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宸烨将车驶进地下车库,却在前脚刚刚迈出车门之时,对面停靠的一辆车突然打开前照灯。
剧烈的灯光正对着他的身影,将他的影子毫无意外的照射在墙垣之上。
一道身影,墨色西装,锃亮皮鞋,优雅气质,冷峻面容,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桀骜。
沈宸烨面色平静如常,心底却是万马奔腾,他没想到这个人会出现在这里。
“沈宸烨。”男人的声音不带任何温度徘徊在空旷无人的车库里,像似一道魔咒,重复的播放着。
沈宸烨默不作声,目光冷冷的落在对面走过来的男人身上。
“上车。”男人打开车门,迈动双脚,坐入车内。
沈宸烨岿然不动,站在车前,任着前方的人交替闪烁着大小灯,重复着提醒他。
“上车。”男人再次说道。
“我想我不需要上车,小舅舅。”沈宸烨的手放在自己的车门上,指尖触碰玻璃,带着轻微的抖动。
他沈宸烨在沈家无所畏惧,可是没有人知道在秦家,有个梦魇,是沈家四兄弟共同的梦魇。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上车。”男人咬住最后两个字,不带情面的驱车前行,在离着沈宸烨双脚不过十厘米处,踩下刹车。
秦秋夜,四十岁,纵横东南亚第一黑帮,在黑道界,唯一传颂至今的传说,杀伐绝不手软,双手嗜血,就如同他曾经穿上的那件红色西装,映入别人眼眶中时,他整个人都是血红一片,让人恐惧。
“小舅舅,我不知道为什么你突然回国了,但我现在必须要上去,我家菁菁,我的老婆还在等我上去。”沈宸烨一动不动,双脚如老僧入定,无论车里的男人如何威逼,自始至终保持最初动作。
秦秋夜嘴角轻扬,打开车门,同是一米八五的身高,两两目光平行,“不愧是国沈大少,有魄力。”
“小舅舅,你应该明白,我只是尊重您。”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秦秋夜拿出烟盒,点燃一根,“那好,我们就在这里谈。”
“如果舅舅也是想问我二弟下落,您找错人了。”沈宸烨弯腰俯身进入车门,将后座上刚刚出炉的蛋挞拿在手里。
秦秋夜不言,只是神色冷冽的打在他的背影上。
沈宸烨斜睨一眼尤带三分怀疑的男人,笑道:“舅舅想不想尝一个?”
“不介意我也上去看看这个从未蒙面的外甥媳妇吧。”秦秋夜未等沈宸烨回复,转身便朝电梯方向阔步而去。
沈宸烨面色一沉,关上车门,大步流星踏出。
电梯内,有个误入的护士,胆战心惊的站在两个神色冷然的男人身前,那气氛,俨然像似掉入万丈冰窟,身体失重,四周冰冷,冻的她瑟瑟发抖。
“叮……”电梯敞开,小护士连看都不看什么楼层,如小兔子一样,抓住救命稻草就一溜进去。
徐琛瞧着像见了鬼一样跑出来的小护士,忍不住的一笑,“跑那么快做什么?”
突然,他愕然的盯着电梯内同样注目过来的两道目光,咽了一口口水,看了眼旁边的楼层,有些犹豫要不要选择乘坐下一躺电梯?
