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千雪睁开眼睛,大红帐幔,暗黑色房梁,屋子里是晕幽幽的一片灰暗。
头痛!背心痛!身子好似散了架般,全身都是痛!
她这是怎么了?
这,又是在哪?
诧异之间,只听得远处传来“吱呀”的开门声。两个女子低声谈话,随即由远及近传来。
“方嫂子,你说这冲喜到底有用没?”
“那个神婆很灵的,她说有用就一定有用的,说不定,这会子人已经醒了。”
冲喜?神婆?她没听错吧,这年头还有这种史前生物?
“方嫂子,你端的是什么,怎么这样香?”
“今天是他们的大喜日子,怎么得也得给他们庆祝一下,一大早的,让我家那口子杀了只鸡,给他们熬了个鸡粥。”
“怪不得,大家伙都说方嫂子是个琉璃好心肝,我只给他们端了些玉米馍馍,吃这个管饱。”
两人说笑着越来越近,陌千雪侧耳听着,没来由的好一阵心慌,急急朝那两个声音的主人看去。
只一眼,惊得她下巴都快要掉下来。
进屋的两个女子,都是三十左右的年纪。
两人均是斜襟襦裙,一副古人装束,乌黑的头发,用一个木簪子,在脑后盘得齐齐整整。
偏胖的那位,青衣布衫,绣口,领口还绣着几朵小花。
偏瘦的那位,暗红衣衫,已经洗得发白,显得有些旧了。
难道——
她,穿越了?
勉强抬起手。这,这绝对不是她的手!
这只手,手指纤长,洁白如玉,皮肤纹理细腻,一看就是未成年少女的软夷。
“啊!”
一声惊叫,吓得进屋的两个妇人差点就丢掉了手中的碗。
“宁娘子,你醒了?”
青衣妇人虽被惊吓,转头看她睁开的眼,语气中却是露出惊喜之色。放下手中的碗,就朝她走了过来。
情急的陌千雪这一刻忽略了全身巨疼,腾得一下撑起身来,语气沙哑之中带着激动的颤音。
“这,这是哪……”
慢着,她的右手好像并没有撑在床板上,而是一片软柔,扭头一看,她的身边居然还躺着一个男人?
速度的收回右手,她手哆哆嗦嗦,指着床上的那个男人,看向青衣妇女。
“他他他…他是谁?”
“他是你男人啊!”
陌千雪瞪大眼珠,颤颤微微指向那男子的手,慢慢的反过来指着自己的鼻尖,舌咬字尖,一字一句。
“我——男——人?”
这是——
老天开眼么?穿越旅游还另送老公一只?
“方嫂子,这宁娘子醒了,有你照应着估计也没什么事了?我家里的猪还没喂,就先回去了。”
那个偏瘦的妇人看着陌千雪一副像是见了鬼的样子,撇了撇嘴,放下一碗玉米馍,向方嫂子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方嫂子朝那妇人应了一声,便连忙过来扶住满身颤抖的陌千雪,轻轻地拍了拍她,以示安慰。
“你男人姓宁,是我们王家村的蒙学先生。前几天,突然发病晕倒,东村的神婆说,只要冲冲喜,沾点喜气,先生就会醒。正好,你被族人捡了回来,晕迷不醒,所以……”
所以,她就是那个用来冲喜的工具?
被族人捡了回来?那,她是谁?
“你们都没有想过万一我有婆家怎么办,万一我父母不同意……”
关健是他们怎么可以随意决定,她的终身大事!
方嫂子听了陌千雪的话,一边端来那碗鸡粥,送到她手边示意她喝下,一边怜悯的道:“别怪嫂子说的话难听,宁娘子若真有个好夫家,或是有父母兄长护着,咋地也不会躺在水沟里无人问寻。”
“再说了,嫂子眼拙看不准,难道这一村子的人都瞎了不成,连娘子是个姑娘,还是个妇人都看不出来?”
方嫂子虽然说话有些巅三倒四,期间还会穿插一些村里的一二旧事。但是,不到半个时辰,倒也把前因后果说的七七八八。
这里名王家村,不过五六十户人家,三百来口人。
村子的背后有几座不高的山头,绕过山头,走上十几里路有条河,名为东荆河。
那里正在征集民工修码头,以供来来往往的船只落脚或装卸货物之用。
村里闲着的劳力大都会去做工,一日也能赚个几文钱。
昨日,村里一群劳力回转,却发现陌千雪一人躺在河水边。
有个胆大的,去探了一下,见她还有气息,就背了回来。
正好,背她回来的时候,东村的神婆说宁先生要冲喜。
族老们一想,这也许是天意。
于是,麻利给这两个晕迷中的人办了婚礼,入了洞房。
*
之后的几日,基本上都是方嫂子送饭照料。
那个赵二嫂倒是又来过一次,只是她送的那玉米馍,陌千雪实在是不敢恭维,硬得都能把她的牙给咯掉。
这,哪里是给病人吃的?!
