会。”
对他给予自己的伤害,不是不难过的。只恨自己在这日久的时日里,对他的所有的温柔怜惜信以为真,渐渐想要得到他的护佑。真是可悲。
望着她那张熟悉的脸,徐徐露出冷笑,穆启然有那么一瞬,觉得站在自己眼前的人,像极了她那个冷酷无情的母亲……苏曼。
在震惊中,瞪大双眼,突然扬手,苏小格本能的闭眼。巴掌却停在她脸颊几厘米的地方,猛然顿住。手腕突然压低,伸手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狠狠的,是要置她于死地的劲头,那双悲伤的眼睛已是通红。咬牙切齿的声音自齿缝里溢出来,“是吗,那我们来试试看。”
她在几近窒息的咳嗽声中,抓紧了他的手腕。溺水了似的,喉咙里发出细细的嘶吼声,倔强的维持着一脸笑容。瞳孔放大,凝视着他的脸。这个曾经只会对她温言细语,笑起来暖玉一样的男子。
曾经爱极了她,现在恨极了她的人。
能这样死在他的手上,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行。她笑容自唇角溢开。表情坦然。
穆启然一愣,忽而又,“嘿”的一声冷笑。手下更用力了几分,声音沙哑中带着点疯狂的冷厉,说:“真的伤害不到你吗?”
一只手突然下落,几颗小小的纽扣在白瓷的地板上蹦跶旋转着跳开来。
“启然,启然你别这样。不,你不能这样。穆启然……”
所有的挣扎、哭泣和求饶,此刻在他的面前,都显得那么没有力量……
他要她受伤难过,在他面前做出屈服的样子。苏小格渐渐的,渐渐的在嘶声的叫喊中,失去力气。突然生出了幻觉一样,听他小声的,温柔的叫她,“小格,小格,小格……”
一声一声,就像十二岁时,她第一次走进穆家。他温温微笑的样子看她,说:“小格,以后我就是你的哥哥了。”
哥哥。哈……
在如水的月光下,她别开脸,睁大一双空茫了的眼睛,眼泪悄悄自眼角溢出,滑落下来。
有风,自窗口遛进来,掠过她的身体,似乎一时连心都被吹的涔寒。
突然的,想起十八岁生日那晚。也是这样的月光如水,他第一次带她逃出那个不属于她的家。在小心的密密的亲吻中,他小声叫她的名字,问,“小格,可以吗?可以吗?”那么温柔,像是捧着稀世之宝一样的小心翼翼。
可是,就那些过往的甜蜜,此刻想起来,都有了些可悲的肮脏色彩。
眼泪一滴一滴滚下面颊。
借着月光,她看着他因为痛苦而扭曲了的脸。
想……
就让我一个人沉沦好了,这样的疼太绵长磨人,也让我一个人受着就好了。
而你……
我宁愿是那个对你挥刀而下的人,给你尖而利的锐疼之后,还你一个新生。
回到上海的时候,苏小格觉得自己就似一具有着鲜活血液的行尸走肉。薛伶俐看到她的第一眼,惊吓出声,慢慢憋了嘴巴,将她拥抱在怀中,轻拍着她的背,说:“没事没事,都过去了。”
过去了吗?为什么心口还这么疼?
那一个月,突然变得嗜睡。对着许多她曾经无比喜欢的食物,会觉得恶心。苏小格思索着,抖着手,将刚刚送来的外卖拨拉两下,拿手底下的废纸卷一卷,丢出去。
走出休息室,看到那个男人,一身亮紫的衣裤,干净漂亮的脸蛋眉眼。同行的漂亮女子挽着他的手臂进来。
“你好,我是杜忠献,跟你们苏大设计师预约过的!”他声音很温柔,笑眯眯打量人的样子却显出几分轻佻。
苏小格目光在挽住他胳膊的女子脸上飘过,说:“跟我来。”进了工作室,便拿了软尺过来,要替那漂亮的妖娆女子量尺寸。
杜忠献坐在一边,饶有兴致的看着苏小格,“你就是苏小格,苏大设计师?”
“是,我就是这里的小裁缝。”苏小格回他一个淡笑,将手上的软尺拉一拉,对助理说:“胸围尺寸刚才报错了,减小半寸。”
“嗨!”女子惊叫一声,怒目看住苏小格。
“嗤……”杜忠献忍不住似的,撇开脸,笑出声来。
“白小姐,这种束腰的纱质礼服,最忌穿超厚的内衣。你的其他数字都很标准,胸围处加以雕花镂空处理就很完美。”小格说着,在她胸口的位置比划一下,手指拂过,已猜测出她胸垫的厚度。
女子一张脸,顿时气焰消失,偷眼看着端坐在侧的杜忠献。等她发现,他的目光一刻不停的落在面前这个干瘦纤细的女子身上时,顿时又黑了脸。
杜忠献除了他那双招蜂引蝶的桃花眼外,其实算是个不错的男伴,一边柔声询问女子的喜好需求,一边慷慨掏了腰包,替她一口气定制了五套礼服。
走的时候,脚步却有点缓,笑眯眯打量着低头送他们出门的苏小格,抬手往她背带裤兜里塞了一张名片。
等他们走了,苏小格才将那名片拿出来看一看。
苏小格记得他,薛伶俐个八卦家伙曾一接到他的预约电话就怪叫起来,“啊,杜忠献,是那个杜忠献吗?就是美型、善变、绯闻缠身的那个风流杜家二少?”
起身,去了卫生间,等看见验孕纸上的结果,小格已完全失去了悲笑的力量。
不知道上帝有多讨厌她,如此一遍一遍,将她推向绝望的边缘。想要看她倏然放弃的样子一般。每一次每一次……
假如让穆启然知道她怀孕的事……
她简直不敢想下去。
杜忠献会来的这么快,苏小格还是有点微微的惊讶。
进门,就已是一副老熟人的样子,提着一盒拐角处老店里的虾饺,直直闯入她的休息室。“知道苏大小姐还没吃午饭呢,我特意送过来。”
很贴心将方便筷拆好,交到她的手上,“可能有点烫,吃的时候小心点。”
美型、善变、风流、绯闻缠身……
苏小格抬头看看他的脸。这是上帝给她的一根稻草吗?
“杜忠献,你这是要追求我的意思?”苏小格自单人沙发里缓缓起身,问。
一向自诽对女人了若指掌的杜忠献,却被苏小格一句问的愣了一下,忽而笑着,微微红了脸,拽拽衣领说:“这么明显?”
“那,不如我们直接结婚?”苏小格的第二句,让杜忠献差点腿软。半句话也没有说,默默起身,转身离开。
想要借着这个男人,去做个让穆启然毫不起疑的堕胎手术,是不是太无耻了。苏小格也觉得自己变的无耻、心思黑暗可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