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哥儿的动作很快,不长时间就走到了安如宝面前,那打头的哥儿道:“如宝,你也来摘楸子么?你自己来的?”
安如宝一边往上走,一边道:“不是我自己,我和小初一起来的。”旁边一个哥儿快嘴问道:“小初?谁啊。”安如宝微微一笑道:“宋初,我的准夫郎。”说罢,加快几步,向上走去。
剩下几个哥儿停在原地,面上都不好看。宋初他们自是认识的,宋家的小哥儿,年纪不大,长的也不好,居然能攀上这样好的小爷儿,真是走了狗屎运。
宋初远远就看到安如宝上来了。不净他一个人,身边还跟了几个哥儿,几个人有说有笑的,心里一沉。而后,又见安如宝不知说了什么,忽然加快脚步向他这里走来,而那几个哥儿却留在了原地,心里又高兴了起来。
不过,他没动,专等安如宝走到他面前,才抬着脑袋端详了他几眼,道:“确是难得的俊爷儿,难怪会有哥儿上杆子凑上来呢。”
安如宝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看他用一脸云淡风轻,偏偏眼里夹杂阴霾的表情,说着不咸不淡的话,心里好笑,低头凑到他耳边道:“所以我赶紧离的远远地,我可是时时都记得自己是有夫郎的人了。”说罢,在眼前白皙的脸上快速亲了一口。又迅速起身,背起剩下的背篓,站定,冲着宋初伸出手,笑道:“我们走吧。”
宋初被那一亲,有点儿发懵。愣愣的伸出手,愣愣的让安如宝拉起他,又愣愣的跟在安如宝后面向深处走。直到良久,安如宝指着不远的一小丛榛子秧,不确定地问他道:“这个就是榛子吧?”他才清醒过来。
他木木的点了点头,木木地看着安如宝一脸兴奋地跑到榛子秧前,摘下一颗榛子张嘴就咬,然后木木地看着他被涩的呲牙裂嘴的样子,被逗的扑哧笑了出来,之前的烦乱的心思都跑到九霄云外。几步走到安如宝面前,笑他道:“榛子哪有这样吃的,你可真笨。”边说,边摘下一颗榛子,剥掉抱在外面一层果皮,露出里面硬硬的果实。放到口中,用牙使劲一咬,那壳儿就开了,吐出来扒开,里面就露出圆圆的果仁。
安如宝心安理得张开嘴,让宋初将新嗑出的榛子仁儿喂给他,暗暗松了口气——宋初不生气了,不枉他装傻充愣的卖力表演。
刚才亲宋初的那一口,安如宝本意是想逗逗宋初。他前世活到二十几岁,还没有恋爱经历,更遑论与人亲密了。是以,当唇落在对方的肌肤上时,那突入而来的酥麻和眷恋让他心惊,几乎是一触即离,落荒而逃。同时,他也怕宋初生气。
他的这种行为在这个时代算的上孟浪了,还好,宋初似乎只是呆了,并没有生气。
榛子比楸子还要小的多,两个人齐心协力好容易摘了半布袋,就到了中午。山上也有些野梨子,两人摘了几个,尝尝,味道尚可,用来饱月复了。
下午,他们在山里转了转,捡了些松蘑肉磨,勉强把背篓装满。又歇了会儿,安如宝背着背篓,宋初提着布袋开始下山。
下山途中遇到几拨上山摘野果子的人,大多在与他们擦身而过的时候,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安如宝与宋初全不在乎。不过,安绍那一拨他们倒是没再遇到——宋初告诉安如宝之前叫他如宝的哥儿是安绍,他才想起来,貌似就是那次去镇上时,想要坐他家马车的村长家的哥儿。
回家路上,安如宝背着那装满楸子的背篓,手里还提着布袋,而宋初则背着一半的楸子一半蘑菇的那个。他本来想提着布袋,安如宝攥的死紧不撒手,他也就放弃了。
到底还是孩子,背篓的负担对他们来说有点儿大。一路走走停停,走了一个时辰方才到了家。
家里,安轩夫夫正在院子里簸白米,动作不太标准,簸的十分费力,弄得全身都是米糠。好在,已经簸了一大半。
宋初见状,放下背篓就要上去帮忙,被秦风止住了。让他们好好歇着。这时,宋亦和安如玉也跑了过来,围着背篓乱转。安如玉不知道背篓里是啥,宋亦知道啊,一边转一边为安如玉解惑:“这个是楸子。可好吃了。这个是蘑菇,也很好吃。不过,不能生吃,要煮熟了吃。还有这个……啊,是榛子!快尝尝,这个最好吃了,我最喜欢……笨蛋小玉,不是那样吃的,要这样一咬……啊,好疼,啊……出血了,我的牙!……呜呜……我的牙……我的牙掉了……呜呜……”宋亦长着嘴,嘴里都是血沫,看着手里的门牙哭的昏天黑地。安如玉吓了一跳,随后也跟着哭了起来。
安如宝忙抱过宋亦,掰开他的嘴看了看,笑道:“原来是换牙了。好了,别哭了,你可是个爷儿,换牙哭鼻子要被人笑的。”
宋初也走过来看了看,将手里的水递到宋亦嘴边,示意他漱口。宋亦喝了一口漱了漱,不确定地道:“尊的是换牙咩?还盔藏的么?”他缺了颗牙,一张嘴颇有喜感,再加上漏风咬字不清,两句话逗得家中几人笑的前仰后合。
宋亦看着眼前几个无良的家人,默默闭上嘴巴,发誓牙不长上来之前,不说话,不张嘴!只可惜,这个想法是不现实的,晚饭的时候,宋亦的豁牙再一次遭到除了安如玉之外所有人的嘲笑。
