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衍生]玉楼人醉杏花天 第七十八回

作者 : 王老吉

谁知那杨戬听了这话,神情倒有些黯然起来,沉吟了半晌方道:“大娘子当真愿意下官进宫,去与那郑娘娘赔不是么?”

玉楼听了又不解其意,只是点头道:“论理这话奴家不好多说,只是如今不过一句话的事情,况且相爷往日在潜邸的时候不就是服侍这位郑娘娘的么,如今进宫去见见旧主,好生赔话几句,只怕那皇后娘娘也未必就真的肯恼到底,倒是大人既然月兑罪,奴家的夫主与亲家老爷也以没事,岂不是三处有益么……”

那杨戬听了,沉吟片刻,点点头道:“此番是下官太过任性,才闹出这样血海也似的干系,将大娘子一家人攀扯在内,如今既然娘子开口求我,下官又怎敢不遵……”

玉楼见杨戬此番很有些黯然伤神的模样,心中不知何故,又瞧见那红药在旁边垂手侍立,却是有些急躁,欲言又止的,心中就有些疑惑起来,待要再说时,但听得那杨戬笑道:

“今儿天色不早了,大娘子甫经一役,想来身心疲倦,不如叫红药姑娘陪着大娘子安寝,下官这就告退,若还有旁的吩咐,叫红药去寻我,下官自来此处服侍。”说着,站起身来,深施一礼,躬身退了出去。

孟玉楼见杨戬神伤,不知怎的自己心里也跟着空落落的,只得站起来目送他出去,回头就瞧见红药哭了,唬了一跳,连忙问她道:

“你们主仆几个到底是怎么了?方才还说的好端端的,怎么几句话下来就恼了呢……”

那红药听了,连忙将手背拭泪,只管摇头不言语,孟玉楼见了,一连声儿问了几句,那红药只是一问摇头三不知,玉楼心中便不耐烦道:

“你不说,我找你主子理论去……”说着正欲转身,早给那红药姑娘拦腰抱住道:“女乃女乃去不得,如今我们爷心里正不自在呢,你们两个千万别再起了龃龉,不然奴婢就担着个罪儿,说与女乃女乃知道罢了……只是女乃女乃千万别说是我说的,不然我们爷又要怪我了。”

孟玉楼听见,点了点头道:“好孩子,你只管说来无妨,我自然不肯对他说的。”

红药听了方才说道:“这件事情到底深情底理如何,奴婢也不曾窥得全豹,只是因为服侍爷的日子久了,多少能猜出些端倪来……女乃女乃曾记得当日奴婢说过,我们爷做官之前,原是潜邸旧臣,是专门服侍郑娘娘的小黄门么?”

孟玉楼听了这话点点头道:“怎么不记得,所以我才劝他,都是旧日主仆情份,说句软话儿也不值什么……”

红药摇了摇头道:“都是奴婢当日没说清楚闹的,这位郑娘娘乃是书香门第官宦闺秀,美则美矣,只是没有风情,如今那赵官家后宫佳丽三千嫔妃,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清一水儿的端庄贤淑识大体,就是少了些女孩儿家活泼烂漫的娇憨神态,所以郑娘娘虽然统辖六宫执掌凤印,却也不曾十分笼络得住赵官家的心。

这皇后娘娘的心也是凉透了的,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家,每日里困坐深宫之中,听见别的宫室里夜夜笙歌群芳夜宴的,自己芳心之中岂无焦躁之意,更别说身边有个我们爷那样清秀俊美的男子相伴了,天长日久,只怕……”

孟玉楼听到此处,唬得芳心一紧,失言道:“秽乱宫闱是灭九族的勾当啊……”说到此处又觉得所言不妥,连忙打住了话头儿。

红药听了倒是扑哧儿一道:“女乃女乃说哪里话呢,我们爷自小儿就净身入王府,何来秽乱一说,只是那郑后深宫寂寞,奴婢也是猜测,难免与我们爷有些手尾,倒也是无伤大雅的。”

