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城主府中,冲虚老道正在屋内端坐,只是满面不耐之色。
少顷,一位面若少女、贵气逼人的宫装女子缓缓步入屋中,初看时美丽端庄,但细细端详却又觉得眼睛略有点狭长,显然乃是极富心计之人,这女子小月复高高隆起,显然已经是孕期在身不少时日了。
“仙师,是有何事如此着急,值此非常时期,我们还是少见面为妙,况且奴家已经临盆在即,要想月兑身来见仙师更是不便了。”这宫装女子小心翼翼坐下,面带疑惑的问道。
“贫道自然省得,只是情况有些不妙,白光远迟迟不下决定,白玉珠一日不除早晚要露出马脚。昨日又来了个小子,自称是太玄宗弟子,要是被他看出端倪可就不妙。”冲虚老道神色颇为不安。
宫装女子脸露不屑神色:“待我再吹吹枕边风,那孽种活不了几日了。新来那个沈若乳臭未干,只是个毛头小子,以仙师无边法力,难道还怕他不成。”
“妇人之见!那太玄宗可谓是世间一等一的仙门大派。我观那小子年纪不大,法力却是不弱,怕也真只有太玄宗这等大门大派才能培养出来,我虽不怕他,但最担心的还是他见到白玉珠的面,指认她并非妖怪所化,坏了我们大事。”冲虚老道恨得咬牙切齿,“这些所谓名门仙宗出来的弟子最是可恶,靠着一点好运和长辈庇护四处惹事,也配与我相提并论。”其中酸味不闻可知。
那宫装女子玉指轻舒如青葱般煞是好看,说出来的话语却令人生寒:“这几日我已经安排心月复在城中散布消息,鼓动人心,等煽动的差不多了,自然有人带头来闹。到时候我等再帮衬两句,不怕那白玉珠不死。”说罢又有几分哀怨:“若不是我这肚子不争气,怀了个女儿,也不需要担心这孽种了。”
冲虚老道闻言点点头:“此事还得加把劲,不能让那小子提前见到白玉珠,只要等民怨一起,也就由不得他们了。到时候你这个城主夫人就尽享恩宠了,那件物事可要早点交给贫道。”
原来这宫装女子就是现任城主夫人,原名齐雪娇,商贾人家出身,本来是白光远的小妾。结果白玉珠的生母正室过世之后,她凭着乖巧聪明倒是博得了欢心,也就上位转正了。
人都是这样,永远得陇望蜀,成为城主夫人之后,又指望着母凭子贵,独享欢宠。结果一直怀不上,也就是在紫光观求子的过程中与冲虚老道搭上线,洒了大把供奉。
好不容易怀上了,结果又被告知是个女儿。白玉珠幼年丧母,人又俏丽聪慧,极受白光远宠爱,生个女儿日后恐怕争宠无望,这齐雪娇左思右想之下就心生歹意,与冲虚老道暗相勾连,设下这么一出精怪奇事。
至于冲虚,所图的则是这城主府之中的一件珍稀宝物。
“那是自然,到时候白光远还不对我母女千依百顺,区区一幅画卷定然给你要到。”城主夫人齐雪娇却是银牙一咬,“费尽心思,不能功亏一篑,如果实在不行,就只能请仙师出手,除去那碍事的小子了。”
此中人心鬼蜮,难以赘述。
却说沈若入了城便直奔城主府而去,到了府中上空恰好望见城主书房一片通明,想来是那白光远还在书房之中办公,不由得心中一动。
锦鸟一转落在了院中,当即着侍卫进去通报,不一会儿便听见白光远声音:“可是沈少侠在外,快快请进。”
入得书房,只见其间异常开阔,巨大的书架排排摆放,卷轴书籍浩繁,屋中略靠后的位置一张偌大书桌,案牍累叠,白光远正背负双手屹立案前。
“看来白侯爷公务繁忙,难怪如此深夜还未曾休息。”沈若微笑道,“单只看屋中如此陈设,便知侯爷是位饱学之人。”
白光远苦笑摇头:“惭愧惭愧,这许多书籍都是祖辈代代相传,白某真正读过的不足十一。”
沈若此时却微微平息法力的躁动,扭头望向挂在对面墙上的一副画卷。
