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国师派来的身边侍卫,自然没有太子亲自接见的道理,颜如玉也不出门的,径自坐回了床沿。
“知道了。”不过片刻,颜如玉就面色恢复如常,语气冷淡的道,“姑娘饿了,让人把饭菜送过来吧。”
“是。”李管家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李管家一走,原本正躺着的付良蒂就立即坐起身来,“国师他……”
“国师让人送来的补品,必然是真补品,也不乏和我当初每日喝的一样。”颜如玉半眯着眼,笑容却寒的人,“良蒂别怕,没用的东西扔了也就罢了。”
“嗯。”实在是虚弱,加上一醒来神经就一松一绷折腾两个来回,原本就亏虚的身体愈发熬不住,便干脆瘫软的躺了回去,闭上了眼。
“怎么?哪里难受么?”颜如玉一听身后的动静,当即便转身看她。
付良蒂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脸色也显得病态的苍白。
“要是累了,你就再睡会儿吧,一会儿饭菜送来,我再叫你。”颜如玉见她这个样子实在心疼到不行,动作轻柔的为其掖好被子,“什么也别想,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的。”
付良蒂久久没有回应,就在颜如玉以为她又睡着之时,却听她淡淡道,“我怀疑,上次佛陀寺绑架,伤我后背的,是春妮儿。”
颜如玉闻言一震,“春妮儿?!”良久才平复下震惊,冷静道,“你确定?难道不是薛颖么?再说春妮儿她……怎么可能呢?”
付良蒂没有回应他,竟是已然睡熟了。
颜如玉琢磨着付良蒂的话,眉头深深的皱着,不是他不相信,而是,这人是春妮儿……实在是太让人难以置信了,就春妮儿那样的,怎么都很难和绑匪搭上边儿,再说,那丫头也算是从小一起相处着张大的,除了任性了点,其实心地并不坏。
只是颜如玉没想到的是,人总是会变得。
正在这时,房门被敲响,竟是绿竹端着热好的饭菜送来。
“姑娘……”
绿竹刚出声,颜如玉就食指抵唇嘘的摇了摇头,“先且放着吧。”
绿竹欠欠身,把饭菜放到桌上,正要转身离开时,颜如玉却叫住了她。
“绿竹。”
“奴婢在。”绿竹忙停下脚步,转回身面向颜如玉的方向垂着头,“太子还有什么吩咐?”
“你对春妮儿怎么看?”颜如玉凝望着付良蒂的睡颜,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绿竹闻言一愣,“这……”
“怎么想的尽管直言,不用有所忌讳。”知道绿竹心思,颜如玉淡淡的道。
绿竹默了默,简单一句话开阔了春妮儿这个人,“阴险,狡诈,伎俩下作不懂收敛,对姑娘尤为恨念。”瞥了一眼颜如玉看不清表情的侧脸,接着道,“奴婢说这些都是府上下人们的心声,绝无因个人恩怨,太子殿下若觉得是奴婢记恨诋毁,大可以招来他人盘问。”
颜如玉一阵沉默后点了点头,“嗯,出去吧。”
“是,奴婢告退。”绿竹也不多言,恭敬的福了福身,便退出了门外,顺带重新带上了房门。
绿竹离开后,颜如玉却并没有出声叫醒付良蒂,而是顾自去桌前,盛了碗鸡汤,端着坐回床沿,把人给搂抱着靠在怀里,一勺一勺的喂着。
付良蒂睡得很沉,就这颜如玉的手一勺勺的喝着鸡汤,该张嘴张嘴该咽咽,就是迷糊着不醒。说是睡沉了,其实颜如玉知道,她这是伤着元气又昏睡了,心疼之余,眸底戾色不由一闪。
春妮儿……
喂了小半碗鸡汤,颜如玉又盛了小半碗肉粥给她喂下,这才放她躺下,给盖好被子后径自出了房门。
颜如玉出门就召来李管家。
“太子殿下找老奴有何吩咐?”因着大皇子的关系,李管家身份早就暴露,在太子府处的很是微妙,相当于是提着脑袋度日了,如今站在颜如玉面前,别提多小心翼翼。
“春妮儿人在什么地方?”颜如玉正眼也没看李管家一眼,问道。
“应付姑娘的吩咐,人安排在净事房负责洗涮恭桶呢。”李管家低眉顺眼的应道,一时还真拿不准这位爷找那个不懂规矩的小丫头做什么。
李管家话音刚落,颜如玉就径自转身而去,去的放向,正是又脏又臭,下等得不能再下等的净事房。
远远的,就见春妮儿捂着面巾,吭哧吭哧的费力洗涮着恭桶,眉头皱着,眼底都是愤恨的怨气,却隐约透着一股强硬的坚定。
颜如玉皱了皱眉,也不嫌脏臭,大步走到了春妮儿面前。
当一双描金祥云黑色锦鞋出现在眼前时,春妮儿手上的动作一顿,有些疑惑的抬起头来,当看到来人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颜如玉时,眸底瞬然闪过一抹璀亮的喜色。
“太,太子殿下……”
春妮儿忙扔下伙计,作势就要行礼,却见颜如玉已然转身,径自走开,不由愣住。
“春妮儿,你先过来。”颜如玉在十步开外的一株桃树前站定,负手而立,冷淡的道。
秋深将过,冬季将至,桃树别说花儿,就连叶子都泛着枯黄。颜如玉仰头望着,目光却并未落在眼前那一株桃树上。
“是。”原本还以为太子不堪脏臭,来了又怒走,心里正遗憾呢,闻言,春妮儿不禁心头暗喜,应了一声,便温顺的走上前去,“太子有何吩咐?”
