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唇碰到一起的时候,身下的马突然飞奔起来,他们谁都没有拉住缰绳,鄢凛的视线完全被顾优在他眼前根根分明的睫毛占据,所以他虽然眼睛睁着,试图挽救了一下两个人的安危,身体还是惯性地往后倒,尤其是在那匹马矫健地跨栏的时候,几乎是摔了个狗啃泥。
当然,他没有啃到泥巴,感受到的是青草的香味和两片温润的唇。
顾优垫在他下面,这个姿势也十分神奇。
鄢凛在摔下去不到十秒钟就试图从他身上爬起来,但是顾优双手扯住了他的衣领,继续把他拉下来吻着,直到两人嘴里只剩下一股愈来愈浓的铁锈味,鄢凛钳住他的下巴迫使他的唇舌再使不上力气,终于分开。他坐到他旁边,因为两个人的重量全都压在了顾优身上,他怀疑他或许伤得不轻,后背应该有较重的擦伤,轻微的脑震荡更不用说,鄢凛都觉得头很不舒服。
最疼的还是火辣辣的嘴巴,像是磕掉了又像是被人活生生咬掉了一块肉。
几个人满头大汗、小心翼翼地把顾优移动到担架上,同时有人来扶鄢凛,看他一直坐在地上,以为是哪里受了伤,虽然以他们的观察看上去没有任何大碍,但保不准有内出血什么的。
这种意外,实在是……
马场的工作人员眼观鼻鼻观心,看着他们躺在担架上表情淡淡的boss,都有种突然不认识他了的感觉。
赶来的管家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一队人的行动,他陪在顾优身边,眼神扫过他手背上至今未做过任何祛疤处理的伤痕,还很明显,并不难看,只是在那样一双仿佛艺术品的手上,多多少少让他这个从小照顾他到大的管家觉得刺眼。现在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他很想问一句,我的少爷,你疼不疼?
夫人近期应该也会来庄园住上一段时间,还极有可能带上那位小姐。而他的少爷白天绞尽脑汁讨那位欢心,晚上则连夜处理着顾氏的事,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打算什么。管家一路走着,一路在脑海里把很多事都过了一遍。
“你去他那边看看。”被大堆医护人员围着,顾优还抽空对不远处跟雕塑似的管家说。
管家面无表情,“我想您的情况才比较令人担忧。”
医生正小心地剪开顾优的衬衫查看情况,闻言抽空提醒了一句,“您现在呼吸应该都很疼吧。”所以还是尽量别说话了。
看着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的管家,顾优眼睛微眯,纵使身体任医生摆弄的样子看上去很无助,却依然具有不可小觑的威慑力,管家躬身,只得应允。
管家去了鄢凛的房间,却发现里面只有一群无所事事的医护和佣人,一位年长颇有资历的老佣人,正目光担忧地看着紧闭的洗手间的门。见他进来,立刻有人汇报情况,体温不正常,伴有轻微胃出血症状,他把自己关在里面,可能是正在呕吐。
管家挑眉:“你们就任鄢先生一个人待在里面,我不来你们是不是还准备就这么等下去?”
鄢凛的确正吐得天昏地暗,他许久没有这么狼狈的时候,月复部的疼痛和头脑的恶心感对他而言都是小事,苏晓午的那一刀说对他的身体没有根本上的影响是假的,只是他日渐强大,连自己都忘了他曾经在生死边缘挣扎,也忘了这条命从任何角度上来说都是捡回来的。
他太不珍惜。
……
事实证明以为自己这次生病能见证一个它很快就好的奇迹是不可能的,再次躺在床上输液,虽然没有失去意识,可心情怎么也好不起来,尤其是他已经生了离开这座庄园的心思却又由于种种原因暂时不能走。
鄢凛看着手里的书,又看看腿上盖着一条毯子安静坐在轮椅上的顾优,心想他现在倒是直白又坦白。
“等你病好了再走我比较放心,”他控制着轮椅靠近床边,等到足够接近的时候低头在鄢凛唇上一吻,蜻蜓点水般,“你知道我没有恶意。”
鄢凛问:“你把你当成什么人了?”
