歆芙公主府。
翠鸟齐鸣,锦鲤游曳,晌午之后的日光仍是灿烂得耀眼。
密布绿树浓荫的豪奢庭院里,修剪得当的茂密灌木从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落叶覆盖的人形,那人咿咿呀呀地轻声叫唤着,声音极为细弱低迷。
藤蔓的一只碧绿触角被掩盖在那片木丛中,除非扒开灌木凝神观察,不然很难发现它的存在。
绿藤耗费了一大半的灵力才找到冲破公主府结界的方法,灵力严重受损的绿藤心里十分憋屈,它现在只想尽快返回广烟神殿找主人。
今天它发现了一个秘密,好像大家都有名字,只有它没有名字,主人根本不爱它,触角在地上委屈地画圈圈。
绿藤的某只触角紧紧|箍着一只快晕了的褐黄色信鸟,这只信鸟乃是季九遇到紧急状况时火速告知荣泽云海的媒介,被它机智地一早逮住,一直缠到现在。
歆芙公主的侍女正端着翠银的托盘走在豪奢庭院的小道上,托盘内只有一个盖着盖子打磨精巧的骨瓷玉碗,里面装着刚刚蒸好不久的甜糯芬芳的梅花刀鱼羹。
歆芙公主今天已经尝了好几次鱼羹,每一次都认为甜味不够,于是让侍女拿去倒掉,然后再重做一碗。
不够甜这种事,当然不是加点糖就能解决的,必须要将它倒了,然后再重做一碗才行。
身为天界的公主,稍微挑剔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位侍女如今端着的,乃是今日的第七碗梅花刀鱼羹,倘若歆芙公主还不满意,她准备立刻辞工不干了。
特么的不带这么折腾人的。
要不要辞工,就看手里这碗鱼羹了。
侍女的心情变得很庄重。
她庄重地看了一眼庭院边金元宝形状的灌木从,见那里似是有个缓缓蠕动的人影,吓得倏忽停住了脚步。
骨瓷玉碗却没和她一起停下,它在托盘上径直往前滑行了一段距离,在侍女反应过来前,摔落在地。
侍女顾不得灌木丛里有奇怪的东西,悲凉地弯下腰,念了个法诀将骨瓷玉碗的碎片都捡了起来,撒在地上的粘稠鱼羹也被侍女念了个法诀聚到一起。
鱼羹和骨瓷玉碗的碎片混合着装满了翠银托盘,侍女带着苍凉悲壮的心情托着这盘东西去见歆芙公主。
这下可不是要不要辞工的问题,而是倾家荡产赔不赔得起的问题。
可她刚迈出一步,就感到脚下被什么东西拖住了。
侍女战战兢兢地转过身,只看到脖子处流着黑血的锦衣男子趴在地上,玉佩金线缠了一身,双手拖着她的脚仰起苍白的脸,声音细若蚊蝇道:“救救我救救我”
侍女凄厉的尖叫声划破寂静的蔚蓝长空。
侍卫们将病重的季九扛到花厅时,歆芙公主手中的茶盏被她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混进来这么大个东西,竟然没有一个看见,我养你们还有什么用?”
“公主府周围的结界是摆着好玩的?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游一圈?你们就是这样保卫我公主府的?”
“一群窝囊的饭桶。”
侍卫们噤若寒蝉,跪在地板上不敢发声。
歆芙公主气得发抖,姣好的脸蛋憋涨得通红,她站起来走到季九身边,起初她还没看清他的脸,但等到看清的时候,她却几乎要当场晕厥。
这竟然是竟然是荣泽云君的长子季九
荣泽云后那个疯女人,是出了名的溺爱长子,如果闹到她那里去,不管季九伤成这样与自己有没有关系,都不知道会惹来什么恶心的麻烦。
她环视一圈,在场侍卫一共五个,加上左右侍奉的侍女二人,若是灭口要杀掉七个,难保不会被发现。
歆芙公主心底一阵森寒,到底是那个不要脸的混账这样害她。
歆芙公主的生母难产而死,生父为救天帝的长子而死,她的父亲死前托那位殿下照看小女儿,这位殿下因为没有子女干脆把她当成亲女儿,甚至在天帝族谱上为她求得一席之位。
她不是天帝的亲血脉,难道只占一个公主的名头,还会遭人嫉恨。
漫出黑血的伤口奇痒难忍,季九在地上煎熬地打滚,歆芙公主的两只手都握成了拳头,紧闭双眼而后骤然睁开。
歆芙公主的声音很是平静,带着自小被娇养到大从未受过任何委屈的骄矜,一手指着季九命令那些侍卫:“把他杀了,剁碎以后喂给银尾白狮。”
竟是连全尸都不留。
如此一来,季九的七魂六魄都会散灭。
歆芙公主讨厌任何麻烦。
偷偷躲在花厅后那片灌木从中的绿藤狠狠抽了手中的信鸟一巴掌,那信鸟在晕晕乎乎中结结巴巴地重复道:“把他杀了,剁碎以后喂给银尾白狮。”
禁锢骤然消失,迷蒙的信鸟扑棱了两下翅膀,朝着荣泽云海拼命飞过去。
绿藤瞬间消失,它一路往下打着极深的地洞,朝着广烟神殿拼命赶回去。
信鸟的声音虽然不大,却还是给站在花厅角落里的侍女听见了,她思前想后觉得很不对劲,想通了那声音是什么东西以后,她的手心有点发凉。
在侍卫要拖走季九的时候,这位侍女开口道:“公主,方才方才窗外似乎有一只会拟音的信鸟”
歆芙公主闻言大骇,她跑到窗边拉开厚重的布帘,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愤怒的歆芙公主转身看着五个侍卫,皱着勾描细致的柳眉冷声问道:“你们听到了什么?”