“进来。”沈宸烨发话。
徐琛认命的踏出第一步,双脚如注入千斤重铁,好沉重啊。
“叮……”电梯再一次敞开。
徐琛本想趁着电梯一开一合的时差错觉,也来一出撒丫子就跑的计策,奈何,前脚还没来得及踏出,就被身后的沈大少一句话惊得动弹不得。
“这位是我的小舅舅秦秋夜。”沈宸烨面无表情,脸上的五官就像是被熨斗来回熨烫无数次,然后摊开,怎么看怎么个平整。
徐琛心底咯噔一下,沈宸烨的舅舅?沈宸烨有两个舅舅没错,可是一个在北美,一个在东南亚,他们没事跑国做什么?不会打算继续染指他干净的祖国吧。
“秦、秦先生您好。”徐琛伸出僵硬的右手。
秦秋夜眼角下撇,也算温和的伸出右手,“你好。”
“秦先生是来探病的吗?呵呵,这边请,这边请。”徐琛走在最前面,引领着两人再一次踏进病房。
齐江临坐在沙发上,翻看着杂志,耳膜中传来几下脚步声,随后便见紧闭的门被一人推开。
“刚刚睡了。”齐江临直接说道。
沈宸烨微微点头,走到床边,仔细的留意着熟睡中气力维和的身影,温柔的替她拢了拢被子。
“这位先生是——”
“秦秋夜。”秦秋夜抬手。
“齐江临。”两人两手相握。
“我是沈宸烨的舅舅,上来看看。”秦秋夜眼角望向内间小心翼翼走动的身影,嘴角轻挑。
齐江临未有回复,起身倒了一杯清茶,“上一次沈夫人来时是咄咄逼人,这一次秦先生来倒是和气了不少。”
“我这个姐姐就是一个直脾气,说话也直,处事待人雷厉风行,实在是有缺女人的温和。”
“沈夫人是巾帼不让须眉,只是,有些时候,太过迂腐了。就好比几百年前的高门大院,世族身份看的比人心还重。”
秦秋夜轻抿一口茶水,淡然一笑,“如此看来齐先生倒是很有见地,听闻齐先生可是把自己名下所有产业都给了许小姐,这个气魄,我想是我姐这辈子都达不到的。”
“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我齐江临只看重情意二字。”
“如此,难怪齐先生至今未娶,原来是没有遇到对的人。”秦秋夜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窗前,俯瞰往下,“就是不知道齐先生这么慷慨是因为对故人之思,还是另有所图?”
“无论是那一条,都是我的私事,不是吗?”齐江临抬起一脚,身体靠在椅背上,“秦先生既然是探病,可是病人已安睡,为了不打搅病人的休息,还请秦先生改日再来。”
秦秋夜笑而不语,回头瞧着走出的身影,嘴角弯上一丝弧度,“宸烨,我就问你一句,这件事真的不是你做的?”
沈宸烨面不改色,“小舅舅,我问心无愧。”
“那好,话我不多说,我回来也不是为了为难你,只是你母亲三天两头打电话来烦我,惹急了我,不管是谁,你应该知道下场。”
“小舅舅,母亲这只是关心则乱,二弟是成年人,有自己的思想,不是我可以左右。”沈宸烨坐在沙发上,轻轻的旋转着戒指,“我也是成年人,懂得审时度势,懂得何为进何为退。”
“很好,不愧是我最喜爱的外甥。”秦秋夜俯身凑到沈宸烨面前,额前的碎发碰巧落在他的鼻梁上。
沈宸烨抬头,四目相对。
“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沈宸沨究竟在什么地方?”
目光如炬,似乎有千军万马在两人相接的视线中激烈追逐,刹那间,风云变色,乌云滚滚,就像是天雷压日,将四周的所有景物焚烧殆尽,血流一片。
“我不知道小舅舅话里意思。”言语平常,毫无起伏。
“就这样子,当你母亲这样看你的时候,就这样子回复,我相信没有人会再怀疑你。”秦秋夜淡然,站直身体,目光依旧停留在沈宸烨身上,“我从来不会偏心谁,更不会怂恿谁,只有我认定的人,才会有那个资格留住我的信任。”
“咚。”空气很静,却在两人目光相对之时,内间传来一声什么东西摔落的声响,本是很轻很轻的一记声音,却被寂静的氛围无限量放大,显得那么的刺耳。
沈宸烨面色大变,慌乱的跑进内间。
许菁菁单手扶住胸口,神色略带痛苦的趴在床边。
“菁菁,怎么了?”沈宸烨将她抱在怀里,急忙按下呼叫铃。
“没事,就是有点……有点口渴。”许菁菁苍白一笑,手不由自主的紧紧的抓住沈宸烨的手臂,“有点痛。”
“伤口痛还是心口痛?”沈宸烨放下她的身子,把氧气罩放在她的嘴上,“再等一下,医生马上就来了。”
“嗯。”许菁菁躺回床上,身体难以忍受的蜷缩着。
“菁菁,你别吓我,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沈宸烨将她揽入怀里,拂去她额头上溢出的冷汗,“很疼吗?”
