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之人,谁又能不犯错?有的人因情而犯错,有的人因利而犯错,有的人因义而犯错。总之,这是一个由各种各样的过错所组成的天地。妖黎在思过峰困了三年,内心饱受煎熬,在自我谴责和自我放逐中一死以谢天下。但是本皇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却远不止这些,本皇所看到的是世事的无常和人世的无奈。你可能只会因为一个小小的邂逅便铸成大错,你也可能在一个错的时间爱上一个错的人,你更可能因为不被命运所选中而变成一个终其一生都庸碌无为的人。”
说完这些,千宸抬头看一看头上那无边无际的天空,突然冷冷一笑道:“如此说来,这世间这么多的过错,与其说是人之错,究根结底终究是天之错,因为那些犯错的人和所犯的错,都是一早便已被所谓的天道安排好了的。所以,这思过峰最应该囚的不是妖黎,而是这上界诸神。”
沈亚平听的内心一颤,半晌没能回过神,而千宸,早已凌空跃出数丈,“嘭”的一掌印在那块大石之上,登时地动山摇、碎石乱飞,印在上面的那些文字全都被一个一个的剥离出来,被千宸的妖息牵引着,在空中排出一个六芒星的形状。六芒星一经形成,那些文字就像突然被赋予了生命一样,不停地翻转腾挪,肆意舞动。一道接一道的刺眼光芒射进沈亚平的眼睛里,刹那间游走全身,让她的心口一阵刺痛。
“平,‘毁城之过,一念诛心’,看好了,本皇现在便传授你乱心诀!”
千宸脚踏虚空,雄浑的声音破空而来,激的沈亚平整个人都忍不住的一哆嗦。她赶紧屏气凝息,一动不动的盯着千宸。
只见千宸右手成握笔状,一股雄浑的妖息在两指间成形,随后牵扯起那些舞动着的文字。千宸衣袖飞舞,长发飘动,整个人以一种癫狂的姿态肆意挥舞,那些文字便被他一点点的扯成碎片,然后再重新将他们排列组合。不出半个时辰,一大段金字凭空浮现,向外散出凌厉的光芒。
沈亚平知道这金字便是乱心诀的妖法口诀,当下不敢怠慢,赶紧一个字一个字的把它们记在脑海,随后盘腿坐于虚空,双手在胸前结成莲花状,全神贯注的修炼和领悟其中的精髓。
千宸慢慢的从癫狂状态中醒转过来,脸上的傲气和乖戾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又是那种一贯的平静淡然。他也不看沈亚平,只是独自一个人望着平风居的方向,在那里,他似乎看到了章润蓉正在安静的熟睡。
突然,沈亚平一声大吼,整个人从空中摔了下来,捂住心口不住的喊痛。
“若想诛别人之心,先要使自己无心,心越痛,诛心箭的威力便越大。现在时机已到,平,默念乱心诀,拉起白玉弓,本皇现在教你诛心箭。”
沈亚平听千宸这么说,只能强忍内心的疼痛,心里默念着乱心诀,硬撑着身体拉开白玉弓,只见一支血红色的箭矢慢慢在身前成形,沈亚平顿时感觉心痛难忍,“呀”的大叫一声,同时松开弓弦,血红色的箭矢“嗖”的一声钻入云霄爆开,能量波动引起的巨大鸣响不绝于耳。
沈亚平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口的那种刺痛也消失不见了。
但是,千宸却不给沈亚平丝毫喘息的机会,他淡淡的传音给沈亚平,让她不要停下来,继续念动乱心诀,同时自己伸手在虚空划出一个巨大的圆圈,同时口中吟诵出一大段艰涩诡异的咒语。
那个圆圈就像一个巨大的时空门,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迫不及待的想出来,它一遍一遍地撞击,终于在某一时刻打破禁制,冲了出来。
竟然是一只硕大无比的五色夔牛!它长着类似于龙的形状,身上点缀着黄、绿、蓝、红、橙五种颜色,头上有一只锋利无比的角,整个身体上只长了一只柱子一般的脚,血盆大口大张着,发出雷鸣一般的吼叫,鞭子一样的尾巴向上卷着,看上去异常的凶恶。
这就是妖黎的本体吗?沈亚平怔怔的看着,虽然她自诩阅尽天下灵兽,但是一只足以令天地变色的凶兽,她真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平,收摄心神,凝聚妖息,以诛心之箭,射这只悔过之牛!”
