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渔美人
后里从此多了位美人,模样娇俏,又会写诗弹词,圣宠正浓也不足为奇。『**言*情**』
再见她时,她已是后宫佳丽。弯弯的柳叶眉缀上浅浅眉粉,更显细长,眉尾点了丹蔻,眼角微一上扬,说不尽的娇媚。唇上朱红,半张的两片唇瓣间,俨然见得到细白的牙齿。
浅粉纱裙,两条女敕白的锁骨之上,一对莹白如玉的耳环,梳好的髻间,隐间一只只碧玉簪,金珠钗。
裙摆一扬,那细纱织就的长裙散了一身,红唇微张,轻咬糕点的齿间上下流动,美得不可方物。
听见脚步声,那快速转过的脸容含了无限笑容,娇柔的唤了一声:“皇上。”
一见是我,笑容似乎还没有适应脸庞却又僵硬停止,张开的唇角瑟缩成为弯弯的角,一抿嘴角:“杨侧妃。”
我欲要行礼,被她制止了。
深绿的柳条迎风而舞,吹过我面角,亦吹乱了她的丝。偶有不知名的树叶迎风而下,但也只是与衣裙稍一碰撞便又直直掉落在地。
“渔美人可怨我?”我问。
半是慵懒的眸子抬起来,迅速地望了我一眼又投向了别处,苦笑道:“怨吗?被皇上封为美人的那天我怨过,后来…后来把那天生的事儿回想了一遍,你也不过是想开导我。”
“但你…并不想做皇上的女人,是吗?”
她轻摇额际,带了凄凉的笑容:“可我,已经是皇上的女人了。『**言*情**』”
我心中不是滋味,事情变成今天这样,或多或少与我月兑不了干系。但我只是想她能好好活下去,哪成想会被皇上御幸。
一个女子,倘若贪恋荣华富贵,那么皇上的宠幸就是她高升的资本。但这个女子心中有人,就另当别论。
渔美人心里的人,我又怎会看不到。当皇上拥住她,当她的下巴放在皇上的肩头,眼中满满的都是那个人。在心爱的人面前,投入到别人的怀抱,对于情窦初开的少女,该是多大的创伤!那痛,足以让她折磨自我一生!
我不知如何启齿,在我看来,再多的劝慰也不过是在伤口上撒盐。因为,我就是间接推她下地狱的那个人啊!
精致的锦帕淡淡扫过晶亮的眼角,惨笑道:“杨侧妃寻我何事?”
我心中百感交集,一想起停驻在心里的那个人,突地跪了下去道:“臣妾有求于美人。”
自嘲一笑:“杨侧妃蕙质兰心,又何需本宫相助。”
“臣妾,想要随同王爷,一同下临河,治理水患。”
柳叶眉挑了挑,仍是冷笑道:“本宫为何要帮你。”
我一时无言,想到要在她血淋漓的伤口上再捅上一刀,心有不忍,却又无计可施,只得忐忑道:“如今宫中谁人不知,皇上对美人言听计从,只要是美人的话,皇上一定会允。”
“住口。”她‘蹭’一下从座位弹起,涨红了脸道:“我不想做美人,不想做美人。”
我叹了口气:“原来你还是怨我的。”
喘着粗气,泪水从纤长的睫毛下滴落,每滚落一颗就让我跟着心酸一次。良久,像是风干了泪后,她捏紧了帕子,恨恨道:“你救过本宫一次,本宫定会承了你的人情。但从今往后,你我各不相欠!”
第二日,皇上果然下了圣旨,要我跟随王爷治水。随行的还有穆展和皇上安排的一批隐卫。
同一天,风王被派去边境,抗击回兵,右翼将军穆狄任前锋。奇怪的是,纤柔也在随行的军队之中,皇上还给她安了个‘监军’的身份,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我站在通往宫门的侧处,徐徐等待。一辆又一辆的马车划过。从东方的鱼肚白等到了太阳初升,从太阳初升等待天色阴沉,从天色阴沉等待瓢泼大雨。
六月的雨,说下就下了,落在脸上凉凉的,微痛。看不清面前还有什么人,只从身上散的味道猜出为我撑伞的是穆展无疑。我的眼就那样的平视着皇宫,盼望在突然间会看到期待的人影,但是没有,任我努力睁大了眼,也什么都没有。
“侧妃,我们回去吧。渔美人不会来了。”穆展劝道。
我凄厉一笑,眼角的水珠突然汹涌。不会来了么…你,恨我吧。纵然因为皇上宠幸免去了家人的辛劳,去了奴籍,你仍然还是恨我的吧。因为做了皇上的妃子,便再也没有资格,去到那人的身边了。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才念到一半,我便泣不成声。
上了马车,我整个人都哆嗦起来,雨水淋湿的衣服湿答答侵润在身上,我却固执的不肯让婢女为我擦拭,直到闪动的轿帘被掀开一角,望见前方很远的一隅很小的身影。她淡的衣裙裹在身上,左肩贴在墙壁肩膀微微抽动,我才不由自主的朝着越来越远的人影挥手,泪如雨下。
原谅我,若有来生,我定当还你一个情深似海!
迈进王府,下人们忙着自己的事情,见到我们一行,也只是匆匆行礼又匆匆离去,仿佛我从未离开过。
我的回府最高兴的莫过于翠倚,才刚刚进门,她便欢喜着向我跑来,芽儿比她年纪轻,做事却极稳重,只是那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的笑意表明了她的心情。面对欢欣的两个人,我在王府最亲的两个人,我终于卸下防备。
“小姐的衣服怎么都湿了?”翠倚大声问,一边看了眼旁边的穆展,脸红的问道:“穆将军怎能出尔反尔?”
穆展见她一脸气愤的模样,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般低下了头,只呼出一个“我”字便噤了声。
翠倚气呼呼道:“将军进宫前,奴婢再三拜托您照看好我家小姐。将军倒好,让我家小姐淋着雨湿着衣服就回来了。若是着凉,如何是好。”
“好了翠倚。这事怨不得将军。侧妃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准是她自个不爱惜自己。”芽儿道。转身上下打量我一遍,轻声道:“侧妃,奴婢扶您回屋,先换身干净的衣裳?”询问的语气,不由分说的眼神。从皇宫回王府至少也有半个时辰,我浑身衣服都湿透了,经不住打了个喷嚏,这才在翠倚芽儿的陪同下,朝前走去。
然而右侧那人的身影,叫我无论如何都动不了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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