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大夫便到了,因是男女有别谁都不敢上前验证苏紫枫身上的於痕是外力所致还是药物所致。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苏紫枫正要松一口气,大夫人惯用的林大夫开了口。他规矩谦恭的行下一礼,谦卑的的道:“在下不才不能为小姐验伤,若府上信得过在下,不如叫了拙荆来为小姐们验伤!拙荆跟着鄙人行医二十余载,药理针械都是熟悉。”
别无他法,老夫人也只得点头应允。
苏芷兰挑唇邪笑着去看犹自镇定的苏紫枫,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而此时的苏紫枫却是真的有些心慌的。她出身医学世家自然是深谙药性,当日里,她仗着无人知她会医,又借着在老夫人的地界天时地利,抓准了苏芷兰百口莫辩。哪想到能有今日。
虽然她调配药方的要都是经过自己改良过,可古代的大夫也不可小瞧,李太医不就在她解完三尸脑的毒之后还推断出了苏蒙中了惊风散以及七步香和桂枝吗?
正思虑间,林大夫的夫人周氏却已经来了。她穿一身粗布绣翠竹的大袄,坠马髻用孤零零的如意纹白玉扁方挽着,她一脸正气,举手投足都荡漾着君子之风。
苏紫枫心下‘咯噔’一声。林大夫家境殷实夫人却是朴素作风,这说明周氏不爱财;她一脸正气,君子做派,这说明周氏为人正直!
总之,无论是动之以情还是金钱攻势都注定了拿不下周氏!
周氏也不废话,和一众主子见过礼之后便直奔主题!
为表公平,也防止作假,每位小姐进去都有老夫人、大夫人以及二姨娘身边各一名婆子跟着进去。
按长幼次序,先进去接受检查的是二小姐苏芷兰。
苏紫枫倒不怕周氏能从她身上找到针眼,她在下针之初就在银针上涂抹了自创的伤愈膏,一夜之间就能让创口愈合如初。
可若周氏医书了得,却很有可能在苏芷兰身上找到化瘀膏的踪迹!苏紫枫开始后悔,早知有今日,她当初就直接用抹了伤愈膏的银针狂扎了,拳打脚踢之后又为她施了化瘀膏,这不是自掘坟墓?
事到如今,她便是悔青了肠子也是无用,只得蹙了眉故作镇定的等着周氏的检查结果!
老夫人怀里温顺得小绵羊一般的苏蒙偷眼打量着自家姐姐,正巧就扑捉到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担忧。他心里马上就明白了,原来姐姐真的没挨打,姐姐真的打了二姐!
他暗松一口气,心情顿时就好了!可紧接着,他也开始担忧:若真是像他们说的那样姐姐是对自己下了药才有这受伤模样的的话,那周氏一查不就都明白了!
他表情凝重,背心都冒出来汗!
周氏却已经查完了苏芷兰的伤势,她缓步出来,扫一眼屏气敛眉佯装镇定的苏紫枫,略思索了片刻,便要带苏紫枫进内间验伤。
二姨娘却是不依的,她款步上前挡了周氏去路,硬扯着肿得老高的嘴逼问道:“二小姐身上到底有几个针孔,大夫是不是应该先说个明白?”
一直低眉顺目的周氏面无表情的看了二姨娘一眼却并不吭声,而是转身朝老夫人及相爷、大夫人行了一礼,而后才语无波澜的开口:“在下得查过四小姐身上伤势,对比了药性之后才能得出结论,如镜若单凭蛛丝马迹的线索认定一些事未免会有所偏颇!”
老夫人威严的扫一眼二姨娘,而后和蔼的冲周氏点了点头:“去办吧!”
二姨娘心里却有不好的预感,她总觉着此时若不逼了周氏说出结果待会儿周氏就未必会说实话了。
于是,她‘咚’的一声跪倒在相爷面前,嘟了红肿的嘴求道:“爷,妾身不过就想知道兰儿身上是不是有针眼,就想知道昨晚还有的伤痕对兰儿影响大不大,周氏为何就不能现在说了结果。又不是让她断定什么,就是又没有针眼,兰儿的腰间有没有可疑之处,这怎么就不能说呢?”
心境淡泊的周氏却有些着恼,苏芷兰身上并无伤痕也无针眼,不过腰间却有淡淡的赤芍、苏木、归尾的味道。这些药都具有活血化瘀的良效,倒也不排除她腰间曾经受伤的可能!
可她现在却是不能说,人们都有先入为主的弱点。若是现在就告知大家这些事情,难免会对苏紫枫不利,她若真的是对自己下药造成受伤的假象也便罢了,若她真真的是被人欺负打得遍体鳞伤那不是要害了她?
她周氏向来公正,如何肯置人于危难之中?
这二姨娘实在是不讲道理,都讲明了现在不便开口却要咄咄逼人,想来平日里也没少欺负人!她心里愤愤难平,平日里就听说四小姐可怜无依尽招人欺负,现在看来传言果真是没错了!
二姨娘本就是丞相的心头肉,刚才打她已经是心疼得不行,现在二姨娘开口要求,说得也不是无理,他便也就允了,放下手中茶盅对周氏道:“周大夫现在就说吧莫不过是个检查结果,你照实说也就是了!”
怎么连相爷也是个不懂理的?周氏脾气向来耿直,现在看丞相不顾大义偏帮二姨娘不免火起,可这终究是人家家事她一个府外的大夫内眷也不便掺和。
不过,她终究还是犹豫,她是医者,最不愿因自己的判断害了旁人!