千宸的话语如醍醐灌顶一般让沈亚平惊醒,她赶紧念起乱心诀,用力拉开白玉弓,随着汩汩妖息的灌注,一只血红色的箭矢出现在她的手上,正是那无比凌厉的诛心箭。
“哼,小小妖牛,吃本公主一箭!”沈亚平志得意满,“嗖”的一箭射出去,恰好射中了五色夔牛的腿,红色的箭矢爆了开来,顿时将它炸的血肉模糊。
五色夔牛失去了仅有的一条腿,痛的仰天长嘶,但是尽管如此,它依然靠着强大的妖息维持着自己向前冲的姿势。
沈亚平并不惊慌,她再次念起乱心诀,拉起白玉弓,“嗖”的又是一只诛心箭射了过去,这次正好射中了五色夔牛的心脏,前所未有的疼痛令五色夔牛失去了继续往前的能力,它大张着嘴巴,竟然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颓然的摔在地上,带着满腔的愤怒和不甘死去了。
“做的不错,平!”千宸走过来,轻轻的拍了拍沈亚平的脑袋,慢慢说道,“思过峰的试炼结束了,跟本皇去下一个地方!”
“还有下一个地方啊!”沈亚平吐了吐舌头,跟着千宸离开了思过峰。
两人御风飞行,眨眼便到了一座千里方圆的池边,那里也跟断情崖和思过峰一样,除了满池的弱水,便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存在了。
沈亚平干脆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她召唤出火焰貂,抱在怀里戏耍,然后坏笑着对千宸说道:“哈哈哈,表哥,这次不用你先说,我一猜就知道,你带我来这‘涅槃石’,肯定又要先向我讲一大段的故事。哈哈,你讲吧,这次是讲个爱情故事呢,还是讲一个道义方面的故事,或者讲一个有趣的四界见闻?”
沈亚平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撩起池中的弱水,洒在火焰貂的身上,逗得火焰貂来回的闪躲,但是过了半天,她都不见千宸开口,于是好奇的歪着脑袋看他,却发现他和自己一样,也在盯着那池弱水发呆。
“表哥,喂,表哥!”沈亚平忍不住又淘气起来,她蹑手蹑脚的跑过去,突然拿手在千宸眼前一晃,用气呼呼的语调说着,“人家都做好听故事的准备了,你怎么又不讲了嘛。自己一个人站在那里发呆,把人家一个貌美如花的小姑娘晾在一边,实在是太过分了嘛!”
捏着嗓子说完这些,沈亚平自己都把自己逗乐了,她“咯咯”的笑着,笑的面若桃花,笑的前仰后合。可是,千宸却依然没有丝毫的反应,自从来到池边的那一刻起,他的眼睛就一直盯着那一池弱水,再也没离开过。
“这池水有什么好看的啊?里面什么都没有哦啊?”沈亚平不禁心生好奇,慢慢的走到和千宸并排的地方站好,然后探头向下看去。
涅槃池中确实什么都没有,沈亚平启动自己的妖识,来回查探了半天,除了看见自己和千宸的影子之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发现。
“咦,奇怪,明明什么都没有吗?那表哥这么出神是在看什么呢?”沈亚平费解的想着,突然看到池水中千宸的影子,不禁吓了一跳,因为那影子根本就不是千宸!
“啊!”沈亚平惊叫一声,抬头看向千宸,却发现他根本没有什么异样,再去看池水中的影子,也已经变成了千宸的样子。
难道刚才是自己看错了吗?沈亚平揉了揉眼睛,内心深处波澜起伏。
而在这个时候,一直没有动作的千宸突然转身走到了池边写着“涅槃池”三个大字的金刚玉碑前。他默默的盯着玉碑看了一会,突然一掌拍了下去,只听“吃吃”的一阵响动,玉碑的表面月兑落了下来,露出里面伽蓝玉的内核,上面光滑如洗,隐约能看到密密麻麻的刻满了文字。
沈亚平走过去细细的查看,发现那竟然是一篇《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与学鸠笑之曰:“我决起而飞,枪榆枋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月复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鷃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