许菁菁摇摇头,氧气罩下的下唇已然被咬的留下一排齿印,血腥充斥在整个罩子里,带来一股让人作呕的味道。
喉咙处上涌着什么,好难受,许菁菁急忙推开沈宸烨,摘下氧气罩,趴在床边张嘴一吐。
意识恍惚中,只觉得整个口腔都满是铁锈味,好难吃好难闻。
沈宸烨僵硬的抱着她,见她难受,却突然推开自己,随后一口血溅在自己的双腿间,血霜染上裤子,渗透在内,一阵滚烫烙在皮肤上,引得他一个寒颤。
徐琛气喘吁吁的推开门,眼前一幕,惊得他蓦地双眼瞪大。
“愣着做什么,快救她。”沈宸烨冲着门外发愣的两人大喊。
叶秦带上口罩,走入病房,将抱住她的男人毫不留情赶了出去。
沈宸烨趴在门上,手背上还残留着她血液的余温,通红的一片映在眸中,就像彼岸花,红的让人害怕,让人胆颤,让人不敢多看。
“怎么了?”齐江临拂过他裤上的血迹,不敢置信的望着他。
“吐血了,菁菁吐……吐血了。”
徐琛从病房内走出,摘下口罩,有些难以启齿。
“说啊,怎么了?”沈宸烨双手捏紧成拳,生生抵抗着心底的恐惧。
“伤口发炎引起的痉挛,再者心脏用药破坏了凝血系统,所以伤口恢复的不是很好,有些内出血,又加上扯动了伤口,心脏痉挛,吐了血,现在血已经止住了,安全起见,需要再送往观察两天。”
沈宸烨点点头,推开徐琛走进病房,匍匐趴在床边,指尖轻碰过她的眉眼,动作轻柔,生怕惊扰了睡梦中的身影,“怎么不好好听话,以后想要什么告诉我,我说过的以后我就是你的手,知道了吗?”
月光朦胧,无声的风吹动窗子前的风铃,铃铛触碰,发出轻柔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尤显突兀。
“咚。”紧闭的房门被来人狠劣的推开,随后,一阵浓烈的酒气随风而来。
江易泽放下文件,抬头看向跌跌撞撞走入的身影,眉头紧皱,“你喝酒了?”
许婉儿放下皮包,懒得回复般走进浴室。
江易泽走到洗手间前,听着里面断断续续的水声,双手环绕交叉放在胸前。
许婉儿擦了擦还在滴水的头发,酒醉已然醒了一大半。
“你这些天都去了什么地方?”江易泽面无表情的问道。
许婉儿斜睨了一眼身边的男人,不以为意的继续擦着头发。
江易泽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的身体抵触在墙壁上,“我问你这些天去了什么地方?”
“江易泽,你别忘了,我们之间只是利益关系,我助你回江家,你助我许氏成为国百货龙头,我们的婚姻只是联姻而已,我去什么地方,由不得你过问。”
江易泽面色不动,依旧紧紧的束缚着女人的双手,“是吗?那以往那些勾引我的日日夜夜,躺在我身下辗转的身影都是谁?口口声声说要嫁给我,无关利益,无关家族的女人又是谁?”
“这些话你也信?”许婉儿嗤笑,“在你们男人的世界里,不是都喜欢说甜言蜜语吗?我们不过就是调换了彼此的角色而已,难不成你就信了?”
