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漫天飘零,无始无终,入眼,银装素裹,很美,很冷,北土百年难见的大雪,下了整整十天,然而,仍未有停下的迹象。
山,很高,很青,封愿为名,坐落北土之中,楚朝西南方,是一片圣地,四季如一,没有秋冬之分,没有春夏之别,年复一年的平静,千年如此,千年封愿山,世人的称呼,凡人的记忆总是不太长远,总觉得这座神秘的山很悠久,最少已有数百年历史,甚至一千年,不过,没人太过在意,因为,凡人需要的是生活,而不是神奇。
山上,山下,截然不同的差别,让这素白的北土有了一丝淡淡的绿意,却更显得如此超然,不可触及。
雪中的人,缓缓迈步,自极远处而来,白衣染血,泊泊流淌,殷红的脚印映衬素白,在百万里疆域中作画,十息之间,已行千里,一步一步,很慢,却行的如此之快,千里飘雪,千里染血,一抹朱红殷红灿烂,洒落雪中点缀银景,凄艳刺目。
永恒的景,刹那芳华,再回首,白衣已逝,雪掩朱红,再无一丝痕迹。
大雪未能封山,却封住了人间,十日的雪,对百姓来说是一场灾难,本来就不宽裕的生活将会变得更加清苦了。
山上,百年来从未有人下来,但山下都知道,这山上有人,不是神仙,却也相差不远,只是,不论是神明还是仙人,总归高高再上,不理会也不在乎人间疾苦。
“咚……”
山下不远,一间残破的书院中,钟声敲响,传遍十里方圆,书院早已荒废,钟自然也无人敲响,寒风吹过,钟木摇曳,一下下撞在古钟上,冷寂的雪景一下子动了起来,树枝之上,积雪簌簌掉落,堆起一个个小雪包。
一声声钟声中,白衣无声无息出现,望着荒废的书院,疲惫的眸子中露出一抹沧桑。
韶华飘零,弹指百年……
“咳咳”
鲜血顺着嘴角滴落雪中,刹那染红银白,寒风吹起一瀑雪花,风雪激荡中,白衣再次消失,空余钟声久久不落……
……
这一年,是神州北土最艰难的一年,仿佛是天罪,人间受到了最残酷的惩罚,雪一直下个不停,绝望的气息在人间蔓延,没有神明的宽恕,没有仙佛的救赎,天如倾覆,要毁灭这片人间。
“山上的神明啊,望天怜见,救救这人间吧”
世人总是抱有侥幸,平日里看着近在眼前的封愿山,没有太多的恭敬与祭拜之情,如今,却希望山上那神明一般的人可以听到人间悲苦的心声,救救这苦难的世间。
“哇”
一声嘹亮的啼哭声响彻雪夜,山下雪窝中,再次出现了遗弃的婴孩。
墨黑的大眼,看着这白茫茫的天空,是这对陌生世界的恐惧,还是对今后一生的茫然。
山下的村民已经见怪不怪,但善良的本性还是让他们无法视若无睹,有老人打开房门,小心将婴孩抱入屋中,苍老的面孔尽是怜爱之意。
“可怜的孩子”
楚朝新历八十三年,天罪之年,人间历尽磨难,昔日的繁华再也不见,仿佛一夜间倒退了数百年……
雪终究还是停了,人间的风景只剩下一望无际的素白,雪停,不知道是不是山上人出手,但,人间受到的惩罚仍未停止,开春之际,北土之上,两大皇朝爆发出惊世大战,万丈原,楚武朝两朝陈兵百万,全面开战,方才经过天罪之难的两朝人间再历兵荒之苦。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百万将士的鲜血将整个万丈原的泥土都染成了红褐色,战火无情,焚烧掉所有的生机,一战之后,曾经的草原尽成万里狂沙。
乱世,是造就枭雄的时代,战争,是成就英雄的时刻。
这一场战争后,一个本来默默无闻的人物初露锋芒,让世人记住他的名字。
军师,凡萧寒。
武朝败了,败的惨痛,败的毫无悬念。
武朝算到了军神,却没有算到军师。
军刀辉煌依然无可匹敌,军神凯旋侯依然战无不胜。
武朝以三十万将士拖住了军神,却没有料想到楚朝又出了一个军师。
武朝大败,六十万大军退回武朝之时已不足十万,一战之后,短期再无起兵之力。
这一次,和平终于降临,最起码短时间内两大皇朝之间不会再出现大规模的战争。
……
这一年,终年冰雪的青霜谷中,一名四岁的孩童半靠在石崖前,钟秀的眉目间尽是冷漠,身前,一柄墨中带艳的铁剑横在风雪中,任由寒冰霜华的吹打,偶有裂痕,孩童划破双手,以己身鲜血滴落剑身,以血补剑,以血锻剑,日日夜夜,始终如一。
这一年,楚朝东边的无双城中,年仅五岁的无双城少主突然仰天狂吼,周身火炎升腾,方圆百丈尽成灰烬。
这一年,楚朝二皇子楚炎武,三皇子楚沧浪初展惊人天资,震惊整个皇城,连长年不苟言笑的楚朝皇主都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一年……
这一年,封愿山下的村落中,村民,连同那个被老人捡来的婴孩艰难地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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