到了第四日的上午,陌千雪才勉强有了些力气。
院里有一棵桂花树,只是如今已是深秋,桂花早谢,落叶一地。风一吹,叶儿在地上打着旋的飞舞,不免有萧条之感。
陌千雪站在院中,伸手接了一片落叶,恍然神伤……
方嫂子端了吃食进来,就见她坐在树下发呆。
秋日的阳光透过树枝,明明暗暗的印在她脸上,不知咋地就让人心中一酸。
方嫂子连忙上前扶她起来,“这烧才退,咋就坐在这里吹风啊,万一又着凉了,可不得了。”
说着就扶她进了屋。
看着方嫂子端来的汤,陌千雪顺手就接了过来,坐在床头,一手轻轻捏开床上男子的嘴唇,一边用勺子给他喂食,再轻柔擦去那顺着嘴角流下的残汁。
她已经好了,可不能再麻烦别人。
这人,不管他是谁。总之,是她名义上的男人。
“看宁娘子文文秀秀,想必是个识文断字的吧。只看做这些事,就比我们这些村野妇人利落许多。”
陌千雪浅笑,“是么?只看着每日的吃食,就知方嫂子才是个利落人呢。”
人都是喜欢听好话的,方嫂子也不例外,脸上的笑也柔和了许多,顺着话头问道:“宁娘子前几天是烧的糊涂了,现在好了,可记起自己是哪里人?
只看你这双手,细皮女敕肉的,就不是穷苦人家的女子。”
陌千雪喂汤的手一抖,还好这两天,她已想好说词。
“我名陌千雪,本是大户人家小姐的贴身丫头。可是,那家的少爷却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想……
我自然是宁死不从,结果闹到夫人那里,少爷恼怒成羞,居然说是我主动勾引,夫人一怒,打了我几十板子,就把我撵出了府。
我想回家,无奈,卖出来的时候太小,已经记不清家在何方。身上有伤,心中悲愤,一阵乱走,不知怎地就晕了过去……”
这话还没说完,那方嫂子已是泪流满面,咬牙切齿地骂道:“这些个杀千刀的大户人家,都是些个黑心肠,自己家的混帐玩意没有教好,反倒是怨怪旁人。”
她骂完,又过来扶住陌千雪的肩膀,安慰道,“宁娘子,这几日相处下来,看你也是个好人家的丫头,嫂子就托大叫你一声妹子。妹子放心,以后,嫂子就是你娘家人。”
陌千雪本来只是杜撰,想把身世一事混过去,没想到这方嫂子如此心善,她心下愧疚,正准备安慰几句。
却听得方嫂子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轻语。
“妹子,嫂子就给你说句交心的话,提个醒,你也好早做打算。”
方嫂子一脸的慎重,看了看屋外,这才小声的又说道:“族老们做主让你和宁先生成亲,原本是打着冲喜的主意。”
“如今,你大好了,而先生却还没醒。这几天,村里就有那长舌妇传言,说你是克夫命,抢了先生的气数。如果先生醒来,妹子自然无事。可是,如果先生就此……
嗯,如果,真的那样,妹子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听族老们的意思,若是先生,先生不幸去了,就会把你发卖为奴。”
“发、卖、为、奴?!凭什么?”陌千雪被这话震得一个霹雳。
“天齐王朝的律法啊!妹子咋个会不晓得?没有孩子,没有娘家,男人死了,按律法是要被官家发卖为奴的啊!”
“妹子别怕,这是最坏的打算。这事得给保长送点礼,保长若不报上去,官府不知,就没事。”
见陌千雪脸色不好,方嫂子又连声安慰道,“嫂子只是给你提个醒,你只要多用点心,宁先生会好起来的。日后,他科考有成,说不定,你还能当个官夫人……”
后面的这些话,陌千雪好似未闻。
晕晕呼呼的送走了方嫂子后,她转身回屋,看向床上躺着的那名男子。
浑身颤抖!
天底下,最可笑的事都能给她遇上。
被逼相亲,对像居然是初恋?!
一个愕然,茶水呛在喉咙里,来不及咽下,便被憋得背过气去。
再醒来就是眼前这大红帐幔,暗黑房梁,晕幽幽的土坏房子。
床上躺着昏迷不醒的病相公,莫名其妙被人告知她是冲喜的工具也就罢了。
居然还想把她发卖为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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