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这一笼翠竹,外面的人只看得见苏芷兰发狂的野兽一般对人拳打脚踢,根本就看不见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且早在苏芷兰把紫枫推入竹群中时,苏紫枫就借机在她唇畔涂了哑药。彼时,苏芷兰正嗓口发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此,竟没人知道内里景象。现下,苏芷兰的丫鬟为她报信,却恰好当了苏紫枫眼线。
苏紫枫闻声,立马收起银针,迅速喂苏芷兰吃了解药。趁她不注意的时候还悄悄往自己脸颊涂了药粉。
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赶来的时候,正看到苏芷兰疯狗一样的抓着紫枫打,匆匆拉开,就看见紫枫脸上重重叠叠的掌印,触目惊心。
佛堂里,老夫人手执一串紫檀佛珠端坐椅上,右手边红漆的五福奉寿桌上乌漆茶盘里茶水袅袅冒着热气。
李姑姑恭敬的递上青花白底的茶杯,老夫人却并不去接,抬手一挥示意她放下,面色不豫,眼含凛厉的注视着跪在堂中的苏紫枫、苏芷兰二人!
或许是因为疼的,苏紫枫跪在地上浑身发抖,那双眼却清明又倔强的注视着老夫人,不肯认错,也不哀求庇护。
反倒是苏芷兰从进屋开始就哭着嚷嚷要老夫人为她做主。泪势滂沱花了妆,整个人早就没了相府千金的秀稳,活月兑月兑一只没有规矩的泼皮野猴。
“好了,四丫头一身的伤还没喊半个疼字,你这个浑身上下找不到半点伤口的倒吼破了天!”老夫人语调平缓,听不出喜怒,可威严和气势却充斥了满屋。
苏芷兰被老夫人气势震慑,掉着泪愣了下。瞬间之后却又觉得更为委屈,愤愤不平的吼道:“同样是姨娘生的孙女,祖母为何就偏帮了苏紫枫那贱人?兰儿才是一身的伤,兰儿连紫枫半个手指头都没碰到!”
越说她越是觉得委屈伤心,俯在地上越哭越大声,到最后都不再顾及自己的脸面由了性子放声痛哭!
“成和体统!”老夫人气得不轻,紫檀木的佛珠重重磕在手旁的乌木雕花小几上:“好歹是堂堂相府千金,当真就不要半分脸面?”
老夫人语气已相当严厉,冷眼看着跪坐在地上痛哭的苏芷兰,冲李姑姑吩咐:“请了老爷和大夫人过来,让他们自己来断这官司。我倒要看看,相府这样的高门宅院是谁惯得小姐们这般没有规矩!”
李姑姑领命要去,紫枫却重重一个响头磕了下去:“祖母息怒,求你不要惊动父亲母亲。父亲为国事操劳已然辛苦,母亲为府里也是操碎了心,怎么能为这些个小事劳烦他们!”说到这儿,她突然抬头恳切的望着老夫人,言辞诚恳自责:“是紫枫不好,紫枫该让着二姐姐的。紫枫任由二姐姐责罚就是了。求祖母息怒,求祖母体恤父亲母亲辛劳!”
“诶!”老夫人抬眼看着紫枫满脸红肿,掌印交叠。饶是气了七姨娘那么多年也忍不住心疼这个孙女。她定是平日里受惯了欺负也没人为她出头,才会受了委屈也忍气吞声连父亲母亲都不请:“你莫怕,是非曲直自有论断。祖母会做主的!”
李姑姑领命去了,紫枫却满脸害怕身上都跟着颤抖。苏芷兰只顾了哭,浑不管发生了些什么!
不多时李姑姑就回来了,相爷应诏入了宫,只大夫人跟了过来。老夫人端了茶杯浅浅喝茶,由着大夫人给她行李请安。
“儿媳论断府上事务向来公正,今儿个这事虽发生在老身的园子里也依旧由你做主!”老夫人把茶杯放回乌木茶盘,冷眸扫了眼坐回绣凳的大夫人,拿起佛珠一颗颗有意无意的数起来。
苏紫枫把头埋得更低,眼角余光却偷瞄着恼怒了的大夫人。
这种事情,老夫人若不想管派人扭了她们二人送到大夫人处也就是了。这样遣人去请大夫人来,明显就带了责备的意思,当先又说了大夫人断事公正,这就明显是在施压!