孟玉楼听了这话方才稳了稳心神,一面心中暗想,果然这郑娘娘与杨戬有些手尾,不然当日自己听了他们主仆两个之间的龃龉,怎么倒像是小夫妻两个闹别扭似的。

想到此处点了点头道:“既然恁的,也与奴家往日猜测*不离十了,既然是假凤虚凰的勾当,到底与礼教上没有妨碍,你们爷怎么就这样牛心左性,不知道哄一哄主子……”

红药摇了摇头道:“女乃女乃是过来人,这话不用奴婢说,若是一个人心里没有旁人时,对谁好也是无所谓,若是有了心上人,旁人就算是当朝皇后,他肯放在心上的?如今郑娘娘撒个娇儿,无非就是想叫他进宫伴驾,我们爷心里有了人,又怎么愿意理她这个茬儿,两个就是因为这事,闹到如今地步……”

那孟玉楼听见杨戬有了心上人,不知怎么心里一阵不耐烦,眉头就蹙了起来,沉吟半日,方说道:“你们爷也算是个多情的,倒愿意为了那女子忤逆郑娘娘,也不知是什么天仙也似的女孩儿了……”

那红药姑娘听了,勉强忍住笑意道:“原先不是跟女乃女乃说了么,我们爷心气儿高着呢,定要迎娶花仙为妻。”玉楼听了没奈何道:“你这蹄子,都什么时候来要玩笑。”

红药闻言歪着头拉了孟玉楼的藕臂,摇晃着笑道:“女乃女乃真不知道?”玉楼道:“我真不知道什么?你们主仆两个今儿倒是奇怪得很……”

红药低了头叹了一声道:“我的女乃女乃,人家若是心里没有你,能几次三番出头替你解围,如今担着血海也似的干系,劫牢反狱出来就为见你一面,奴婢还当女乃女乃嫁过人,是个明白人,怎么也是这般情窦未开的模样儿……”

孟玉楼原本心中有些猜测,那杨戬无非是要调弄她,只是素来知道他是内相身份,这样来往也是无关风俗教化的,如今给那红药姑娘说了出来,敢情这杨相爷对自己早已不是寻常男女勾搭的风月故事,竟肯为了自己忤逆当朝皇后,芳心之中只觉得喜忧参半,又有些蜜意,心里突突直跳,脸上腾的涨红了,连忙侧过身子坐在牙床之上,也不敢搭理红药的话头儿。

那红药见状,知道这大娘子正在心意纠结之时,因上前来挨着玉楼坐下,拉了她的手道:“女乃女乃,原先奴婢在府里时,常听见我们爷提起你,一说你就笑起来,奴婢在府上服侍了一辈子了,也不曾见过爷笑的恁般柔情蜜意的,当日奴婢自恃模样儿身段儿俊俏些,并不肯将女乃女乃放在眼里,只当女乃女乃是个有些风月手段的妖娆妇人,只会哄我们那实心眼儿的爷罢了。

怎知其后我们家里落难,女乃女乃不避嫌疑执意收留,又一起经历过许多凶险大事,奴婢才知道女乃女乃是个温柔和顺似桂如兰的女子,虽然生得天仙玉貌,若论起性情来,模样儿倒还在其次了,奴婢心里当真认女乃女乃做当家主母,是再好不过的。

女乃女乃是个明白人,奴婢对爷一片忠心,你也都能够看在眼里,如今奴婢见他为了女乃女乃几次身犯险境,心里着急,要对你说,又只怕自己人微言轻,又怕女乃女乃是个节烈的女子,听不得这样诲yin诲盗的话,只是除了女乃女乃,奴婢这些话又不好对别人说,也只有灯知道罢了……

如今也不论女乃女乃心里怎么样,到底如今先稳住了我们那糊涂的爷,好歹救他这一回,哪怕日后再细细的规劝他断了念想,女乃女乃就只当是怜怜我们主仆二人吧……”

说着站起身子来在玉楼跟前,轻提裙摆盈盈下拜,插烛也似的磕头下去,唬得玉楼连忙挽住了她,复又拉她在身边坐下道:

