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见到鄢凛,他和苏晓午在一起。
“徒手攀岩,会不会太危险了?”
“那你回去。”
“不,死也要跟你在一起。”
他漫不经心地听着从身边经过的一对格外出色的情侣的对话,眼神不知怎么在那个只来得及看了一个侧脸的男人身上停留。没有人是百分之百的异性恋,所有人都有可能被同性吸引,关键只在于你能否碰到那样一个。
是在天然岩壁的半山腰,他们又遇到。先前听过的对话只是戏言,心爱的姑娘在身边,怎么可能无所畏惧。他看得出来,在攀岩的过程中,他把她的性命看得比自己的重。他一直在上方保护,苏晓午配合也算默契,最后极为危险的一段也顺利地登了上去。
那是一个能让人完全信任和依赖的男人。
站在顶峰上,天空低得仿佛触手可及。日光倾泻而下,清新冰凉的风将他有些走远的思绪重新拉回正轨。
他一向钟情各种极限运动,但在接手公司之后,身上的责任越来重,就差不多停止了。而这家攀岩俱乐部是他与几个朋友合开的,基本不接受外人,可能鄢凛以前也来过,但他是第一次见到,然后不可控地产生了一种想要近距离接触的冲动。
他对他的那种吸引是他有生之年所感觉到的最奇异的一种,强烈、澎湃,还有旖旎。
他初以为是同性之间难分高下的欣赏,然而在靠近对方打算认识一下的时候却蓦地发现远远不止。如果仅此而已,那么为什么他旁边的所有一切都好像被虚化了一样,他眼中能见到的只有他。对方的每一个动作在他眼里都仿佛慢镜头回放,撩起唇角的浅笑,一抬手的潇洒自若,甚至眼神在周围人身上若有似无的停留,都轻而易举地让他屏住呼吸。
那时的鄢凛,身上尚有一种温柔的气质,阳光像是他的仆人;却又是锋利的,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在他身上得以完美糅合。
最终他没有上前,目送着人远去,像注视一个再难重现的梦境。
算了吧,这样美丽的存在,泡沫一样,如果不去碰,或许存于脑海的记忆能生长更久。
却有些失控,真的是在生长,却仿佛藤蔓缠绕,一缕缕,扎根越来越深。
等到闭上眼睛都能轻易描摹出对方的每一寸眉眼,那天的所有片段都像是被精心剪辑好,细细擦拭,小心存放,一帧一帧,如同朝他兜头洒下的咒语,无处可逃。
终究是违背了原则,打算去开始一场单方面的追逐。
然而当你真心渴望某样东西时,整个宇宙都会帮你。
他的那位三叔,在同性恋还被定义为精神病的年代,便不顾一切地追寻所爱。月兑离家族,用尽一生时间,付出了数不清的代价,终究爱而不得,孤独终老。
有些情爱是毒药,碰不得。
鄢凛属于那一种,他一眼便可断定,只是他却无法阻拦自己,他不能,别人更不能。
再见是一个阴雨连绵的午后,他三叔的葬礼上。大片黑色的雨伞,细雨裹挟着早春的寒气,墓地的气息庄严肃穆,没有无法抑制的悲伤,所有人优雅地上前告别,他一一鞠躬。
鄢凛手中拿着花上前,弯腰,然后轻轻放下,直起身时眼神在墓碑的黑白照上有短暂的凝滞,他带来一身连雨水都无法冷却的痛楚。他是那样敏感的人,轻轻一嗅,早在午夜梦回时凛冽的芬芳中沉醉不可自拔的心也跟着针扎般地疼。
他还在为那一段他只在资料里见过描述的,始于青葱年少时,结束于一个精密谎言的爱恋心碎。
他想爱他,却又不想让他疼,然而还是和那些伤害他的人没什么区别,找准机会,重拳出击。他太迷人,想要不择手段在他心里留下痕迹的人太多,终归他只是他们中的一个。
他下了一步很糟的棋,在发现苏晓楚是装病时,那时的他想的还是怎样布网,没有反省没有领悟,一步错步步错,所以什么都得不到,也是活该。
他说有生之年都不想再见到他,他是真的被那句话伤到,但是想到他所经历过并且完美走出来的折磨,又觉得微不足道。
他如他所愿,远远走开,只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
我再不主动入侵你的世界,但若有那么一天,命运让你闯入我的世界,我将再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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