苏紫枫黑曜石般的眼仁一转也便就明白了周氏当下不愿说出结果的原因,见她此时依旧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决断的模样,便跨出一步,抬起满脸是伤的头可怜兮兮的瞅着周氏道:“紫枫也是略懂些医理的,别的不敢夸口,医者救死扶伤的古训却是铭记于心。周大夫若是有什么疑点也不应顾虑,清者自清,紫枫就算因此受罚也定不会怨怼周大夫!”
大夫人怀里的苏蒙却是急了,刚才姐姐的表情明摆着就是她做过手脚。现在若周氏当真查到了说了出来,那姐姐岂不是要挨下三十皮鞭,那一定得痛死的。
这样想着,好像苏紫枫就已经被押在了老虎凳上等着挨打,他心里疼得难受,看周氏正要开口,立马就‘哇’的一声哭了:“你可不能看我们没有姨娘护着就欺负我们,四姐姐刚刚才救回了蒙儿的命,她甚至连受伤的麻雀都会捡回去医治,怎么会害人。这些年从来就是别人欺负我们的,你莫要害四姐姐被鳄鱼皮鞭打!呜!祖母,为什么姐姐和蒙儿没有姨娘护着,为什么姐姐和蒙儿要受人冤枉……”
苏蒙止不住的哭了起来,声声悲戚,句句断肠,老夫人听在耳里又是一阵难受,她轻拍了苏蒙的后背,轻声哄着:“蒙儿不怕没事的,祖母以前不知道你们过得那么苦,今天祖母知道了,祖母会保护蒙儿的。”
话虽小声,周氏却听得清楚。
敢情四小姐和这位小少爷从来就是没人疼没人爱任人欺凌的可怜虫啊!她心下气愤更是难平,她已年过三十却至今无所出,她若个一儿半女定当是疼到心尖尖里,相府这小姐少爷说是千金却竟被人糟践成这样!
她心潮难平,当下便做了决定,看着丞相道:“二小姐未曾受伤,更没发现半个针眼。至于四小姐受伤是真是假便要验过才能知道!”
说完便一福身:“在下先去去为四小姐验伤,各位主子若对在下的结论有异议便请另寻高明!”
翻译过来就是,我的结果就这样了,你们要是再刨根问底不相信,那大姐我还甩手不干了,你们愿意找谁来看就去找谁。
二姨娘就是再有意见看周氏如此态度也不敢再造次。倒不是她怕了周氏,而是老夫人、相爷连着大夫人都陪了笑,一副不准人有异议的模样!
苏紫枫被带进了内室,在三个嬷嬷的注视下周氏很仔细的检查了苏紫枫的伤口,有用随身带的各种药粉混合对比。
查看到一半却突然皱了眉开口:“四小姐既是懂医,在下便请教个问题‘半钱黄连,半钱蓝桂、一钱栀子再加上一钱白芍研磨成粉会有什么功效’?”
苏紫枫一听心里顿时就凉了,再加三味自己独创的药粉便就是用在自己身上的瘀肿散了!看来周氏果真医术了得,如此短的时间内不但看出了并不是真的受了伤,还几乎说全了配药的药方。
不过,她也只惊了一瞬便就领会了周氏的深意,她既是已经查出却并没有当众公布更没有立马出去交差也就是在给自己解释的机会了。
看来,蒙儿打得亲情牌起到了作用。
她略微思考也便开口作答:“缓解一两莲子,三两苦参,九钱续断并两只紫河车混合而成的寒毒。”
莲子也做怜子,苦参便在说姐弟俩常受欺令苦不堪言,断续便告诉周氏她姨娘被关只得她续了娘亲位置保护幼弟,紫河车便是胎盘是在告诉周氏她们姐弟也是爹生娘养的娘不在,爹不疼她们若不是自己想着方保护自己,恐怕早没了小命!
周氏闻言,再不吭声,想起刚才在外室二姨娘的咄咄逼人,二小姐的嚣张跋扈,大夫人的作壁上观、相爷的偏袒以及苏蒙的孱弱可怜老夫人的立场未定,心下烦闷得想要抓狂!
她是医者,她是正直的医者她如何能昧了良心?
可苏蒙和老太太的话又回荡在耳边,女人本能的母性被激发出来。她求半子而未得,如何能叫她眼睁睁看着孩子们因为没有娘亲护着而饱受欺凌?
结果出来,苏紫枫身上是‘货真价实’受外力而成的瘀伤,苏芷兰身上没有半点伤口更没有一个针眼!
大夫人依旧是和气端肃的面孔,眼角眉间却都含了满意微笑。相爷却是为难,老夫人遣人打赏了大夫送他们出门。回头便板了脸看着相爷:“三十皮鞭家法可是未查之前就定好,相爷是不是该执行家法了?”
苏芷兰一听,大哭着喊冤枉,二姨娘也痛哭着跪地求饶,母女俩一致认为周氏说了谎,嘣嘣磕着响头求相爷请了宫里的女医官来验伤!
苏丞相本还有不忍想替苏芷兰在老夫人面前求情,一听这母女俩竟还不嫌丢人竟要把府中的颜面丢到宫里,真真是不识大体不知轻重。
当下便也恼了,着人当场请了家法!
三十皮鞭下去苏芷兰**开了花,起先她还鼓了劲的尖叫痛喊,打到后来她直接就晕死过去连呼吸一下都觉得疼痛!
可老夫人看着,大夫人守着终究还是打完了三十大鞭。
二姨娘愤恨的瞪着苏紫枫大有不死不休的狠意,苏紫枫却没空理她,她温顺谦和的从老夫人怀里接过苏蒙,可了劲的在老夫人耳边说着讨巧话。
这时,双喜却慌慌张张的跑进来,顾不得老爷夫人都在匆匆行完礼就哭道:“小姐,翠竹死了!她死前在踏上写了个二字,奴婢不懂,求小姐快回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