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绯放下篦梳,在青青旁边坐了下来,“那太叔棋送你的珠宝你收下了没?”
晏青青一边打理长发一边笑道:“那是当然的。我若不收太叔棋肯定认为我对你很忠贞,说不定还会想办法对付我。我一孤零零的弱女子拿什么抵抗有权有势的丞相公子啊。”她说着,拉开妆奁左边的小抽屉,里面塞了满满的珠宝,她拿出一半推到宋绯跟前:“这里面也有世子的功劳,我分你一半。看我对你好不好?”
宋绯反手推了回去,道:“他给你你就收下,你要假装被他收买,他出言试探,你也可以反过来试探他。”
外面突然响起敲门声,是青青的婢女送茶水过来。她将茶水放到案上,很识趣地退了下去。
宋绯顺手倒了杯茶道:“太叔棋有权有势,我们不能跟他硬碰硬,否则你无法在玉人馆立足,以后卫国那边有消息传来,我们也无法收到了。”
晏青青点点头。
宋绯揉揉额角:“走一步算一步吧。我既然来了,今晚就不走了,晚上我们好好谋划谋划该怎么办。”添了杯茶,刚凑近唇边,忽觉浑身一股异样的燥热,她顿了顿,站起身来,外面日头明晃晃一片,映在长窗上,满室曦光,不知是不是天气的缘故。
晏青青察觉出不对劲:“怎么了?”
宋绯颓然坐下来:“大概是有人在茶水里下了春~药。”青楼这种地方,春~药再平常不过,有些客人就是口味特殊,喜欢用这些东西助兴。
晏青青端起茶杯嗅了一下,脸色冷凝:“这贱婢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下药!回头我再收拾她!你先用冷水泡一下。”扬声正要唤来小厮抬两桶冷水过来,猛然想起来这么着不行,唉,她是急糊涂了,来逛青楼的男人吃了春/药不找姑娘反而泡冷水澡算是怎么回事?传了出去就真的露馅了。
晏青青毕竟是训练有素的细作,须臾冷静下来,“我有个办法,但怕你受罪。”
这厢话刚说完,外面长廊上忽然传来脚步声响,宋绯恍惚看见一条人影晃了下,她心念数转,突然弯腰一把抱起晏青青来,姿势看起来很霸气,但差点闪到宋绯的腰。
她忍着不适,抱着晏青青滚进床单里,因施力过猛,床板被压得吱吱响。
晏青青干脆扯下床帐,这下阻隔了外面的窥探,回身只见宋绯月兑得只剩下单衣,薄薄的绯红从脸颊蔓延到耳垂再到脖子,此情此景,真是惹人遐思,可惜晏青青是个女人,她手贴上宋绯的脸颊,压低声音道:“很难受?”
宋绯热得浑身难受,贴着她凉凉的手背蹭了蹭,嘴里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这明显是有人设局,太叔棋买通人下□□的目的很明显,想试探宋绯是男人还是女人。兴许过一会就有人进来查看情况。
晏青青移开角枕,在被褥下翻找出防身的匕首,“春/药也是分等级的,依你的情况来看,对方下的应该是最重的,眼下又不能找男人解决,就只能让自己清醒些了。”
宋绯浑身燥热,身体甚至有些飘飘然,残存的理智告诉她这样不行,她夺过来匕首在手腕上比划了两下,咬牙划了下去,鲜血如涌,她疼得一个激灵,浑身上下只剩疼痛,再也感受不到其他。
晏青青找来帕子压上去,简单替她包扎了一下,放下衣袖,再也看不出来什么。宋绯理智渐渐回拢,苦笑:“胳膊上的伤刚好,又添新伤。”
晏青青叹道:“生活如此艰险,我也厌倦了,不如我们一起逃出晋国远走高飞?”
宋绯躺下来:“你让我休息一会儿。”
晏青青把衣服一件件褪下来,躺下来还枕在宋绯的胳膊上。
宋绯疼得抽气,晏青青道:“做戏就要做得逼真些。”
两人默默无言,隔了一会儿,房门外又有人敲门,是晏青青的婢女,看来果然是被人买通了,进来查看情况的。
晏青青冷笑一声:“进来吧。”
青青的婢女也不过十五六岁,叫小珠,小丫头很有心机,端着膳食走进来,故意走得很慢,时不时往床上瞄两眼。
晏青青心里冷笑,撩开帐子,香肩半露,长发披散着,一副刚经过一番*的模样。
小珠还不死心,伸着脖子往帐子里边瞧。隐约瞧见宋绯背对着她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看不出来什么异常。
小珠彻底死了心,悻悻地退下。
宋绯翻过身来,抖着手把衣服穿好,不动声色地下了床。本来没打算回去的,可是青青这里没有伤药,她必须得回去。
径自出了房门,走廊上静悄悄的。宋绯明明手腕疼得要死,还必须得装出*过后的*模样。
韩云起守在暗处,早将一切看得明白,他忍不住拔剑,低声道:“世子,要不要我将那个小珠杀了?”
田业按住他,道:“不要惹事。”
韩云起握了握拳头,没有言声。
拐角正准备下楼,她身后的房门突然由里打开。宋绯也没在意,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有力的男音。
他喊:“宋谨。”
宋绯一顿。
自她来到晋国以后,几乎没有人叫过宋谨这个名字,一般人都叫她世子或者卫世子。但没人叫不代表宋绯就会松懈,她每天都会在心底反复念上几十遍这个名字,她就是宋谨,宋谨就是她。
她整了整脸色,转过头,皱眉看着屋子里的人,“太叔公子好歹是世家出身,怎么如此不知礼数?竟然直呼别人的名讳!”
太叔棋审视他半天,黑黑的皮肤,说话的调调,还有行为举止都十分男性化,没看出半点异样,他想起父亲的揣测,显然是猜错了,怎么可能会是女人!他扯唇一笑:“我没叫喂就已经不错了。”瞧宋绯头发微湿的模样,打趣道,“世子真是快活,青青姑娘真是个尤物呀。”
“在下还得谢谢太叔公子的药。”宋绯这下确定了,太叔棋是真的在怀疑她的身份,可是她自认掩饰得很好,也没在外人面前露什么破绽,他是如何看出来的?转念一想,兄长是在楚国边境遭人刺杀的,可卫是小国,向来是朝秦暮楚左右逢源,谁也不轻易得罪,各国没道理派人刺杀兄长,除非像太叔氏这样和卫国有世仇的人。
卫世子死了,卫国就交不出人质,太叔氏正好可以撺掇晋王趁机一举灭了卫国。宋绯越想越觉得可能。她不动声色地一手撑着栏杆,挑眉:“太叔公子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怎么,还想跟我打架么?”
太叔棋想起上次被他摆了一道,不仅被晋王禁足一月,回家后还被父亲训斥得狗血淋头,他气不打一处来,却也只能忍着,瞧宋绯头发半湿的模样,脸上堆起笑:“我不跟你打,你就得意吧,应该也得意不了几天。”
宋绯哈哈一笑:“本世子命大着呢,想当初去楚国,在楚边境被十几个人追杀不照样没事,虽说狼狈了点,但还是平平安安回了卫国。”说完,定定地看着太叔棋,“你说,我是不是命很大?”
太叔棋脸上神色瞬息万变,脸上的笑有些假,“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命大,不过兴许那只是侥幸,下次指不定就没这好运了。”
宋绯不再理他,转身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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