其中一个侍卫毕恭毕敬地回答:“公主方才的命令,属下听到两遍。”
歆芙公主闭上了眼睛,深深吸气后重重吐出一口气,如此重复七次后方才能开口说话:“不用杀他了,找个仙医好生伺候着,等荣泽云后上门吧。”
她再睁开双眼的时候,眼底都布满了细小的红血丝,带着勃然之怒压低语声说道:“如果让我知道是哪个混账胆敢嫁祸于我”
清风夕起,朗月孤照。
在树林里哭得稀里哗啦的珞姻上仙被修明神君抱回了广烟神殿,这个嫁祸歆芙公主的混账在修明的怀里哭着哭着就睡着了,他将她放到了内殿的高床上。
珞姻上仙醒来以后先是叫了声铁栓,然后又叫修明,在神君大人出现以后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
微颤的浓密睫毛还挂着晶莹的泪珠,白里透红的双颊粉女敕得像是能掐出水来,珞姻抬头看着修明,她既没说不要走,也没说别丢下我,她只是拽着他的衣服,明明才刚刚睡醒,却看起来格外蔫搭搭。
修明模了模她的小脸,生着薄茧的指月复在她娇女敕的脸颊上来回摩挲。
他说:“别难过,我不会走。”
珞姻闻言松开了手,她双手抱膝静静地坐着,尖俏的下巴抵在膝盖上,忽然开口问道:“你在那仙障外站了很久吗?”
修明神君刚站到仙障外,就看到珞姻上仙那只凶残的嗜血绿藤破土而出,季九的仙障对修明而言形同虚设,他看着那带刺的绿藤缠上荣泽云君长子的脖子
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就像没看到一样。
地上那散乱的一摊里,混着一个醒目的铃铛——鸳鸯醉。
修明神君看到了鸳鸯醉这个没节操的破铃铛以后,觉得若是珞姻养的那只小绿藤勒不死季九,他就一定要搭把手。
季九被绿藤缠上以后,珞姻上仙对季九说的每一句话,修明神君都听得很清楚。
她似乎有很多事不想让他知道,但只要她不想说,他就装作不知道。
所以对于珞姻上仙的这个问题,这个他在仙障外到底站了多久的问题,修明神君是这么回答的:“站了一小会,没看到什么。”
珞姻上仙觉得这话亦真亦假,她往边沿处挪了挪,靠的离修明神君更近一些,说话的声音依旧低脆悦耳格外好听:“其实你想问我什么,我都会回答。但你什么都没有问,什么都没有说,我不知道你是在讨厌我,还是在纵容我可无论哪一种,都是我的错”
对于修明神君来说,讨厌她是不可能的。
至于纵容他觉得自己哪里有纵容她,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仙障外而已。
艳绝无双的小脸因为紧张而显得微红,漂亮纤长的十指交握,珞姻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会不会后悔和我在一起?”
修明坐在珞姻身边,将她抱到了腿上,揽着她不盈一握的如素纤腰答道:“认识你以来,我确实后悔过一件事。”
珞姻上仙的心里一颤。
却听到修明低声说道:“我后悔三百年前没有寸步不相离,即便下地狱,也应该陪着你。”
珞姻抬起头,深棕色明眸亮晶晶地看着他,双手搭在他宽阔硬实的肩膀上,靠过去照着他的俊脸亲了一口,然后低着头轻声说了一句:“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修明神君不想继续说话,他想直接办事。
他握惯了重剑长刀的手,如今解起珞姻繁纱长裙的衣带来竟然也分外的驾轻就熟,三两下就将长裙内裙都给扒了个干净,而后带茧指月复所碰触到的皆是寸寸销|魂的冰肌玉骨。
珞姻伸手勾上他的脖子,双唇相贴百般缠绵眷恋。
芙蓉帐暖幽香弥漫,娇|吟婉转通宵达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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