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不论多么土豪,想在长安城“贵圈”以内置办新居也并不如何容易,能住进这金水河以内的,多是世代为官的士族。就说顾凛川现在住的这宅子,还是当年托沈观潮的情面购置的,就这都等得有多半年。
至于金水可外的宅子,别开玩笑,沈观潮的女儿,别说住金水河外,就是在金水河内宅子位置稍差点,那都是打沈家人的脸。沈家千载以降,诗书礼法可不是说着玩玩而已,别房的嫡女倒也好说,沈观潮的女儿那怎么可能,顾凛川要敢,沈家那些个闲得发慌的老头儿老太太立马能用唾沫星子淹死他。
好在如今沈端言是个对住宅要求不高的,没电没网没煤气没自来水,连个省心点的浴室卫生间都没有,住茅屋或住园林式豪宅对她而言区别真的不大。因此顾凛川问她时,她只有一个要求:“离家近点,只要我爹与大哥、二哥信你,满京城便没人再疑,也可省些工夫。”
顾凛川:擦,我宁愿费些工夫,言言,你难道不知道你们家那三个男性血亲有多凶残么。
“宅子不好寻,沈府方圆十里地内只怕都困难,捱着沈府的几家人,哪家都是累世公卿,多半二三百年内都没迁居过。”顾凛川每到这时候就觉得自己特土鳖,混这么久,也就在金水河畔有个小宅院而已。什么枕河而居,水畔安眠,那只是诗化的想法而已,金水河边三里地的住宅,都是“新贵”的标准配置。在累世门第面前,那就是土鳖的聚居地。
沈端言“噢”一声,转过头去问美少年,萧霄细细琢磨半天,看向晏修棠:“姑姑在鲤街西有个别院吧,记得地儿不大,修棠,你去问问你妈,那别院若是空着倒不如让给端端姐。哪能让端端姐住河边,凉风冷水别吹坏端端姐,鲤街那边正好引得有温泉地气暖和些,最宜端端姐居住。”
晏修棠心中忍不住暗骂萧霄,你家才随随便便就在鲤街西有个别院,还空着不常用,那是我家公主妈冬天最中意的院子,这不是要割我妈的肉。关键是,让我回去说,我妈还不得提一堆要求,要知道我妈最近为了学业的事都快要发疯,这话一提我得立马签一堆丧权辱国的条约。
但看看沈端言,晏修棠默默点头:“行,我回去说说,我妈还挺好说话的。”
嗯,是挺好说话,不过最爱做条件交换而已。
在场这么几个人里,倒不是只有长公主才有别院在鲤街一带,但只有鲤街西那宅子离沈家近。虽然没和美少年们说要离沈家近一点的事,可美少年们心里充满恶意,就要让顾姐夫在岳父和大舅哥二舅哥眼皮子底下过活,人常说媳妇难当,事实上女婿也难为,尤其是沈观潮的女婿,他就是一个字不吐光在那儿看着你,也能生生把你给自惭成土鳖,何况……你顾凛川本就是个土鳖!
当即晏修棠就回城去跟大长公主商量,他妈当真是个好说话的,想要我让出宅子,行啊,小事一桩。然后揽过儿子的肩,眉开眼笑地说,事是小事,可也不能随便答应你,你妈我的脾气你懂的。晏修棠签下诸多条款后,顺利拿到地契房契,长公主连多少银钱都没说,白送都没干系,只要儿子能上进,多少钱都不冤。更何况,长公主心里也打着如意算盘,要能通过沈端言向沈观潮指点一二,那可是儿子的福缘。
别说,晏修棠事办得十分漂亮,拿出契约去也不给顾凛川的,他深刻领略到他那公主妈的意思,收了市价八成的银子,当天就去衙门把别院过户到沈端言名下。少年的意思是——端端姐,你住自己的院子,想怎么过你随意,姐夫要有不如你意的,直接赶他走就是。顾姐夫,你住我端端姐的,又在沈家眼皮子底下过日子,敢不对我端端姐好。
少年心中,还是有着对顾凛川的不放心,他如何看都觉得,顾凛川待沈端言并无几分真心。是以,少年果断作出决定,首先是为这一场相识,沈端言待他们真心与否,他们也不蠢,感觉得出来;再有为沈观潮,满长安城的勋贵少年,谁不为文武科举烦恼,要知道,但凡得沈观潮指点一番,都能通过文举武举,沈观潮“考必过”的光圈那是相当吸引人的。
拿到地契和房契,沈端言新鲜几天后就不再当回事,迁居事宜有顾凛川负责,她也不需要多管,到时候回去人就行。不过在分房住、分院住这个话题上,她和顾凛川有非常大的分歧。
“与岳家相邻,分房而居既可,若分院而居不免为岳父和两位舅兄瞧出眉目来。若真瞧出来,他们固然会收拾我,你的麻烦只怕也免不得。”话外音:请相信岳家凶残的战斗力,我不想招他们,你最好也别招,到时候如果有麻烦,可别怪我宁死道友不死贫道。