潜台词就是你以为你在我这里算个什么,顾优当然听得懂,他早就用行动告诉了他,他对他的心从未改变。许言临走前那么一下,像纯粹的恶作剧又像无聊的发泄,鄢凛在那么一瞬间大概有被某种可能性娱乐到,但随即顾优就“告诉”了他,我的眼中一直只有你。
几年前他拒绝并对他说希望他远远走开的样子,对他而言如同梦魇,这么久以来日日纠缠,像一张挣月兑不了的网。这种爱情太辛苦,却又像一杯带着剧毒的美酒,永远带着他抵抗不了的诱惑。
就算不久前在马场的暧昧,面上仿佛十分美丽,但剥去那层糖衣一看,会发现里面根本什么都没有。顶多只能算是一时兴起,或是无关紧要的一个玩笑。他不计较他逼走他情人的行为,也只能说明他对他们两个人的不在意,就像地上的一粒灰尘,可有可无,你会浪费精力去计较它是沾在了你的左脚还是右脚上吗?
看着顾优沉默不语的样子,鄢凛又有点意识到自己过份了,而以前与现在的区别就是,他曾经只在失控的情况下说伤人的话,现在却带了刻意的成份,像是潜意识希望在某些方面越来越恶劣的自己,能带走一些无谓的麻烦。
“顾先生,你很烦。”
“鄢先生,你现在就像个因为身体不舒服闹脾气的孩子。”
“你现在就是个全身多处骨裂的移动玻璃人。”
“你是嗑药了吗?”
“你吃错药了吧?”
这样幼稚的对话持续了接近五分钟,两个人都很少连续不断语速极快地说这么久的话,所以结束对话的时候都有点口干舌燥,最后以吻封缄。
至于谁封谁已经说不清,总之当顾优带了点儿不怕死的意味压到鄢凛身上去的时候,鄢凛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把人给掀到了地上。他的脑袋磕在了挂着输液袋的吊杆下,轮椅早就滚出去很远,发丝凌乱地躺在地上,疼得额头上有冷汗冒出,这个样子实在是可怜兮兮又凄惨无比。
鄢凛难得动了恻隐之心,拔掉针头下床,毕竟是他踹的,对一个因为给他做垫背而伤成这样的人下这么重的手,确实有点禽兽了。他弯下腰打算把他抱到床上,但顾优不配合,这也算正常,毕竟清醒状态下没有男人会愿意被另一个男人打横抱起来。于是他也就只按了铃喊人,半蹲在他旁边,“你哪里疼?”
就算是躺在他脚下,他依然自成一股风度,刚才一瞬间可怜兮兮的样子果然只是一晃而过的错觉。
顾优答非所问,只说:“你手流血了,快点按好。”
鄢凛没动。
顾优皱眉,“我脑袋特别疼。”
趁他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看,鄢凛瞅准机会把人给抱了起来,确实有点沉。
人都已经在别人臂弯间了,顾优也没再矫情,于是就趴在了刚刚鄢凛睡过的位置,很僵硬地。
鬼使神差地,鄢凛看着他这副样子,伸手在他**上拍了一下,很轻又很色、情。
顾优微微扭过脑袋看他,眼睛里有浅淡的笑意,“发情期是吧?”
鄢凛从头发根到脚趾头看上去都是一本正经,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偶尔他脑袋里会冒出多么邪恶到下流的想法,比如他现在就有点想把顾优操哭。他过去从不碰男人,有一部分原因就是知道一旦开了那么个头,他压得很深的那些东西可能就会如同开了个口子般源源不断地流出来。面对女人尚且能怜香惜玉,但面对和自己身体构造一模一样的男人,那种心理可就几乎不存在了。
他确定如果他现在说想跟他上床,他不会拒绝,但他估计会把人折腾得只剩半条命。
而只有*没有感情的结合,掩饰再多都只是发泄。
“你说,爱与伤害之间的关系到底是怎么定义的?”良久,顾优突然扔出了一个问题。
现在的气氛太好,是他们之间从未有过的,像普通朋友,也像彼此吸引的情人,丢出问题都似乎有了很好的理由。
鄢凛没有回答,之前那场幼稚的针尖对麦芒的交流让他没有了什么说话的*,更何况,那种问题,是属于顾优的不解与追寻,或者还有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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