“对,我信了。”江易泽欺身,将许婉儿的身体再一次捆紧在自己怀中,“我告诉你许婉儿,从我跟许菁菁离婚那时起,我就把你当成了真的,不管什么家族,不管什么利益,我只知道你许婉儿是我江易泽的老婆,是我的女人。”
“那我今天就告诉你,我跟你只是交易,没有感情。”
“许婉儿,别逼我对你用狠的。”江易泽霸道的将女人丢在床上,双目赤红的俯视而下,松垮的衬衫已被他扯开了纽扣。
许婉儿心底震怒,瞪着江易泽,越发的咬牙切齿,“你敢这么对我就应该想到会是什么后果。”
“许婉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盘算什么。”江易泽俯身凑到她面前,抬手捏住她躲闪的下颔,声音冷冽,“你和许姜承这一大一小两只狐狸正筹划着什么,我一目了然,我不说,就还念及着我们的婚姻,如若你再这么肆无忌惮的去勾引别的男人,你会知道什么才是背叛我的后果。”
许婉儿面带惧色,忍不住的往身后床沿爬去,却在下一刻脚腕被人拉扯住,身体一个失重,往后被扯动,随之而来一股男人的气息扑打在自己的颈脖间。
江易泽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渐渐的凝聚力道,“你最好清楚我们是夫妻,做这种事是理所当然。”
“我告诉你江易泽,你情我不愿的事就是婚后强——唔——”
嘴被男人狠狠的堵住,他的舌头强势霸道的撬开她的唇,任她如何挣扎,最后还是缴械投降。
夜风凄凉,席卷过大地携带而来阵阵尘土,一辆红色法拉利抢过红灯,紧急停靠在酒店前的接待处前。
酒店安保瞠目结舌的瞪着离自己只差一步之遥的跑车,心底咯噔一下,上不来下不去,扰的他惊慌难安。
秦秋枫面色阴鸷的从车内大步走出,抬头看了眼身前的大酒店,一言不发的走进。
“叮咚……”
秦秋夜从内打开门,斜靠在玄关处的花架上,饶有兴味的打量着心急火燎赶来的女人,嘴角尤带半分笑意。
“人呢?沈宸烨人呢?”秦秋枫开口道。
秦秋夜倒上一杯红酒,送到她的面前,“在医院。”
“咚。”秦秋枫重重的放下酒杯,“连你都请不动他了?”
“我不是请不动他,而是不想打扰他而已。”
“你什么意思?”
秦秋夜嘴角微扬,“就那么一句话,对于敢爱敢恨的人,我秦秋夜是佩服的。”
“他们那根本就是平民百姓玩的过家家,总有一天会厌恶生恨,这世界上唯有利益不会改变。”
“所以你的婚姻才会是如此的波澜起伏,勾心斗角,连身边躺着的人都要精心谋算一番。”
“等你有一天结婚的时候就会明白这世上没有人能值得信任,除了自己。”秦秋枫一饮而尽杯中红酒,笑意淡淡,“连亲兄弟都能随意杀害,你说什么人还值得自己信任?”