“姐儿说的话,奴家都已经知道了,既然姐儿对我这般推心置月复的说话儿,如今奴家不妨也对你说些掏心窝子的话,若是当日孀居之时遇上杨大人,就是不用姐儿来劝我,奴家心里只怕也是意的,只是如今奴家早已嫁为人妇,哪有一女却适二夫的道理。

奴家心里自是感念杨大人一片深情厚谊,此番姐儿既然对奴家这样说来,又将我诳到东京城里,自然心里有些打算,以救出杨大人来的,如今不妨对我说,只要我能办到,自然也肯为了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

红药听了这话大喜道:“有了女乃女乃这几句话,保管我们爷心里又有了念想儿,只是别看他在朝廷上只手遮天耀武扬威的,男女私情上面只怕这是情窦初开头一遭儿呢,如今女乃女乃叫他与那郑娘娘和好,只怕是不能了,不过奴婢另有一个计策,倒也能救下我们爷月兑险,这事不忙,到了东京城里,奴婢自有办法,只是如今我们爷那边儿,少不得还请女乃女乃放□段儿,温言软语的找补找补,左右他是个内相身份,还能轻薄了女乃女乃不成?不过心里要个念想儿,女乃女乃只管给他个念想儿就是了……”

孟玉楼听见红药这是要自己假意对那杨戬留有情愫,不由羞得满面红晕,当下为难道:“这样偷情也似的事情,奴家如何做得出来……”架不住那红药撒娇撒痴的求她,又因为杨戬是个内相,便是对他施以些柔情手段,到底也不算对不起丈夫,当下也只得答应了。

书中暗表,原来那红药姑娘如今已经到了及笄之年,颇知事体,对自己主子与郑后之事略有些察觉,心里十分担忧。

虽然后宫嫔妃宠幸太监之事自古有之,一旦那赵官家碍于脸面龙颜大怒,只怕主子就要万劫不复了,这一回不过是与郑娘娘略有些龃龉,就给人下了南牢关在三法司衙门之中,虽然不曾吃亏,见是伴君如伴虎,还是少与皇家瓜葛为妙。

只是自己虽然看的通透,怎奈人微言轻,又不敢十分规劝的,如今见主子十分钟情这位孟三娘子,自己也敬服她容貌人品,若是来日做了自己当家主母,岂不比主子常在后宫周旋强了百倍?是以一力想要撺掇他们两个结成了连理。

如今见主子不愿与郑后和好,倒也正中了自己的下怀,况且心中还有算计,不靠郑后之力也能帮助主子月兑险,只怕自己的主子有些牛心左性,如今见孟玉楼心里没有自己,反倒自暴自弃去与那郑娘娘说和,也好趁机救下孟玉楼的夫主。

若是如此,只怕自己的主子又要身陷后宫泥沼之中。所以心中绸缪一番,就撺掇那孟三姐前去以柔情稳住杨戬,一切方能从长计议。

孟玉楼心中如何知道红药的小算盘,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目前还要笼络住了杨戬才好,只得命红药找出一件昭君套来与自己穿了,出了船舱之中寻觅杨戬。

那红药姑娘笑道:“女乃女乃如今不必往别的房里寻他,奴婢猜测我们爷定是在甲板上呢,这会子只怕心里不自在,倒要一个人静一静才好呢。”

玉楼听了,点点头道:“既然恁的,你陪我上去吧。”红药扑哧儿一道:“女乃女乃这话差了,如今既然是要笼络他,也少不多说几句奴婢听不得的话,我怎么好跟着上去呢,如今就在此处铺床叠被,等着女乃女乃的好消息。”

