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家族在三年前贺若弼一案中遭受了沉重的打击,当时的家主独孤罗被削职为民,老七独孤整也被赐死。
不久遭受到重大打击的独孤罗也病逝了,在他病逝之前,他痛定思痛,为了独孤家族的未来,临终前他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独孤氏家主不考虑嫡庶,以能者而居,取消了自己长子独孤宏继承家主之位的资格,而有自己的小弟独孤震接掌家族家主的重任。
也正是这个决定,使得独孤家在接下来的几年了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候。而且通过各方面的表现,都证明独孤震是一个合格的领导人。
独孤震当上家主之后,没有让独孤罗失望,他审时度势,意识到杨广对关陇贵族的打击,他使独孤家保持一种低调,不准家族任何人去找时任涿郡太守林子轩的麻烦,也正是这样,使独孤家族躲过了皇帝杨广对关陇贵族的继续清洗。
而这一次京城局势混乱,粮食成了最重要的武器,眼看以利用粮食武器将林子轩打得灰头土脸,给独孤家出一口恶气,但独孤震作为一个家主他的头脑很清醒,他知道现在这个时机还不是针对林子轩的最好时机,所以他决定放弃对林子轩的打击。
他之所以放弃这个机会,是因为他很清楚,这次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机会,而是真正的暗藏杀机。林子轩这次手执尚方宝剑来的洛阳,他的任务不只是为了维稳,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就是剑指齐王,如果独孤家族这次贸然介入,稍有不慎就会再次遭受沉重的打击。
他之所以看重独孤器是因为他做事很精明,而且眼光也不错。是刚刚他的表现显然让独孤震很失望,而这也再一次证明独孤器对政局的判断还是有所欠缺的。虽然他很想将这件事说清楚,是独孤震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他想说就能说明白的,而是需要一点天赋的。要知道在官场上混。很多东西是靠悟性的。独孤器已经年过三十,已经不再年少,他的思想早应该成熟了,他现在依然不懂。只能说明他不是从政的料,只能管管家族产业。
虽然独孤器不合格,但是作为一个长辈,作为家主,独孤震觉得自己有责任告诉晚辈一些深层次的东西,免得他们做出一些危害家族利益的事情来。
“你知道刚才元著来找我做什么吗?”独孤震注视着侄孙问道。
“孙儿不知!”
“他名义上是来和我讲述皇位继承人的变故,实际上他真正的目的是希望我们独孤家能主动站出来对付林子轩,他甚至还说林子轩杀秦浩是头脑简单的莽夫所为,他真不懂吗?不!他很清楚,林子轩杀秦浩是为了夺权。他还要这样说,他的用意就是想让我降低对风险的认识。”独孤震才刚刚反应过来,元著并不是偏激,而是用心险恶,想把独孤家族推到前面去对付林子轩。幸亏自己及时中断了谈话,想想都让他有点后怕,老奸巨猾的元著。这个家伙比元寿还要难对付几分。
他深深看了一眼独孤器,又继续道:“你以为元氏家族没有对付林子轩的能力吗?元氏的财力并不弱于我们,东宫六率府中的那些鹰扬郎将中,元家就有一个子弟和一个女婿,他们完全有实力制造事端。比如屠杀流民等等,他们并没有那样做,元胄被林子轩暗害,元寿也因为林子轩而被罢官丢爵,如此深的仇恨,他们居然没有出手。这是为什么?因为他们心里清楚得很,让我们独孤家先出手,成功沉重打击林子轩,失败则能削弱我们独孤家,谓一箭双雕。元家用心险恶啊!是他太小看我了,更是小看了林子轩。”说完,独孤震长长叹了口气道,“看着吧!洛阳城会很快出现一股风潮,到时候那些忍不住出头的人都会遭到打击的。”