“无风不起浪,你应该明白宸烨的秉性。”秦秋夜再为她倒上一杯。
秦秋枫摇头,“就算自己的弟弟做错了什么,作为哥哥,都应该明白兄弟血缘这辈子就一次。”
“还记得宸烨上次受伤的事吗?”秦秋夜放下酒杯,翘着一腿,更添兴味的注视着秦秋枫。
秦秋枫面色如常,只是握着酒杯的手越发的用力。
秦秋枫闭上眼,“他们都是我儿子,少了谁,我都不会觉得高兴。”
“你应该知道这里是国,不是国,这里如果要问我谁的能力更胜一筹,姐姐,我劝你一句,有些事做了就得付出代价,别到最后弄到两败俱伤,沈宸沨弑兄时就应该明白下场,我们道上有个规矩,有仇必报,有恩必报,谁挑事端谁善后,这事,我保持中立,绝不插手。”
“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外甥被另一个外甥杀死?”秦秋枫恼急,站起身,双目微微泛红,“都是我儿子,身上都留着我的血,少了谁,我这个做母亲的都会难安。”
“姐姐,你担心的不是这个吧。”秦秋夜同样站起身,两两视线平行。
秦秋枫沉默。
“你担心的是怕宸烨有了一次反抗,以后就会摆月兑你的禁锢。怕你的威信失去作用,你自始至终都是顾及着自己的利益链,说起母亲儿子,你是我见过的……最失职的一个。”
“你——”
“别说我说的不对,你心里想的什么在你的脸上表现的一清二楚,姐姐,你这么多年经营着沈家利益,在你眼里,除了自己外,任何人都是棋子,包括我,包括你丈夫,包括你儿子。”
秦秋夜咄咄逼人的气势逼得秦秋枫连退数步,当妖艳的五官紧蹙成川时,她挥下手中的酒杯。
他低头看向地毯上晕染开的一片红霜,嘴角轻轻上扬,“或许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个世界少了利益,会更美。”
“秦秋夜,你说我冷血,你又何尝不是?”
“所以,我们就应该好好的积积德,人活一辈子,不过几十年光阴,广厦千间,夜眠不过三尺,家产万贯,日食不过三餐,再多的钱,死了也只需一柸黄土。”
“说的大义凛然,你秦秋夜在业界出了名的狠毒,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秦秋枫抓起沙发上的皮夹,临走前回头再看了眼独站窗前自斟自饮的男人,“告诉沈宸烨,别挑战我这个母亲的底线,他赔不起。”
秦秋夜未作回复,仰头一口含下嘴里的红色液体,嘴角拂动的笑意愈演愈烈。
医院里,无人的走廊,一人依靠在玻璃窗前,身体靠在墙面上,眸光毫无起伏的望着头顶上空的争相交汇的灯光。
不知为何,男人的手颤抖的覆上自己的胸膛,按压着里面难以忍受的疼痛。
“去休息吧,你已经守了一天了。”齐江临拿着一杯牛女乃,“喝完后就去休息,这里我来守着。”
“不用了,心里放着,睡不下。”沈宸烨喝了一口牛女乃,眉头微蹙,牛女乃里味道明显不一样。
齐江临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放了点安眠的东西,好好的睡一觉,明早起来菁菁就醒来了。”
沈宸烨坐在椅子上,脑中晕眩一片,“其实我现在也挺满足的。”
话音散落,男人靠在椅子上沉睡而去。
齐江临坐在他身边,抬头望向病房内交织的仪器,“我也挺满足的。”
阳光温柔的洒落在病房里,空气里有股淡淡的薰衣草味道,一只手轻柔的抚模过她的脸颊,她睁了睁眼,模糊的视线里碰巧迎上他温柔如水的目光。
屋子里,很安静,没有人想要打扰沉睡中的人。
“大叔……”声音很轻,轻到只剩她一人能听见。
沈宸烨点点头,“我在。”
许菁菁凝聚了些许力气,抬起手轻放在他憔悴的面容上,“没休息吗?”
“刚刚醒来。”沈宸烨握着她的手。
“几点了?”许菁菁寻着墙上的挂钟看去,十一点了。
“怎么了?”沈宸烨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我饿了。”许菁菁淡淡一笑。
“好,等一下,我这就去让人准备吃的。”沈宸烨跑向门外说了几句话又折回来,“马上就来了,徐琛说醒来可以喝点粥。”
不到十分钟,一男子轻叩房门。
沈宸烨捧着热粥,坐在床边,微微摇升了半分床头。
许菁菁制止他的动作,“你喝。”
“……”沈宸烨愣了愣。
“大叔,饿久了身体会差的。”许菁菁眼眶微微湿润,“你瘦了。”
沈宸烨放下粥碗,双手紧紧的捧着她的手,“我不饿,我饿了会自己找吃的。”
“我就想看着大叔吃东西,大叔吃东西的时候……最性感。”许菁菁伸手勾着一旁的勺子,手上没什么力,也拿不起碗,只得一点一点的舀上半勺子红枣粥。
沈宸烨张嘴含下,糯糯的米香充斥在整个嘴中,红枣的甜香,就像是糖一样,含着含着,就化了。
许菁菁重复着先前的动作,一勺一勺的送入他的嘴中,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烈,消去了以往的苍白,浮上淡淡的红晕。
“我这是不是看错了?”刘絮凝站在病房外,有些不敢置信的揉了揉双眼,她怎么看见的是病人在喂陪护吃饭?