这幅画长不过二尺,看起来就像新的一般,然而卷轴处斑驳痕迹却明白昭示它已经历了不少岁月。画卷之上大部分是空白,只在中心处绘着一只形似山鸡、头生乌冠,尾部还有两条长长尾羽的奇异禽鸟。虽然只在那画卷之上,却栩栩如生、目光炯炯,活灵活现宛如活物一般,似乎随时要从那画上飞将出来。
踏入书房的一霎那,沈若已经可以确定就是这副奇鸟图让自己心生感应,隔空便能隐隐激起自己法力的波动,足见其不凡之处。
“沈少侠对书画也有研究?”白光远见他目不转睛盯着那副画,在一旁出声问道。
“一窍不通。”沈若声音从容淡定,所说话语却大相庭径,仿佛是在说自己造诣极深一般。
“少侠倒是难得的实在之人。”白光远听他坦然之言,不由得失笑。“这幅鸮雎图乃是代代相传下来,虽不知道是何人所画,但是也有妥善保管的祖训。”
忽地又若有所思道:“似乎就是与少侠宗门长辈有旧的那位曾祖所留下来的。”
“好画。”沈若点点头,扭头注目白光远:“我闻得众人皆称呼你为白城主,只有我口称侯爷,可知为何。”
“白某不知。”白光远肃然道。
“勇猛果断,不拘古法,每战必胜,可以冠军侯国。”沈若字字用力,听来有如金铁交击之声,锵然作响,激荡人心,“观府中上下操持有度,虎贲将士用命,侯爷之威仪,可以略见一斑了。”
又道:“深夜不寐,批文不缀,难道仅仅是因为公务?可是还为庆原郡主一事犹疑不定。”
提到女儿,白光远声音晦涩,“骨肉亲情,实难割舍,白某每每念及于此,即难以入睡,索性起身来此批文。”
“哈哈哈!”沈若朗声长笑,“侯爷是关心则乱尔,难道对自己眼光殊无自信,认为妖物可以冒充郡主日日与你相处?”
白光远面露疑惑之色,想了一想说道:“本来自是不信的,然而仙凡有别,见到冲虚道长仙术,方知妖法蔽天,难以测度,不得不信。”
沈若摇了摇头:“或许有妖物可以蛊惑人心、惟妙惟肖,但那等大妖绝不是冲虚此人可以对付的。”
白光远闻言如遭雷殛,面上神色阴晴不定,呆立半晌。
良久才苦笑一声连连摇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说道:“不知沈少侠何以教我?”
沈若目光落在那幅鸮雎图之上,面色淡然。“此画侯爷留之用处不大,不知可否割爱,沈若必不会叫侯爷吃亏。”
“好!”白光远快步走上前,将那画卷取下,仔细卷起,直接递给了沈若。
这下倒换了沈若面露惊讶之色了,“侯爷就如此相信我,不怕我得了好处便撤,也不问问此画有何用处?”
“白某已经一而再判断失误,不信会再而三。”白光远轻抚手中画卷,目中神光隐隐,“此画虽好,但不能解决眼前困局。少侠可以!更何况宝物也当配识货之人。”
沈若轻轻接过画卷收入储物戒指之中,“侯爷放心,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沈若本就为此而来。”
这画卷果然是一件异宝,之前沈若想要靠近观察,却能感受到莫名的排斥之力绵绵不绝。运转法力相扛,则那排斥之力愈发高涨,几近澎湃爆发。若欲强取,估计搞不好有异象法术就要发将过来了。而白光远凡俗之躯取下交予自己,却丝毫无恙,显然是有修为高深之人以白家血脉为引埋下了禁制,只有白家后代能够取下,却不想便宜了沈若。
倒是白光远将前因后果思虑清楚,决断力之强令人赞叹,直接就将画卷取下交给了他,这下可算是万事俱备,当无所遗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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