独孤器半懂不懂地告辞而去,他有点听懂了自己叔祖的话,又不是很明白,为什么独孤家和元家现在都不敢碰林子轩?独孤家明明掌握着强大的粮食武器,却仅仅只是警告一下,浅尝则止。
当年的贺若弼案,独孤器其实暗中也参与了,他受祖父独孤罗的委派,观察林子轩的动静,然后做出独孤家是否参与行动的决定,他虽然看到了杨昭,但是他没有看到杨广。而正是这个失误,让独孤家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正是这个原因,使独孤器心中既很愧疚于家族,又对林子轩恨之入骨,这一次粮食危机,他是极力主张对林子轩动手,但家主的反对使他无奈何,尽管独孤器心中还是有一点不服气,他却必须要听从家主的安排。
其实当他得知齐王被林子轩逼得只能窝在家里耍横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知道自己和林子轩的交手已经输了,而且是在未交手的时候就已经输了,虽然他心里不服气,仍然恨不得将林子轩生吞活剥了,但是他不得不忍耐继续寻找机会,因为没有了家族的支持,没有齐王在前面替自己挡风遮雨,自己根本就不是林子轩的对手。
独孤器的府第也是位于宽政坊,那是他父亲的府邸,独孤家的长房之府,独孤器刚走出大门,却迎面看见洪峰匆匆赶来。
“公子!”洪峰连忙上前施礼,“我刚才去找你,说你还没有回来。”
“是不是林子轩向你施压了?”独孤器猜到了洪峰的来意。
“是的,他要派兵去查封所有粮铺,还威胁要杀我,逼我卖粮,公子,我真的没办法。”洪峰低头说道,“我只能答应卖粮了。”
“该死的!”独孤器低声骂了一句。
“你打算拿出多少去卖?”独孤器心情不好,自然语气也就更重了。
我真的没有选择余地,只得被迫答应将店铺里的存粮卖掉,大约有四万石左右。”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还来找我做什么?是不是你也想来看我的笑话呀!”独孤器冷冷地丢下一句话,转身便下台阶了,上了马车,吩咐一声:“回府!”
马车启动,向不远处的府邸驶去。洪峰望着少主人的马车走远,不由叹了口气,少主人什么都好,精明能干。就是为人太刻薄了一点。
独孤器的马车很快便停在了自己的府门前,他走上台阶,随口问门房:“有客人吗?”
“客人没有,但章老爷来了。”
独孤器一怔,他来做什么?
门房口中的章老爷,实际上是独孤器的岳父,名叫章图,独孤器有一妻四妾,章老爷就是其中一名小妾的父亲,名副其实的陇右巨富。曾做过宇文述的假子,三年前被迁入新都,在京城也是大富户之一。
虽然章家有钱,但是自从宇文述死后,他又得不到宇文化及的维护。所以地位是一落千丈。直到去年初章家一个美貌的女儿被独孤器看重嫁进独孤家为妾,章家才终于有了新靠山,有了靠山这地位自然也就有了,所以现在的他已经逐渐的变得强势起来。
独孤器此时的心情不是很好,他不想理睬这个岳父,直接向后院走去,但刚走进院子。他的章岳父却拦住了他。
“贤婿啊!我遇到一件麻烦事,还得请帮帮忙。”
独孤器虽然心中非常反感这个小妾岳父,但又不得不摆出一个尊重的样子:“遇到了什么麻烦?难道他们不知道你和我独孤家的关系吗?”
在独孤器的眼里,只要独孤家的名声一报出去,任何事情都能够解决。
“我今天收到一份请柬,邀请我明天去百宝楼吃饭。”
百宝酒肆也是独孤家的产业。独孤器眉头一皱:“这是好事啊!去就是了。”
“是,这个请帖是林子轩出来的,也就说请客的人是林子轩!”
“林子轩?”独孤器停住了脚步,有些惊讶问道:“他怎么会请你吃饭?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你别误会,他请的不只是我一个。还请了一千多户的京城富户,我只是其中之一,不过我的请柬是六号,看来也是他关注之人。”章图听到独孤器的语气不善,就急忙和他解释清楚,自己现在的一切都是靠上了独孤家以后才得到的,要是让独孤家一个不高兴再收回去,那自己还不如死了呢?