清官难断家务事,大夫人当然明白公正莫不过就是合了老夫人的心!
她满目慈爱,噙了笑看向紫枫,语气里都是心疼:“自家姐妹,何故就打了起来?都是我的女儿,打着谁母亲这心也都是跟着疼啊!”
紫枫没错过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清冷锋芒,尽管接收到老夫人鼓励的眼神,依旧害怕的向大夫人道歉:“是女儿的错,二姐姐骂女儿不过是母亲走狗的时候女儿就该当没听见的。是女儿瞎操心怕二姐姐让人笑话,提醒姐姐我们是姊妹才惹恼了二姐姐,求母亲责罚,紫枫知道错了!”
母亲的走狗?敢情这是借着紫枫针对我了?大夫人心里一阵的不快,看哭哭啼啼的苏芷兰就越发的不顺眼,正要说话,二姨娘却未经通传风一样冲了进来:“兰儿,你怎么样了,那贱蹄子可有伤到你?”
苏芷兰看自己姨娘来了,起身扑进二姨娘怀里,哇哇哭道:“娘,是苏紫枫打了女儿,她那一身的伤都是自己弄的女儿根本就没动她一根手指头!”
仗着老爷的宠二姨娘也是跋扈惯了的,听苏芷兰这样一说,更是新仇旧怨,冲跪在一旁的苏紫枫心窝就是一脚。
紫枫就是要让老夫人看见平日里二姨娘等人是怎样欺负她的,就是要让老夫人看见她苏紫枫在相府是怎样没有地位的。
所以才在苏芷兰为难她的时候把她往修竹居门前引,所以才会出言激她发疯揍人,所以才会一反常态的顺手治她一顿,让她忍不下气非得把事情闹大!
如今,二姨娘既然如此配合的要当众踢她,她自然是不会躲!用短暂的疼痛换老夫人对她姐弟二人的庇佑,值,太值了!
这一脚二姨娘拼尽了全力,若真踢在紫枫心窝她必然会受重创。老夫人黑了脸呵斥二姨娘停下,大夫人也沉了声阻止,可哪里能来得及,那生了风的一脚眼看着就要落在紫枫身上。
紫枫闭上眼等待疼痛,突然一股大力向她一推,她惯性的扑到在地。偏头去看,就看见原本跪在她身后的墨婉竟被二姨娘一脚踢飞,头部撞在大理石地板上殷殷的流着血!
“墨婉!”苏紫枫再顾不得许多,大叫着墨婉的名字奔过去抱紧她:“十几年来你为我挡打挡骂都不曾出事,今日也定要好好的,你要好好的!”她伸出手捂住墨婉流血的伤口,泪水滂沱:“我们回听雨轩,我们再也不要出门,可前些年就是不出门也会被奴才们欺负!墨婉,我们要怎么办?要怎样才能在这深宅大院平安的活着?就只要活着。”
老夫人、大夫人腾地起身走向墨婉,二姨娘也愣在了当场。李姑姑吩咐了伶俐的丫鬟去请大夫。外院的小厮却在这时领了宫里的公公宣旨!
原来是萧皇贵妃宣苏紫枫进宫叙话!一屋子的人都是一惊,萧皇贵妃乃是八皇子生母,想来,八皇子当真去请贵妃娘娘赐婚了。
苏紫枫心里咯噔一声,她不想也不能嫁给八皇子,可贵妃一向疼爱八皇子,说不定……这可如何是好?
紫枫抱着血流不止的墨婉心里烦乱得很,一屋子的人看着紫枫更是各有算计。这一进宫无论成败都将为她带来无尽的麻烦!
正头疼间,翠竹又着急的寻了来,来不及和众主子见礼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姐,学院的夫子遣人来报,说少爷失足落水,这会儿还没找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