“春妮儿,你进府这些日子,我待你如何?”颜如玉不答反问,声音低沉仿似含在冰里,有有着让人捉模不透的高深。
春妮儿愣了一下,很是不明就里,不过还是应道,“太子待春妮儿很好,春妮儿心里一直深感感激。”
“那我问你的话,你可会事无巨细的一一属实道来,绝无半点隐瞒?”颜如玉继续背着身问。
“太子要问什么就尽管问吧,只要是奴婢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春妮儿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过还是恭敬的回道。
颜如玉道,“付姑娘身陷佛陀寺遭绑架之时,你因何事几次三番的出府?”
春妮儿闻言一震,不过还是声音平静的道,“张嫂身子不适,所以让奴婢代她出外采购食材。”
“采购食材,一直有专人负责,就算有些是必须张嫂经手的,但若是她身体不适,一般也用不着让府里的丫鬟代劳。”颜如玉仍旧没有转过身,说出的话却明显咄咄逼人的紧。
“奴婢感激太子殿下收留之恩,可毕竟人微渺小无以为报,只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这事儿的确轮不到奴婢,是奴婢上赶着帮忙,张嫂才答应。”春妮儿应得小心翼翼,虽然她敏感的觉得颜如玉突然跑来盘问过去那么八百年久的事情不对劲,却认为是自己最近在府里抢着做事,触了众怒,导致颜如玉在这里翻着旧账教训自己,压根儿没想到别的。
“是么?”颜如玉这才缓缓转过身来,挑着的眉眼透着令人胆寒的阴鸷狠戾,“既然是为张嫂采买食材,那你又去佛陀寺做什么?你和南宫熠,什么时候那么熟了?”
“太子!”春妮儿浑然震骇,惊得蓦然瞪大了双眼,迎着颜如玉森冷的嗜血目光整个人都抑制不住的发起抖来,扑通就腿软的跪倒在地,“太子奴婢,奴婢……”
颜如玉眼底瞬闪一抹失望,似是叹息了一声,伸手挑起春妮儿早吓得青白的脸,“知道么?良蒂说怀疑绑架她的人中有你一份,我还不信,我原本以为,你虽然自小任性骄横,可毕竟心地善良,却没想到……”顿了顿,颜如玉收回手转过身去,挺拔的背脊透着决绝的冷漠,“其实,我并没有审问过任何人,也不知道你那天有出过府,甚至是几次三番……我这么说,原本是诈你,却不想一诈一个准,春妮儿,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呢?”
春妮儿闻言再次大震,猛地抬头盯着颜如玉的背,简直要恨出血来,千帆算尽,却不想是败在自己因爱而昏头疏忽上。
诈?十几年的青梅竹马,竟不如一个半路杀出来的弃妇!可不就是弃妇么?那个女人,本来就是南宫熠未休,却因为与人私通浸猪笼不死的贱妻!除了比自己长得好看,她究竟哪里好?明明肮脏无耻,却还被自己爱了十几年的崔哥儿当个心头宝,为什么?!
“我对你怎么和南宫熠勾结上的没有兴趣,春妮儿,别怪我不念旧情,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险些置良蒂于死地!”话音未落,颜如玉转身一把擒住了春妮儿的脖子,五指蓦然收紧,“念在同乡情分,当年婶子的照拂之恩,春妮儿,我就给你个痛快。”
“崔,崔哥儿……”春妮儿被捏着脖子大力一提,整个人都给离地拎了起来,涨红着脸,嘴唇颤抖,眼底有着对死亡的深深恐惧,更多的,却是爱而不得的悲哀。
颜如玉说,对她怎么和南宫熠勾搭上的没兴趣知道,但他可知,自己为了他,千里迢迢一路乞讨而来,打听到他身为太子的身份后又在府外整整徘徊长达两个月,餐风露宿,遭人欺负,还不敢靠太子府太近,怕被侍卫打。记得当时有天里,她刚乞讨到个包子就被别的乞丐给抢走,她与人争抢正好撞到了南宫熠,认出他曾经在渔村出现过,才有幸得到这人的帮助,她现在指不定还在什么地方乞讨着呢,怎么可能该贸然进太子府?这些都是她为爱所吃的哭,可笑人家却一句没兴趣知道就否定了一切,何其可悲呵呵……
春妮儿眼底的悲伤颜如玉不是没有看到,但是他并没有手软,五指收紧,咔嚓一声拧断了她的脖子,脑袋耷拉之际,一行眼泪从春妮儿空洞大睁的眼眸里滑落下来,正好掉在了颜如玉的手背上。
颜如玉淡定的将尸体一扔,掏出帕子擦了擦手,“不是我太无情,而是你不应该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尤其是……人心。”
扔掉擦手后的帕子,颜如玉面无表情的拂袖而去。
他人前脚刚一离开,雪狼就从暗处闪身而出,一瓶化尸水,将春妮儿化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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