孟玉楼听了这话,也只得含羞自己上了甲板,果然瞧见那杨提督一个人,冷冷清清站在船舷边上眺望江水。玉楼咬了咬唇瓣,往他跟前儿蹭了蹭,低低的咳嗽了一声。

杨戬回头见是孟玉楼,倒也有些诧异,笑道:“娘子如何夤夜之间自己出来走走,外头风大,仔细着凉。”说着,将自己披风解了下来,就要替玉楼披上。

那孟玉楼虽然答应红药前来好言相劝,如今见那杨戬举止孟浪,连忙往后躲了两步。

杨戬见状笑道:“方才听常跟我的几个小幺儿们说,背着娘子过来的时候,娘子原本不愿意,听见他是内相,方才肯了,如今下官也是一样身份,娘子又何必拒我于千里之外呢。况且这披风今儿才上身,倒还干净,娘子暂且权宜穿了吧,万一冻着了怎么好?”

玉楼听了这话,又不好不接着,只得拿在手上,自己披在昭君套外头,一面道个万福,说道:“如此多谢大人关爱。”因想着说几句软话,却是欲言又止的,支支吾吾了半日,方才说道:

“方才并不是奴家有意冲撞了大人,只因不明内中情由,才冒然劝说大人去寻那郑娘娘赔不是的,如今你既然不愿意,奴家倒不敢强求。”

杨戬听了这话,心中一动,就往前走了一步,来在玉楼跟前柔声说道:“娘子当真不愿意我去找那郑娘娘说和。”玉楼见状,唬得心里突突乱跳,只是此番又打不得退堂鼓了,只得咬紧银牙勉强说道:“奴家不愿意你去见她……”

那杨戬听了这话心中欢喜,伸手就携了她的手,低低的声音唤道:“玉楼……”

那孟三姐给个不相干的男子唤了闺名,直臊得满面飞霞,将头垂得低低的,又不敢答应,又不敢挣开,就这样给他拉着手,两个在月光底下立了半晌,正没开交处,忽听得船舱底下有人上楼的声音,却是红药在底下一面上来一面说道:“女乃女乃怎么还不见回来。”

唬得那孟玉楼连忙挣月兑了,转身回避,两个刚刚分开,就见那红药姑娘端了一盏烛台上来,笑吟吟道:“女乃女乃说出来透透气,怎么这半日不见回来……”

说着,佯作惊呼了一声道:“敢情我们爷也在这儿,怪不得女乃女乃半晌不回来呢……”玉楼听了,更加害羞,也顾不得他们主仆两个,自己一跺脚就下了船舱里头。

那红药姑娘扑哧儿一,对着杨戬福了一福,连忙追下去,一面笑道:“女乃女乃慢走,仔细滑到了,叫奴婢给女乃女乃照着些吧。”

那孟玉楼急急的款动金莲,也不等一等红药,一直走到船舱尽头自己房里,方才回房嗔了她道:“你这蹄子,说好了我只是去哄他一哄的,却不来为我周延,平白叫他……”说到此处,脸上一红,低了头就不言语。

那红药姑娘听了也跟着脸上一红,掩口而笑道:“我在底下听着女乃女乃的声音,怎知你们两个都不说话,奴婢又不知事体,不知道应该何时出去的,等了半日,又怕女乃女乃出事,才冒然出去,女乃女乃没瞧见我们爷,方才倒是狠狠瞪了奴婢一眼,都要唬死我了呢,也就是为了女乃女乃罢了,若是换了旁人,奴婢再不肯为她吃里扒外的了!”

玉楼给她狡辩了一番,心里也是无法,只得摇头道:“就不该听了你这蹄子的话冒然出来,如今给你们主仆拐了,奴家还能怎的,只求这一去千万成功,救下你们大人与奴家夫主,旁的也顾不得许多了。”

红药听见玉楼不怪罪,嘻嘻一笑,上来打她换衣裳,服侍玉楼躺下,却见了杨戬那件披风,笑道:“江上比不得旱路,夜间湿冷,只怕一床锦被不够,不如把我们爷这件披风压上吧,倒也暖和。”

