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在南门坐的士过去的,爷爷给的地点是在市区,是离我家有只有几站路,我们到达市区的时间是晚上八点,爷爷并没来接我们,我松了一口气,他只是中间人而已,有事找浓墨的是一个老板的儿子。这是一个房地产老板,年过半百的岁数,这个儿子大概三十左右,虽然穿着气度都不凡,但是一脸惊慌失措,好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他一见到浓墨便说:“小师傅,我爸真的走了!”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一个堂堂三尺男儿都哭了,原来是他爸爸去世了,失去至亲的痛大概只有至亲才能体会到吧,我在心里跟他说节哀。
“我很抱歉,没能救得了你的父亲。”浓墨说,“灵堂在哪里?”
“设在一个酒店,我带你们去。”酒店离我们下车的地方不远,老板的儿子要用车代步,浓墨拒绝了,他说我们必须要步行,因为我们白天没来祭拜,作为晚上才来的人,必须得这么多,百步走,走一走,第一显诚意,第二也可以表示我们一路走来,走到了晚上,花了很长时间,死者莫怪的意思。浓墨是学道的人,懂得规矩真多,不过在农村也有这样的习俗,就是炮竹都放了,丧席已经开了,没来得及去的,就不要再去死者家祭拜了,这是不礼貌的,也是在诅咒别人家不好。
这边有专门负责丧事的酒店,一般来说,酒店是丧喜不忌讳的,也就是办过丧事办喜事也无妨,办过喜事办丧事也无碍,因为酒店算是公共场所,这和旅馆的性质是一样的,不过这家酒店是专门负责办丧事的。这在我们小镇上是没见过的,可能因为小镇小吧,没那么多钱来弄专业化丧事一条龙服务的酒店,老板的儿子自我介绍说让我们叫他小陈,小,小陈……我嘴唇颤抖地默念出了小陈二字,然后跟在他后面进入了酒店。
这家酒店到处都充满着办丧事的氛围,据小陈说,这里只有高档次的人才能来办丧事,听得我一愣一愣的,这,这有什么区别吗?丧事也要攀比,好吧……最终不都还是化作一缕青灰嘛,我是不能够理解的,活着的时候好好孝顺就够了,活着不孝顺死了这样风光一点用都没有,当然,孝顺那就另当别论了。一进酒店我就紧紧抓着浓墨的手,一想到这里是专门办丧事的,身上就起鸡皮疙瘩,酒店里的布置虽然素雅但是的确看得出来档次,小陈还傲娇地说,他把整个酒店都包了,因为这里的每层都能办丧事,他要给老陈独一无二的丧礼,不去别的鬼打扰。
“你父亲在哪一层?”浓墨问。
“在六楼。”我恶俗地想到了六六大顺,还想到了我家小区里六楼的那个老爷爷鬼魂,他们现在不知道过得怎么样了。
我们进了电梯,电梯里还好不是我讨厌的镜子,我紧紧地靠着浓墨,浓墨也感觉到我的害怕,他把我搂在臂弯里,手也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我心里一暖。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我们看到了空旷的一整层,这一整层真的好空好空,明天才开始真正的告别仪式,今天晚上这边应该只是布置完毕,灵堂里人不多,都是老板的家人,这个老板只有一个儿子,孙子还没有,其他的都是老板的几个姐姐,还有几个酒店的工作人员,其中一个应该是老板的妻子,她虽然年纪上去了,但是风韵犹存,她的双眼红肿,一副贵妇的姿态,不过看到她儿子带着我们来了,便忙卸下姿态过来迎接,“小师傅,你来了!”她看到我明显一怔,“这位是……”她的眼神有点凌厉,大概的意思我猜想是,浓墨过来做事,不该带女朋友。
“我是他表妹,对这方面也略懂皮毛,所以今天陪表哥前来。”我忙说。看吧,这个身份还能用。可是浓墨突然狠狠捏我手心的举动是为那般啊为哪般!我这不是为了行事方便嘛!我们又不是没表哥表妹的称呼过。
“哦,原来是表妹啊,快过来倒杯茶喝,赵妈!”她的眼神果然马上变了,喊人过来给我们倒茶,可是我哪有心思喝茶啊,我现在满脑子都扑在了浓墨即将要处理的事情上。
我不知道他要来干嘛,浓墨并没有告诉我,可是看小陈的举动和小陈妈见到浓墨像见到救星的样子,我猜,并不是单纯的做法事。
九点的时候,老板的家人只留了两位,就是他的儿子和儿媳,其他的都以年纪大了为由回去了,留着年轻人在守夜。我走到窗户边,忘了忘这边根本不见星星的夜空,在心里默默流了两行热泪,我要和浓墨一起在这里守夜嘛!到底要不要告诉我,我们的任务是什么啊?
