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鄂生突然一撇嘴道:
“他们真是可恶,只谢他们自家老爷,为何不谢我们公子?”
我们公子?袁承志突然目光闪动,嘴里不由得却是另一番喟叹道:
“还不知能不能活下来哩,即使能活下来谁知道又是哪几个呢?现在磕不磕头,有什么关系了呐!”
说着说着,他的眼泪居然也不知不觉间也跟着流了下来。79免费阅
文刀偶一回头,看到忽然间泪光闪动的袁承志,倒是罗鄂生还是没心没肺地四处眺望着,于是近前轻声说道:
“是不是害怕死在这里,你的爷爷再也见不到你了?”
袁承志慌忙用手擦去泪痕,颇有些意外地扭脸道:
“公子瞎说什么,我、我才不怕死哩!”
文刀也不废话,突然一伸手将罗鄂生拉到身边,然后强行又将袁承志的脸掰过来,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二人道:
“我现在说的每个字,你们两个给要牢牢记住。一旦开始往外冲,一定要跟紧我,不管遇到或看到任何情况,都不要有丝毫犹豫,一步都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听明白了吗?”
罗鄂生很干脆,重重地就是一点头。袁承志却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文刀,声音很小但很坚决地反问了一句:
“公子是要自己去做那长坂坡上的赵子龙么,万马军中杀进杀出救人于水火之中。我劝公子还是不要将自己比作什么,冲得出去便冲,冲不出去就自己想法逃命,谁也怨不到你!”
文刀哪里想到袁承志冷冰冰地一开口,却是在劝自己活命之法,一时间竟然呆住了。
这世上、不,这大明真的还有这样的人吗?
一刹那间,与袁承志第一眼相遇时的情景,莫名其妙地在眼前一闪而过。文刀晃晃脑袋,定睛一看,自己面前站着的,还是一样的那双清澈透明的眼睛,还是一样的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年轻脸庞。唯一的变化,就是一丝遮掩不去的忧郁,跃然在他的神情之中。
文刀叹口气,忽然很后悔没有多带一套野战防弹背心出来。如果有的话,他现在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给他穿上。
“贤侄、哦不,文公子,贼人已经上来了,现在怎么办——”
瞿丰在两个家丁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靠了过来,一脸凄惶地一边说着,一边惊魂不定地四下张望。
嗯,文刀点点头,一手端起满满弹匣的滚筒式微冲,一手紧紧握住,最后盯了两人一眼,厉声说道:
“听清楚了没有,跟紧我,让我时刻都能看见你们。”
正说着,那名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伍长这时突然扑过来,抓住文刀的腿连连央求道:
“公子,公子大恩大德,带上我们一起走吧?”
话音未落,其他人纷纷扑过来,就连那一对在树上拿刀威胁他的活宝,也都看了出来:
现在,连高高在上的学政大人都有求于人,而且还是那样的唯唯诺诺,那眼前这年轻的公子想必不是常人了。反正死马当着活马医,能逃出命就是赚了,逃不出去还能坏到哪里去!
“你叫什么名字,是在那支部队、哦不,是在何处当差?”
临时拼凑一支队伍,既然要逃命,有冲锋敢死队,当然也要有炮灰。只是这个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很不幸的是自己不仅要当敢死队,而且还一样地要身先士卒地做炮灰。
伍长一听,顿时惊喜万分地磕头道:
“回公子的话,小人名叫李洪亮,是郧阳府北山大营巡哨伍长。求公子带上小人,别的不敢说,临阵冲杀一番还是能做的。”
哦,文刀不禁对这个叫李洪亮的伍长一下子另眼相看起来。这时候能说出这么有胆量有血气的话来,那可绝对不是作伪能装得出来的。真要那样,一句话将你打发出去,你就是一个死。
“那你刚才哭什么,一个当兵的,而且大小是个伍长,不知道这样会动摇军心的吗?”
李洪亮脸上一呆,一下子涨得血红血红,随即面色一暗道:
“小人不是因为别的哭,而是、而是小人的什长,他竟然一个人跑了,连一句话都不说,枉我平素那样相信他说什么同生同死的那些鬼话。所以一伤心,便忘了其他……”
原来这样,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话,还真值得带上一试,说不得真有危险还得救他一救。
目光闪处,文刀指了指其他人道:
“这些人有几个是你的兵,如果现在我让你重新统领他们,你能做到吗?”