玉楼闻言也是无无不的,点点头答应了,主仆两个方才上床吹灯睡觉。

那孟玉楼有些择床的毛病儿,不在自己家中就睡不踏实,如今坐船走水路,更加难以入睡,辗转反侧的,开始时红药还与她说笑,过了一阵,到底是年轻姑娘,睡得沉沉的了。

玉楼无法,只得自己又转过一边来,细细想着今日之事,心中倒也叹息这红药姑娘为了主子,也算是一片真情。忽然瞧见锦被外头那杨戬的披风,辗转之际,只觉一阵成年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弄得玉楼没由来脸上一红,连忙稳定了心神,勉强睡去。

谁知迷迷蒙蒙之中,自己倒像是给人捆了,推推搡搡的来在一处刑台之上,抬眼一瞧,那刑台上好似写着斩妖台几个金字。

玉楼见状,唬了一跳,心中暗道,莫不是奴家已经香消玉殒,此番竟到了阴间怎的……正在思虑之间,忽见身后许多黄巾力士前来拉扯自己。

玉楼急了道:“你们这一伙强人如何这样无礼,奴家是杨宗锡之妻,西门庆之妾,良人女子深闺命妇,便是到了阴曹地府,自有女鬼雌狐押解,你们动手动脚怎的?”

但听得那斩妖台上一个天官模样的人冷笑道:“白牡丹,如今你也不是副公主了,还端着架子给谁看,你这贱人盗去娘娘金簪,天道不容,如今犯事,劝你好生受刑,何必又来尖刺儿。”说到此处长个了调门儿道:“将这贱人押上刑台!”

那几个黄巾力士听了这话,将孟玉楼高举在半空之中,往那刑台之上一掷,正跌跌撞撞落在通天之柱旁边,那天官将手中捆仙绳祭起,朝着玉楼身上一挥,就将她绑在那行刑柱子上头,冷笑一声道:

“姑娘,平日里你见了我们这些散仙,当着是眼皮儿也不抬一下儿的,仗着娘娘对你宠爱有加,亲生女孩儿一样的吃穿用度,还真当自己是七仙女儿了?”

那孟玉楼越听不懂他说什么,只得啐了一声道:“奴家就算是身归那世,自然有阴间法度掌管,如何又由着你这泼皮破落户多说……”

那天官听了大怒,伸手扯了腰间打神鞭,就要往玉楼身上招呼,孟玉楼到底妇道人家,虽然嘴上要强,心里早已唬得怯生生的,见那歹人意欲鞭挞自己,吓得花容失色,别过脸去。

就听见那鞭子隔空打得山响,正往身上招呼时,但听得一声巨响,皮肉倒不觉得疼痛,不由得心中疑惑,抬眼一瞧,身子前头却有个天神模样的男子挡着,竟伸手接住了鞭子。

那天官见了,倒也不敢怠慢,连忙上来请安道:“原来是二郎真君到了。”但听得那男子冷冷说道:“如今舅母有话,只要剔去白牡丹姑娘仙骨,命她下凡历劫,只因三盗金簪,便罚她三嫁良人,刑夫两次,也就罢了,如何行刑之前还要这般作践人的。”

那天官听了这话,倒有些心虚,因低了头不敢再说,叫那男子哄下了刑台,转身方与孟玉楼对视。

玉楼甫得了性命,抬眼一瞧,倒是唬了一跳,但见面前这人虽是天神妆束,但观模样儿身量儿,却与那杨戬杨大人一般无二。

那天神见了她,倒换了一副温文神情,柔声说道:“妹子,一别几日,小神未曾前来探望,叫妹子受苦。”

那孟玉楼见杨戬此番改了称呼,竟是这样轻佻,忍不住脸上一红,啐了一声道:“谁是你妹子!”

杨戬听了这话不但不恼,反而笑道:“你我虽然不是亲眷,只是往日我舅母十分重用疼惜于你,将你与众位表妹们一处娇养,如今唤你一声妹子,也不是越礼之处,不记得你我年小的时候,你还赶着我叫二哥的?”