“我自会有说法,不劳夫君担忧。”话外音:既然我这么说,沈家人自有我去搞定,你担心个毛线。
“鲤街西还不止是与岳家相邻,就近几家谁家不养着一群闲得慌的媳妇婆子,若传出些什么风言风语,工夫便要全白费。你若愿意长久在人前披着面具过活,我自也不碍,言言以为如何。”话外音:你如果秀恩爱能秀上瘾,我倒也愿意陪你,就是不知道言言你会不会嫌烦。
沈端言:……
有气没力地败下阵来,沈端言不得不同意顾凛川的意见,分房不分院,隔三岔五还得一块把床分他一半,这真是丧权辱国的条约啊!为什么她会有种作茧自缚的感觉,为什么她会觉得自己那约法三章除却坑自己,一点用处都没有,完全是不平等条约,还是自己主动签下的,约法三章的时候,她的智商肯定正处于离家出走的状态中。
立冬那天,沈端言终于重回长安城,而且是一举重回中心圈的大舞台。沈端言一进鲤街西的园子,首先看到的就是福妈妈。那绽开跟菊花似的笑脸,慈祥无比的眼神,差点让沈端言以为福妈妈也被人给穿了。
实则,福妈妈只是高兴,家中大太太交给她的任务,终于又可以重新开始刷起走。自家小子近来在大太太手底下谋得个不错的减速,大太太的恩典如此之重,福妈妈当然要投桃报李:“太太,幸而您是现在回长安来,若再过个几日,不定要出什么破烂事。”
看着挖坑的福妈妈,沈端言心情复杂,她一边希望坑挖深一点,一边又觉得最终结果只是坑自己而已。而且约法三章后,福妈妈再怎么坑,作用也已经不大,所以沈端言痛定思痛,不想再让这么堵心的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堵心的有顾凛川一个就足够,福妈妈这样不必忍的,那就彻底不用再忍:“噢,什么事?”
“爷的姑姑前几日已至长安,顾家那边也有几个小爷跟着来,顾家几位小爷倒还罢,只那表小姐,看着很是不正派……”福妈妈的眼神相当**,没说出来的话不言而喻。
暗叹一声,福妈妈的手段真的一点进步没有,当然,如果是原主,还真的吃这套,福妈妈倚仗的正是对原主的深刻了解:“些许小事,不足挂齿,如今父兄在侧,他们来了就来了,无需多虑。倒是福妈妈,听说近来身子骨不大爽利,可有此事?”
见沈端言满脸关心,甚至带着些感同身受的表情,福妈妈心情十分爽利:“到底不是年轻的时候,身子骨不如从前,只天一冷下来,便气虚体弱。已叫大夫看过,旁事没有,调养着便是。”
啧,真是好仆妇,她需要什么就给她架梯子。沈端言只是偶尔听府里的大夫顺嘴提过小半句,再看今天福妈妈脸色略有些发青,就问一问,没想倒问出意外之喜来,遂一脸恳切,拉着福妈妈的手说:“却是我的疏忽,福妈妈如今年事已高,却还让妈妈总为我忧心,总忘记福妈妈也是需要多体贴的。”
“老奴多谢太太体贴,太太如此真真让老奴心窝发滚。”福妈妈隐隐得意,这么多年能把沈端言捏在手心里揉圆搓扁,福妈妈为自己的手段能力暗暗叫好。任你如何出身高贵,还不是老娘手底下的面团人儿,什么世家千金,风|流人物,老娘一只手都玩得团团转。
不过,接下来沈端言一句话就把福妈妈打进深渊:“如此,福妈妈便好生享清福……青茶,让人去唤福妈妈的两个儿媳妇来。我不懂事便罢,她们如何做人媳妇的,便我是主家,为孝之一字她们也早该来跟前求着接福妈妈回去伺候。竟只想着有福妈妈在府里如何体面,却一点也为福妈妈想想,福妈妈身子不好,偏还不闻不问,真真是该休弃下堂。”
福妈妈一下就傻眼,沈端言还是那么诚恳,还是那么充满善意与关怀,但画风严重不对,说话的内容也相当凶残。这下,两个儿媳妇并着两儿子,就只为不背“不孝”两个字,也得拼死把福妈妈接回去孝顺不可。福妈妈如遭雷击,第一次悔恨自己演得太过,入戏太深,结果演崩了!
福妈妈这时候,脑子里无限刷屏着一句话——这不可能是沈端言。
从客观层面上来说,福妈妈正处于真相帝附身状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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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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