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花羞手中的汗巾,一瞬间,施耘天双眸仿若被蜇了下,目光闪烁跳动,并无去接汗巾,而是月兑下自己的外衣裹住花羞,一径问:“究竟发生什么事?”
花羞不理他的问,手仍旧僵直的伸着,继续缠磨那件事:“侯爷的汗巾,放我这里不妥。”
施耘天轻笑:“我开口求娶即有了婚约,你我之间何来妥不妥一说,走,去红斋找南大嫂换下衣服,不然等下受凉病倒。”
花羞心里有了底,却仍旧举着汗巾,说着毫不相关的话:“令公子管汪二小姐喊娘亲。”
施耘天哦了声,已然明白她执意还自己汗巾为何意,道:“不说这个,我们赶紧去换衣服。”
花羞偏不走,手臂举的酸麻还是不肯放下,脸上一副割袍断义的决绝,更有种背水一战的心态,道:“嫆儿说太夫人要你娶汪二小姐。”
施耘天按下她的手,仍旧所答非所问:“你若信我,赶紧去换衣服。”
他越是温情脉脉,花羞越是委屈,突然声调拔高:“有人劫持我有人想杀我,三番五次,你却在哪里?约在这里是你说的,然你又不见,你可知我等了多久。”
顷刻间泪水滂沱。
施耘天骇然:“何时有人劫持你?又是何时有人想杀你?昨日我让你在红斋等我,并不是此处。”
花羞错愕看着他:“……你分明是说在此等你。”心里似乎明白了彼此应是一场误会。
施耘天按了按额角,懊悔不已:“抱歉,是我没说明白,我说的‘在此’是指红斋,我怎么会让你这荒僻之地等我。”
当真是场误会,他昨天说“在此等我”并非是溪流旁或是小桥上,而是红斋,其实他更早到了红斋,左右等不来人,琢磨半天猜测花羞会不会来了这里,果然。
既是自己会错意,花羞哑口无言。
施耘天看她衣衫破烂模样狼狈,忖度她不是说气话,而这其中定然真的发生故事,问:“谁人劫持你又谁想杀你?”
故事太长,婚事太急,花羞更执着这条汗巾,在她看来,这是施耘天给她的定情信物,太夫人欲给儿子娶汪玉涵,纵使施耘天肯要自己,也不过是侧室,于是愤然道:“我不做妾。”
施耘天哭笑不得:“谁要你做妾来着,即使你不了解我的为人,你也应该看出我不是轻浮之辈,我开口求娶既是承诺,无论孩子们是如何想法母亲是如何想法。”
花羞偷偷长舒口气。
施耘天既然说了,索性敞开来说个彻底:“红斋虽是施家所有,然这里闺秀云集差不多是男人禁地,所以我从不涉足,但昨天为了见你我才不顾一切,今日让你冒雨苦等错在我,可是花羞,你应该明白我对你的心意。”
花羞垂下脑袋,手也慢慢缩回。
施耘天来牵她的手:“我们走,赶紧去把你的湿衣服换下来,然后告诉我,究竟谁劫持你谁又想杀你,我曾对嫆儿说,本侯能保一国百姓安然,更能保自己女儿无忧,同理,我亦能保护自己的女人无恙。”
自己的女人?
花羞突然委委屈屈的哭出:“可是柳园求娶之后,你就杳无消息。”
还有这一桩令她不快,施耘天耐心解释:“我这些日子一直忙着时无声的事,你不是想让我帮他考取功名么。”
原来如此,花羞抬头:“对不起,是我,是我……”
是我太心急不好说出口。
她道歉,说明她已经不气,小女儿心性就像这天当真是阴晴不定,施耘天存心逗弄她,故意去拿汗巾,花羞却抓住不放。
施耘天用力扯,花羞使劲攥着。
彼此较劲,施耘天手一松,哈哈大笑,笑够郑重道:“此话出我口、入你耳,你且听清了,明天本侯登门求娶,后天放定,大后天亲迎。”
三天就成亲!
花羞愣愣的看他,忽然用汗巾堵住自己的眼睛,有些羞臊:“这么快,不合规矩?”