玉楼听见这话,又恍惚觉得自己两个倒像是亲眷,一时却又想不明白的,正在恍恍惚惚之际,但见那杨戬欺上身来,搂了她的粉颈,伸手在雪背上一探,好似探得了一根仙骨,伸手扯住了,却附在她耳边,低眉耳语道:

“妹子别怕,此番小神奉命剔去姑娘的仙骨,你既下世为人,我陪你下世为人,定要护你周全罢了。”

玉楼听了这话,一知半解的,正要问他,只觉粉颈之下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不由得娇呼一声,醒了过来,却原来只是南柯一梦。

一旁红药姑娘兀自沉睡着,听见玉楼娇呼,早已醒了,满目戒备神色道:“女乃女乃怎么了?”见玉楼眉目恍惚,花容失色,额上全是香汗,方才松了一口气道:“敢情女乃女乃是缠绵梦境之中,魇住了吧?”

玉楼出了半日神,方才点了点头道:“倒像是魇住了似的,要唬死奴家了……”红药听了,连忙披了大衣裳下床,从汤婆子里取来温凉不沾的茶水来,递给玉楼吃了,一面好奇问道:

“女乃女乃平日里最是端庄稳妥的,是个湿衣不乱步的性子,怎么今儿做了个梦,倒唬得那样儿怜见的,是梦见什么了?”

玉楼听她一问,随口说道:“恍惚梦见了你们主子……”说到此处才想起失言,脸上一红,低头不语。

那红药原不知道玉楼梦中故事,还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红了脸,忍不住笑道:“女乃女乃还说心里没有我们爷,却如何睡里梦里也是他……”

玉楼如今惊魂未定,也没心思与她分辨,随口嗔了她两句,娘儿两个依旧吹灯睡觉,一宿晚景题过。

却说玉楼昨日给噩梦魇住了,到天亮时分却好睡起来,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方才起来,但见红药和小鸾两个正在对面榻上闲坐着低声说话儿,见她醒了,连忙起来服侍。

玉楼不由得脸上一红道:“你们也是淘气,看我睡得香甜,如何不知道唤我,这会子不去给姑妈请安,倒叫人家笑话。”

两个姑娘听了,倒是扑哧儿一,小鸾笑道:“女乃女乃还做梦呢,如今老太太倒是来瞧过女乃女乃了,见你睡得香甜,吩咐奴婢们别吵醒了女乃女乃。”

孟玉楼听了,嗔她们糊涂,待要急着起来,早有红药上来搀扶着笑道:“女乃女乃不用忙,如今老太太只怕正在歇中觉呢,咱们越等她醒了再去请安吧。”

玉楼听了方才点头,一面叫两个丫头服侍着梳洗,忽然想起杨戬来,待要问时,又不好细问,欲言又止的。

那红药早瞧出来了,因笑道:“还要跟女乃女乃回一声,我们爷昨儿连夜回东京城里去了,只怕如今早就回在天字号房里,还说请女乃女乃放心。

只因奴婢还不能回去,又听见牢里总有些官宦人家儿送女孩子进去服侍,奴婢不放心,就命云霞雨露四个蹄子跟着我们爷一起回去了,左右此处有奴婢服侍女乃女乃惯了的,况且咱们此番原本妇道就多,带了许多丫头倒不方便。”

玉楼听见杨戬已经回去了,方才松了一口气,点头道:“你这样的安排倒好,也省得他那里没人服侍,也省得我不耐烦跟着的人多。”主仆几个说了一回闲话,估计那杨氏姑妈差不多醒了,就赶着往她那边儿船舱里应酬问安。

沿路之上也无非就是饥餐渴饮晓行夜宿,倒也无书表,这一日弃舟登岸,雇了几辆香车与妇道们坐了,那杨举人却是依旧骑马,来在东京城内,玉楼隔着车帘子抬眼看时,却是好一座城池,但见:

州名汴水,府号开封。逶迤按吴楚之邦,延亘连齐鲁之境。山河形胜,水陆要冲。禹画为豫州,周封为郑地。层叠卧牛之势,按上界戊己中央;崔嵬伏虎之形,像周天二十八宿。金明池上三春柳,小苑城边四季花。十万里鱼龙变化之乡,四百座军州辐辏之地。霭霭祥云笼紫阁,融融瑞气照楼台。