沈宸烨笑道,“你没看错。”
刘絮凝愣了愣,沈宸烨竟然也会笑?
“大叔这段时间肯定都不乖乖的吃饭。”许菁菁面上微红,“一定饿坏了。”
“就他那个身体,饿几顿也没事。”刘絮凝尴尬的走进,放下手里的保温盒,“听徐琛说失血过多可以喝点猪肝汤,我试过了,没有怪味道的。”
“麻烦你了絮凝。”沈宸烨擦了擦嘴,温柔的将许菁菁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多少喝一点好不好?”
“嗯。”许菁菁点点头,浓郁的汤水味道扑入鼻间,她含了一小口,“味道很好。”
“这都吃上了?”齐江临推开门,打趣三人道。
“齐叔叔,你吃了没?”许菁菁推开汤碗,摇了摇头,“喝不下了。”
“好的,等一下再喝。”沈宸烨放下,“絮凝这么早来也没吃东西吧。”
“我打算看完菁菁就回去。”刘絮凝收好保温盒。
“正好,我也没吃,不知今天能否与刘小姐共进午餐?”齐江临双手随意的放在口袋里,嘴角微微含笑。
刘絮凝面颊泛红,“荣幸之至。”
走出医院的院子,一黑色西装英气逼人,一白衣长裙清纯动人,两两相映,竟有些梦幻的和谐。
刘絮凝提着皮包,走在男人的身侧,身边的男人,气质很好,仪态高雅,浑身上下写满的都是成熟标签,让人禁不住的小鹿乱撞了几番。
“听说沈夫人看重的大儿媳是刘小姐?”齐江临突然开口说道。
刘絮凝脚下一滞,有些诧异的看着男人的背影,“我们两家也是世家,从小父母就爱把我跟宸烨撮合在一起,久而久之,我都以为我会非他不嫁。”
“能被沈夫人看上的女人,一定另有魅力。”齐江临停下双脚,身后盲目跟来的女人一个刹不住前脚,已然撞在男人的背上。
齐江临淡然一笑,“是挺可爱的。”
话音一落,刘絮凝的脸越发的通红,“菁菁配得上宸烨,只是阿姨对她还不熟悉。”
“当然,我的干女儿岂可是普通人。”齐江临眼底温柔,声音不由自主的变得柔软。
刘絮凝眨了眨眼,只见沐浴在阳光中的男人,脸上弥漫开的会心笑容,就像是这十月阳光,炙热却不滚烫,能暖动人心。
病房里,许菁菁瞅着站在窗前伫立许久的沈宸烨,不明所以的问道:“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就是看看今天冷不冷。”沈宸烨坐回床边,仔细的盯着床上的人。
许菁菁瞪大双眼,“你看我做什么?”
“就想看着你。”
许菁菁低垂下眸,“我又不漂亮,有什么好看的?”
“我的菁菁最漂亮。”沈宸烨托起她的下颔,覆唇而上,尝了尝她齿间的味道,“嗯,汤水看来果真不错。”
许菁菁面颊一红,扭头看向一侧,“等下又被别人看见了。”
“看见了又怎么样?你是我老婆,名正言顺的亲热。”
许菁菁脸色更红,身体往里靠了靠,“可以抱抱我吗?”