还好,在灵堂旁边给我和浓墨安排了房间,我死活不愿意一个人一个房间,所以就变成了一个房间两张床的房间,我一进去直接一舌头把两张床给甩到了一起,门一关,外面可是灵堂啊,一具尸体在呢,而且,我环视了一下四周,人走了之后,这里简直就没人气好吗,完全只有鬼气了啊,毫无生气的丧事酒店,还是在六楼!吓人不带这么损的!
“先去洗漱一下。”浓墨很嫌弃地对我说。
“我不要!”他走到哪儿我跟到哪儿,我今天就誓死追随他了,他该感到荣幸的。
“那我去。”浓墨要进去洗手间。
“不行!”我拦在他面前,“你,你进去了,我怎么办啊?”
“你也要进来?”浓墨眼睛扫了我一眼,然后再看了看他自己,“我们一起洗?”
“鬼才要跟你一起!”我气急败坏地叫道,然后又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那个字,顿时悔得肠子都青了,本来晚上就不该说这个字,我还,这,这里不知道还有多少鬼呢!我吓得就往浓墨身边缩,“你不要洗澡好不好?”我知道我在无理取闹,可是害怕的滋味太强烈了,只有在浓墨旁边我才安心,呜呜,这里貌似没什么危险啊,我是不是来错了,其实浓墨本来就是来守灵的吧!
“阿璇,不洗澡怎么睡觉?你能睡着,我可不行。”浓墨说着便要拉开我。
我死死抱着他的胳膊,“我也进去!”我闭着眼睛喊出了惊天地泣鬼神的话,估计这时即使有鬼也会被我的举动羞成了神经病吧。
“真,真的?”看吧,浓墨的声音就变得不正常了,他是在质疑我对鬼的害怕程度吗?
“我说进去就进去!”我,我闭上眼睛!我就是不要一个人在外面等着!
“别闹了,我一会儿就出来,很快的。”咦,我决定了,浓墨到是不乐意了,我还就不干了!
“我要进去!”我说。活像个女流氓,这是事后浓墨回忆的,他说他当时都怀疑我脑子有问题,或者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还准备去要一双筷子来夹我的中指,直到他看见我脸红了才真正相信这的确是林璇,千真万确的林璇,只不过还在女流氓的道路上刚开始前进罢了。
我受不了一个人在这里独处,他也是的确受不了不洗澡就睡着,所以,我就真的跟着他进去了,洗手间比较简单,一般是洗手台,一边就是淋浴,连遮挡的东西都没有,这样诡异的氛围任是对谁说了都会不信的,我们还真的就这么做了。我的头被毛巾包起来了,毛巾耷拉下来一直盖到了眼睛,我完全看不见,其实这样眼不见为净也挺好的,就不会害怕外面会有什么东西了。
“我月兑衣服了,忍住别看啊。”浓墨的声音近在耳边,不是吧,这么近,这洗手间也没这么小啊,这声音也太近了,我揉了揉耳朵,是我听力太好的缘故?
“你月兑啊!”又关我什么事,“我才不会看呢!”今晚要真的只是来守灵堂的,那我真的就亏大了我!一点实事都没做,还白白糟了一顿吓。
“我真的月兑了。”他说。我总感觉这声音是对着我这方向来的。
“月兑完了就快点洗!”我催促他。
很快的,我便听到了水声,哗啦啦的一片,我甚至能感觉到那水流从他的头一直淋到脚跟,有的水还会从胳膊肘,下巴上淋下来,水珠随着他摆头的动作四处飞洒,他闭着眼睛任凭喷洒将水流送到他的脸上,一股热流涌上我的鼻腔,啊啊啊!我在想什么啊!还是出去好了!浓墨简直比鬼还恐怖啊!我抱着头,就要开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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