施耘天不屑道:“别人的规矩,与我何干?定远侯府的规矩,却都是本侯定的。”
这男人不仅倔强不仅霸道,还有些狂妄。
然这些看似的缺点却让花羞欣赏,挪开一点点汗巾,露出半只眼睛看施耘天,一点点娇羞一点点顽皮,心,总算安放在应有的位置。
她的这个小动作让施耘天怦然心动,将她抱起,大步往红斋而去。
天上,一丝云也无。
脚下,花香染新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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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遭遇劫持,又淋大雨,花羞体质娇弱竟然没病倒,在红斋换了南大嫂的衣服,又同施耘天详细说了路上之事,唯一的线索就是那个“二”字。
“是二……”旁边侍立的高猛月兑口而出。
施耘天侧目看他,他立即噤声。
彼此似乎都了然于胸。
施耘天让南大嫂在红斋找了两个仆妇陪着花羞,又让高猛保护送花羞回了梧桐里,而他有更重要的事办,那个“二”,或许是汪二小姐,或许是自己的弟弟、施家二爷也未可知,无论是谁他都有凭据可依,只是不想在花羞面前说起,害她费心想这个,还不如让她安心等着做新嫁娘。
花羞被两个仆妇搀扶上了南大嫂的马车,施耘天伫立车门前宽慰她道:“高猛随我征战多少年,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以你放心,只是回到家里再不许出门,忍耐三日,三日后,本侯愿意保护柏小姐一辈子。”
愿意保护我一辈子……
花羞大眼一忽闪,竟然滴下泪来,擦拭干净,若无其事的抿着嘴笑。
施耘天放下车帘,又叮嘱高猛一番,然后望花羞的马车离开红斋,他自己翻身上马疾驰而回了家。
再说花羞,一路无凶险安然返回梧桐里,入府之后非常奇怪,自己无端失踪,家里竟然风平浪静。
缘何风平浪静,当然是嘉太太掌控。
花羞被学瑞派去的二男劫持后,驾车的老仆同大妞和胖姑急忙回来禀报。
嘉太太听闻是侄儿做下恶事,首先震惊,接着极力掩盖,恩威并施,先恫吓老仆和两个小丫头,后又打赏了银钱,听他们信誓旦旦保证不会说出去,特别不能让老爷知道,才放心。
嘉太太派人去找来学瑞,学瑞矢口否认,后嘉太太震怒又拉来老仆和两个丫头作证,他才低头默认。
嘉太太挥退众人,看学瑞捶胸顿足道:“一个祎儿已经让我疲于应付,如今又添个你,你们两个存心要气死我,家里外头模样好的丫头随你怎么着,为何你们偏偏看上花羞,祎儿整日嚷着要退亲来娶花羞,你更大胆,还雇凶劫持,此事若让老爷知道,我这个太太做得长久么。”
学瑞不自省还气:“我有金山银山,偏那个贱人不识抬举。”
嘉太太一拍炕几:“你且住口吧,听说花羞今儿去诗文雅斋就是约会定远侯,咱们学家再怎么富有也比不上皇亲国戚,花羞即将成为侯爷夫人,你少打她的主意。”
果然定远侯这个名头好用,学瑞气呼呼的又骂了花羞几句,没可奈何的去找嘉祎顽了。
嘉太太心力交瘁,倚着靠背手搭引枕,心里还有一事悬着,那就是昭蕙同国子监祭酒曹彦之子曹籍的婚事,担心曹彦瞧不起自家老爷赋闲,今儿总算送来消息,曹家宗庙占婚,得吉卜,也就是说可以结亲,她高兴之余担心昭蕙,怕女儿仍旧放不下时无声,然丑媳妇难免见公婆,该说的话必须说,于是喊学嬷嬷陪自己去如意居。
学嬷嬷顾虑重重:“三姐儿的性子您晓得,她会不会再闹?”
嘉太太岂不是为这个烦心,果决道:“这由不得她,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
学嬷嬷刚想开口说什么,外书房的小厮青铜急匆匆赶来禀报:“表小姐和老爷关上门不知在说什么。”
嘉太太眉头上扬,略微迟疑下,后道:“不去如意居,去外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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