孟玉楼见了点点头,对红药说道:“怨不得姑娘有身份有见识,久在此处长起来的女孩儿,自然比外省女子更加见多识广了。”红药听了这话笑嘻嘻道:“如今既然来了,少不得叫奴婢一尽地主之宜,带着大娘子四处逛逛,寻些好吃的好玩儿的,才是热闹呢。”

玉楼因问道:“如今既然姑娘家里已经给人抄检了去,不知咱们却要落脚在何处呢?”

一句话倒是问着了红药,只因她原是此地人氏,从来不曾住得店房,如今倒不知东京城里的行情,哪家店房干净整洁的。

正在为难时,忽见玉楼的小叔子杨宗保打马来在香车边儿上,隔着帘子对他嫂子说道:“姑妈让我问问嫂子,咱们此番进京,下榻何处方便,若是嫂子没主意时,不如就住在咱们山东的会馆里吧,既是同乡开的,自然干净整洁,又不会店大欺客,自然也有许多山东举子,兄弟备考之时,也以与他们论道会文,不知嫂嫂意下如何?”

玉楼听了,心中以为妥当,又看了红药一眼,见她也是含笑点头,因点了点头道:“兄弟的打算十分妥当了,就住山东会馆罢了。”那杨宗保听了点头,答应着去了。

一时之间行李车马来在山东会馆处,早有小二接着进去,安排了三间店房,只因此行带着女眷,特地安排在里头一个小小院落处,不与外头相通,为的是起居方便。

孟玉楼和杨宗保两个安顿了姑妈住下,又命她家带来的小丫头子好生伺候老夫人歇着,两个告辞出来,玉楼因嘱咐她兄弟道:

“离大比之期还有几日,兄弟便是好生念书,与各地举子们会文论道,学些人情世故罢了,倒不必像往常一般,三更灯火五更鸡的,只怕是贪多嚼不烂,又万一将火气存在心里,岂不是更加受害,倘若憋出病来,竟不能参与殿试,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三年。”

她小叔子杨宗保规规矩矩的听了,玉楼说一句,他就答应一句,末了因笑道:“嫂子放心,这一回兄弟心里有底,便是挣不上三甲,好歹也是个进士身份,再说我名利心也不算重的了,便是取不上什么要紧,只管回家务农就是了,再不然,求一求我哥哥往年的老伙计,带我做做行商的买卖,到底混一口安茶饭吃就是了。”

玉楼见她兄弟想的通透,方才放心,一面打他去前头店房之中拜望各地的举子,自己仍旧回来房中。

一进房就看见红药翻箱倒柜的找东西,炕上零零落落的都是男子衣物,倒是唬了一跳道:“你这蹄子疯魔了,怎么将东西都翻乱了,又打开你二爷的包袱做什么?”

红药听了嘻嘻一笑道:“女乃女乃仔细瞧瞧,这不是二爷的东西。”玉楼闻言,往炕上细看时,伸手将一件深衣拿在手上,一模料子,就知道是进上的东西,唬得连忙往炕上一掷道:

“咱们家里哪有这样越制的东西,莫不是织造局进贡的?”红药听了笑道:“女乃女乃倒是好眼力呢,这原是我们爷不穿的衣裳,前儿回家模出几件来,还以为用得上呢,谁知道奴婢身量儿太小了,穿不得。”

说到此处,倏忽想起一件事来,来在玉楼跟前儿,伸手往她腰间一探,玉楼怕痒,扑哧儿一,推开她道:“你这蹄子忒不懂规矩,怎么只往我身上模,怪痒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离、粉猪、西西亚、碧城、莉莉桃花、小狐狸、樱桃小微、没节操君、昙花一现、3307277、绿水人家绕、蝶双飞、歧水客官的惠顾~如有遗漏敬请原谅~老吉拜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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