沈宸烨忍俊不禁,坐上床,温柔的将她抱在怀里,又担心碰到她的伤口,只得小心翼翼的揽在她的腰际,“这样难受吗?”
“不,你怀里好温暖。”许菁菁更加往他的怀里靠去,右耳趴在他的胸口处,安静的聆听着他胸腔里有条不紊的心跳,“给我说说你的故事可以吗?”
“我的故事有什么好听的?我想听听菁菁小时候的故事。”沈宸烨拥紧她。
许菁菁莞尔,“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死了,然后小叔就找上门来说他要抚养我,就这样我成了许家名存实亡的大小姐,不,应该是毫无价值的许家大女儿。”
“菁菁,你知道你爷爷留下的遗嘱吗?”沈宸烨低头双唇轻碰在她的额角。
许菁菁摇摇头,“我不记得了,当初父母刚接任许氏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被一场火烧的尸骨无存,我当时还小,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遗嘱。”
“那你现在想知道吗?”
“我已经有了大叔,还要那个遗嘱做什么?”
“可是我不想我的菁菁受委屈。二十年来,许姜承的鸠占鹊巢,本就应该还了。”
许菁菁抬头看着他,嘴角弯弯,“大叔说要,我就要。”
“傻瓜。”
隔日,一条新闻震惊整个A市商界,连带着整个百货产业受到牵连,一时之间,国内百强企业许氏股票瞬间一落千丈。
起因只因一封被人故意私藏的遗嘱。
许氏顶楼办公室,保安秘书纷纷阻拦着恼羞成怒闹上来的股东们,却被怒极难消的众人一并推开。
许姜承仿佛是一夜白头,疲惫的靠在沙发上,听着办公室外的闹腾,神情恹恹的捏了捏鼻梁。
一旁的手机震动着,似乎只要他不接,它便锲而不舍的继续证明自己的存在感。
许婉儿站在角落里,心底担忧的瞧着被团团围困的董事长办公室,不敢出去一步,就怕那些愤怒的股东生吞活剥了她,而打父亲的电话,许姜承却迟迟不接。
情况一时之间难以控制,无奈之下,只得求助那个昨晚上让她厌恶到极致的男人。
“我就等着你给我打电话。”江易泽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戏谑,任凭谁看到今日晨报,再接到许大小姐的电话,也不难想象她的低姿态。
“求你了易泽,念在一日夫妻百日恩,帮帮我们吧。”许婉儿双手紧紧握成拳头。
江易泽冷笑,“许氏危机,由我一个小人物,怎么可能化解的了?”
“你是学法律的,易泽,你一定有办法。”许婉儿咬住下唇,“只要你帮了我,我以后不会再反抗你了。”
“婉儿,你要记住,我们是夫妻,有些时候患难见真情,我怎么可以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趁火打劫呢。”
“易泽,我不勉强,你没有逼迫我什么,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求求你了。”
江易泽难以掩饰的笑声从电话一头传来,“好,到公司车库来,我等你。”
挂断电话,许婉儿微微闭了闭眼,忍受着心口处的暴乱,目光冷冷的落在办公室前的一排身影上,咬牙切齿的走下消防通道。
江易泽靠在车门上,点燃一根香烟,饶有兴致的盯着敞开的电梯门。
许婉儿一路小跑,三寸高跟鞋鞋跟踩踏过地面发出突兀的声响,在寂静的车库里犹如回音缭绕不断。
江易泽吐出一口烟圈,将靠近自己还在喘气的女人一把搂在怀里,带着浓烈烟味的唇蛮横的强占住她诱人红润的双唇。
“咳咳咳,咳咳咳。”许婉儿被突如其来的烟气呛得连连咳嗽,忙不迭的推开束缚住自己的江易泽。
江易泽面色一沉,默不作声的再次吸入一口香烟。
许婉儿绞着裙角,平复着心绪,“易泽,你给个主意好不好?”