李洪亮随手点了几个人,然后下意识地瞟一眼瞿丰。
瞿丰果然是老奸巨猾的官场老乌龟,察言观色之本事炉火纯青,当即颔首道:
“尔等都听着,这是本官与你等上官丁大人共同举荐的文公子,现在事不可为,你等上下俱可听命于公子,到时少不得嘉奖赏赐。”
李洪亮等人,果然都是面上一松,紧接着就是喜出望外地纷纷扑倒于地道:
“我等愿意追随公子,听从公子调遣!”
妈的,文刀不由自主地在心底就是一叹。几千年来的封建帝制,果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土崩瓦解的。而且就算一个王朝灭亡了,这些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却依然还能影响到很多代以后。
但不知为何,他却又一模下巴偷偷笑了起来。封建社会千般万般不好,但总有一样是好的吧,嘿嘿……
“贤侄呀,你看我是不是可以骑上它走,这样的话不就可以尽量不拖累你们吗?”
瞿丰不合时宜地突然拉了一下文刀的衣袖,显然是很舍不得自己的这匹大青马。老实说,就算放眼整个郧阳府县城,像这样的高头大马也是屈指可数的。就这样丢弃了,搁谁身上都得心疼死。更别说一匹马的大价钱,就是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哇。
猛然被人打断思路,文刀很是不爽地斜睨了一眼道:
“想骑马,随便你呀,反正那些贼寇正好找不到靶子!”
啊,瞿丰赶紧缩回脖子,讪讪道:“那、那还是算了吧。”
很快,文刀便将十一个人做了一番调整:
老家伙瞿丰自然是最核心位置,两个家丁一左一右,负责在整个逃跑过程中充当脚力和最基本的防卫。
李洪亮则挑选了三个他自己看好的兵卒,作为整个队伍的前锋。
袁承志和罗鄂生,则与其他三名兵卒充当后卫。至于自己,则作为最不固定的机动力量,随时去打开一条血路,然后再舍命堵上一条退路。
在最后想一遍自己的计划和路线图后,文刀让所有人立刻丢掉身上所有的多余物品和累赘,便贴着山壁向县城方向杀去。
刚走了不到数百米,一道出山口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只是很可惜,他们一行人刚刚离开相对隐蔽的石壁,开始拼了命地向山口跑去,两边山上、山谷之间的流贼,马上便发现了他们,一声唿哨过后,原本空无一人的那道出山口,突然便涌出了一哨人马,堪堪拦住了去路。
“公子——”
几乎跟刀切一般整齐,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文刀。
“看什么,想活命的,就是闭着眼睛也得跟我一起冲。倘若等两边山上的流贼追上来一合围,老子就是天大的本事也没法子了!现在唯一的活路,就是冲过去,不是他死就是我活!”
这句看似撂挑子的话,果然十分管用,就在文刀发狠喊完,端枪冲出的一刹那,后面紧跟着竟然也是一波嘶喊:
“杀,杀啊!”
对面的一个满脸横肉的黑大汉,看到钻出山谷的十来个人不退反进,而且还呐喊起来,不禁愕然地对身旁的一个白面书生道:
“张秀才,那几个看着像官军吧,咋的还不怕死了,还是老子这边看着好欺负一些?”
张秀才是个烟鬼,手中一根旱烟杆常年不离手。听见黑大汉大喇喇问话,方才取下嘴里的烟杆,举目望了一下道:
“他们里面有能人,知道左右都是死,只有将我们冲散才又一条活路可去,所以他们看上去才不怕死。”
黑大汉斜睨一眼张秀才,很是怀疑他不过看了一眼就能猜到原因。不过这家伙抓了抓头皮,还是冲后面一挥手命令道:
“赵瞎子,给你一百个人,十对一,把人头砍回来。砍不到人头,你娃子自己找个水坑去淹死。”
“大哥,那财物咋算,给俺三个人的中不?”
赵瞎子答应一声,带着人走出去,没走几步,却突然回头问了一句。
黑大汉皱皱眉头,偷瞄一眼张秀才,慢慢摇头道:
“不行,三个太多,弄不好晚上分不匀会惹乱子的。这样子,老子让你自己挑一个最肥的那个,这总行了吧。哦对了,别全部砍光了,留一个问话。”
“大哥仗义,如果挑到好东西了,一定给大哥留着。”
赵瞎子满意地点点头,将手里的一根又长又粗的大木棒一举道:
“小的们,大哥在后面看着呐,给老子把活干得漂亮些儿。等打进县城,俺请你们吃肉逛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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