晚上宋亦将自己蒙在被子里郁闷了一宿,第二天再吃饭,直接背对着其他人,省的再被笑。安如玉一直是他坚定的盟友,陪着他一起背对众人。哪知,刚咬了一口面饼,忽然哇哇大哭起来,边叫道:“我的牙……呜呜……我的牙也掉了……呜呜,我也和奕奕一样成豁牙子了……呜呜……我不要,好丑啊……哇哇……”
其他人又是一阵大笑,宋亦心里白了安如玉一眼,骂了一句:“笨蛋。”
村里人开始将米运到镇上粮店里去卖。安轩夫夫商量了一下,自家稻米有七十多石,变成白米恐怕也有六十石。一家人一口人一天吃一斤米算,还要吃上三年多。就决定拿出四十石去卖。
稻米是要月兑壳成白米才能卖出价的。四十石稻米,安轩一家整整用了十天才全部月兑了壳,都装到米框里,等到再开集时拉到镇上。正好,过两天就是秋节,顺便卖过节要用的东西。
秋节,类似于安如宝过惯了中秋。家家户户刚秋收完,这一日庆丰收,祈丰年,祝愿来年还有好收成。秋节要喝秋粥,就是把秋日收的所有种类的粮食放在一起煮,熬成粥。还有,要吃秋鱼。就是在秋节当日从河中打捞的新鲜的鱼,取年年有余之意。
这些风俗与地球完全不同,安如宝感到新奇之余,对中秋忽然生出了几分怀念。中秋人团圆,少了他,家中今年中秋不知是如何过得……他愈想愈心情愈差,一整天都陷在悲伤的情绪里拔不出。晚上,正意兴阑珊的往屋里走,在门口时,忽然被宋初叫住。
安如宝回头看着宋初。宋初犹豫了一下,方直直的看着他道:“你说过,有你在,你会保护你。我也想告诉你,我也是可以保护你的。如果……如果你有啥心事,可以对我说,别闷在心里,那样很难受,别人看着也难受。”
秋节将至,月亮也较之平常明亮了几分。月光下,宋初的面容晦暗不明,却在阴影处显出几许坚定和刚毅。安如宝心头一震,进而一软,伸手拉过他抱在怀里。良久,方才道:“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宋初顿了顿道:“我信你。”
宋初毫不迟疑的信任取悦了安如宝,心里的负面情绪也消散了许多。两人抱了一会儿,安如宝放开手,在宋初的脸上亲了一口。这次没有像上次那样着急,又轻轻蹭了两下才离开。宋初既没躲闪也没拒绝,颇为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后,忽然翘起脚,也在安如宝的脸上亲了一口,还学着他的样子蹭了两下,蹭了安如宝一脸口水,面色平静的走了。
安如宝可没法平静,愣了好久,才伸手模了模被亲的地方,嘿嘿一笑,飘悠悠的推门进屋。等两人都进了屋,忽从旮旯里走出一个人来,正是秦风,他眯着眼看了看两人的房门,一路小跑回到自己屋里,进门就对躺在炕上的安轩神秘一笑,道:“你猜我刚才看见甚么了?”
安轩闭着眼道:“甚么?”秦风扑到他身上,笑着在他耳边悄声道:“我看到如宝和小初在门口抱在一起,啧啧,还互相亲脸蛋了……嘿嘿……”安轩点了点他的头,道:“你看你,哪里像个阿么,居然去蹲自己孩子的墙角。”秦风撇嘴道:“哪儿啊,我去茅房刚好看到么。不过,俩孩子感情好,我就放心了。”
安轩道:“是啊,我们可以放心了。”自家小爷儿和丁本檀家的小哥儿相差两岁,俩人从小一起长大,也算两情相悦,两家又门当户对,亲事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谁知道,安家一败,丁本檀家就翻脸不认人不说,一个月后,那小哥就跟城里的大户王家正房的二少爷议了亲。自家小爷儿不争气,死心眼认死理,跑去问,被人赶出了丁家。连气带伤一下子躺在了床上。一躺就是几个月,郎中请了一个又一个,都是摇着头走的。说的话都一样,气结于心,郁而不散,无药可医。看着孩子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或昏迷不醒,或盯着床顶发呆,秦风几乎是每天以泪洗面。
那一天,小爷儿昏了几天,眼看不好了,家里人都慌了手脚,围在床边哭。哪里想到,孩子忽然就睁开了眼睛。虽然没甚么精神,里面的神采却是许久没见的。安轩夫夫几乎是喜极而泣,立马使人请来了城里最好的郎中。郎中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给小爷儿看了一遍,也是一脸震惊加意外,最终得出结论,孩子没事儿了!接下来的一个月,小爷儿慢慢恢复,虽然话不多,却是比以前多了几分生气,也再没问起丁家的小哥儿。一个月后,小爷儿彻底好了,药都不用吃了。俩夫妇一合计,一是城里没了生意,二是避免小爷儿听到看到丁家小哥儿,再受刺激,就举家搬回了青山村。
此时,他们无比庆幸这个决定,自家小爷儿愈加开心了不说,捡到个小夫郎,又与小夫郎的关系日渐亲密,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
安轩夫夫俩在夜色中静静相拥,想着未来的生活,都翘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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