章图说完从自己的怀里取出一份请柬递给了独孤器,叹了口气道:“我们几十家大户私下了碰了一下,都认为这次请客吃饭是鸿门宴,所以不想去。而且今天我们还商量了一下,大家的意思是抵制这次宴会,绝不会为那些强盗流民掏钱粮,我有点拿不定主意,所以来问问贤婿,你说我去还是不去?”
独孤器想了想道:“如果你能联系到一半以上的富商和你站在一起,那你以不去,否则我劝你还是去,毕竟人家现在是洛阳城权利最大的官员,得罪了他没有好果子吃。而且只要林子轩做得不过分,其实去也无妨。”
“我也是这么考虑的,是谁也不知道林子轩的脾气呀!万一要是来硬的呢?”
“如果他来硬的,那你们都要团结起来抵制他,你们不是流民,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算他狠毒,也不敢动你们的,不用太害怕。”
章图是陇右乡党的头领,他想率陇右大户抵制,但他希望能得到独孤家的支持,所以专门来找自己的便宜女婿。
“贤婿的意思是,我以做吗?”章图不确定的问道。
独孤器心念一转,这次他是不能出面,是让自己的便宜岳父闹一闹也是不错,总之不能让林子轩过的那么舒坦。
“做是以做,但不要一个人做,一方面没效果,风险也大,要联络一群人,大家一起抵制,那就不一样了,反正我是支持你。”
章图大喜道:“既然贤婿这么说了,那我就做,我这就去联络那些乡党!”
他施一礼,转身便匆匆去了,但他忽略了一个关键问题,女婿支持并一定是独孤家支持,二者是不能混为一谈的。
独孤器望着他兴冲冲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这个岳父并不是舍不得那点钱粮,而是他太好出风头了,唯恐天下人不知道他是自己独孤器的岳父
次日天刚亮,洪记米行的十四家米铺都陆陆续续开门了,正如昨天的约定,斗米四百文,每人限购一斗,消息迅速传遍了全城,络绎不绝的人群拿着袋子篮子,分别赶去各个米铺,很快,每家米铺前都排起了几支长长的队伍,军队也出动了,负责维持秩序。
洪记米行是京城粮商领头羊,在它的带动下,其他四大粮商和许多小粮商也纷纷开门营业,这使得京城由粮价危机所引的紧张气氛,终于稍稍得以缓和。
在永丰坊坊门旁,也有一家洪记米铺,在十四家米铺中只能算中下,掌柜姓苏,是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一大早,他便开始指挥伙计忙碌起来,米铺前很快便排起了上千人的长队,他管理的米铺只有三千石存粮,以应付三万个购粮人,但苏掌柜心里明白,他的存米最多只能支撑两天。
“掌柜的,为什么不从城外米仓多调一点米来?”一名伙计抱怨道。
“上面的事情不要多问!”苏掌柜不耐烦地训斥一句。
伙计不敢吭声了,苏掌柜自己也心烦意乱,明明有生意做,为什么就不多调一点米来?
“苏掌柜!外面有人找。”有人在门口喊他。
“知道了!”
苏掌柜交代几句,走了出去,只见街道对面几个年轻人在向他拱手,旁边停着一辆华丽马车,似乎有贵人找他。
他快步走上前问:“谁找我?”
两名年轻人走到他身后,笑道:“苏掌柜请上车吧!”
苏掌柜一愣,立刻厉声问:“你们是谁?”
两名年轻人一左一右挽住他的胳膊,力气极大,一下子将他推上了马车,里面有人将他摁倒,马车立刻飞驰而去
苏掌柜被带进一间屋子,只见里面坐着一名年轻的军官,他微微笑道:“我是林子轩,听说苏掌柜在洪记米铺做了二十年,特请教掌柜一件事。”
眼前之人居然是林子轩,苏掌柜心中害怕,战战兢兢问:“什么事?”
“我想知道,洪记米行在城外的粮仓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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