“连亲你一下都这么不情不愿,我真担心以后我的幸福该找谁了。”
许婉儿面色苍白半分,踮起脚尖,触碰在他的唇上,蜻蜓点水,点到即止,“现在可以说了吗?”
“我还是喜欢以前那个惺惺作态的许婉儿,现在这个,太过清高了。”江易泽熄灭烟蒂,打开车门,坐入驾驶位上。
许婉儿紧跟其后,坐进车内,“你以后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现在拜托你给我支个招。我没有想到爷爷竟然自私到把所有财产留给许菁菁,我一直以为他留给的是我大伯,原来临到头,亲生儿子还不如孙女重要。”
“都说人老了看得事比年轻人多,果真没错。”江易泽冷笑,“办法倒不是没有,他们既然有遗嘱,难不成你们就没有?”
“你的意思是私造?”
“二十几年前的事了,当时帮忙立遗嘱的律师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你说这封遗嘱还有价值吗?”江易泽倚靠在车座上,笑意淡淡,“他们之所以公布什么遗嘱,并不是为了就这么拿回许氏领导权,许氏在爸爸手里经营二十几年,那些业绩在所有股东都是有凭有据,任谁都没有把握一举清除爸爸的功绩。”
“你的意思是——”
“他们要的是许氏股份。”江易泽打开视频,是今早最新股价,“如今许氏股价有了丑闻立刻跌入谷底,所有股民忙着抛售,此时此刻,是高价购买的最好时机。”
“我爸手里可是有许氏的百分之四十。”
“你也说了是百分之四十,不是百分之五十一,只要他们成了第一股东,又拿着爷爷的遗嘱,许菁菁成为许氏的总裁只是时间的问题。”江易泽按住许婉儿的手,“现在你和爸爸只要做两件事,稳住股东和造出一份假遗嘱。”
“我们当然知道要稳住股东,可是新闻被大肆宣扬,我们就想稳也要有那个本事去稳。”许婉儿低垂下眼睑,“都是许菁菁,自以为嫁了沈宸烨就多了不起了。”
江易泽轻握住她颤抖的手,笑道:“他们有张良计,我们何尝不能来一出过墙梯。有软肋就有危机,声东击西。”江易泽扣住许婉儿的脑袋,再一次强悍霸道的吻住她的唇。
“你不会打算——”
“这还要多亏了她曾经的那段酗酒历史。”江易泽转动着手里的盘,“我本想留着日后防着她报复什么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许菁菁虽然酗酒,可是她只在家里,你……做了手脚?”许婉儿迫不及待的打开视频。
视频里,酒色朦胧,烟雾萦绕,一袭红衣长裙舞动在舞池中,长发张狂的左右摇摆,就像是磕了药神志不清的姿态,随后,女人仰头,一整瓶威士忌就这么仰脖子喝个干干净净。
红色帷幔,带着暧昧的烛光微闪,大床四周,一地狼藉,有女人的高跟鞋,女人的衣裙,当然,还有属于男人的东西,皮鞋皮带长衣长裤……
“找专人剪辑的,堪比北美大片的视觉效应,这成效比前些日子两人大婚消息还劲爆三分。”江易泽仰头大笑,眼瞳望向车库顶梁,嘴角得意上挑,“许菁菁形象一毁,谁还敢推荐这样一个女人做许氏未来总裁?”
许婉儿把盘攥在手里,眼底邪魅的探向男人,“你不会也留着我的什么见不得人的视频吧。”
江易泽轻笑,“婉儿,我爱你的时候会对你掏心掏肺,当然,如果你背叛了我,就应该想到我恨你的时候,绝对是赶、尽、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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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为什么要选我舅舅做男二号?
小瑜:因为你只害怕他。
大叔:嗯?(亮刀子)
小瑜:因为你敬畏他?
大叔:对,敬老爱幼,中华的传统美德。
大叔最强情敌出场了,来,鼓掌欢迎撒花庆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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