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好了之后,花繁缕又得开始三天一次朝会每天往兵部跑一圈的皇子日常生活。
本来说好了要帮金麒回忆起五年前太皇太后寿宴那天生的事情,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除了部分记忆碎片之后,金麒的大脑根本不对花繁缕这个“外来者”开放,花繁缕担心强行突破会给金麒的大脑造成损伤,两人商量过后,觉得还是等身体换回来之后让金麒自己去回忆比较好,于是追寻当年真相的计划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随着西凉使节抵达京城的日期越来越近,接待以及负责接待人选的问题也被君臣们提上了章程。
关于负责接待来使的人选,众臣争的很厉害,有说景王最合适,有说恪王好的,也有推荐康王的,至于恭王没什么争议的,他年纪比较小,还不满十七,所以皇帝一早就决定让恭王做副手,也能磨练一下,众臣都没意见。
皇帝被吵的脑壳疼,底下的声音这么多,推荐谁的都有,他忍不住看了眼每次上朝都跟个花瓶似的杵着不动的大儿子,突然意识到众人争了这么久,居然没有一个推举花繁缕的。
他皱了皱眉,想不到花繁缕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功绩,虽然把她安排到了兵部,却是个打酱油的,有她没她都一样。皇帝本来看花繁缕孤零零的挺怜,想推她一把,认真一想又不放心了,这个儿子,到底行不行啊?另外四个儿子的能力他都很清楚,只有花繁缕,除了知道她力能扛鼎,射术一流,别的印象都还停留在五年前。
皇帝坐在龙椅上想着事情,表面看不出喜怒。
等众臣安静下来了,皇帝才不慌不忙的开口,沉声问道:“还有吗?除了众爱卿方才推荐的,还有别的人选吗?”
底下一片安静。
过了一会儿,一个清亮悦耳的声音说道:“皇上,臣推举福王殿下。”
花繁缕正昏昏欲睡着,好像听到有谁提起了自己,连忙打起精神,偏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
崔兰玉。
自从狩猎场回来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崔兰玉了……嗯,不对,每次上朝崔兰玉应该都有来。
花繁缕默然无语,有些不好意思,她居然都没有注意。
和上一次见面相比,崔兰玉消瘦很多,精神状态大不如从前,眉峰总是不自觉的笼着,脸上蒙着一层若有若无的忧郁。
官袍穿在他身上显得十分宽大,令他整个人看起来颇有些风一吹就会倒下去的柔弱感。
看到崔兰玉,花繁缕就想到唐明,她忍不住在人群里搜寻唐明的身影,还没找到,就听皇帝在上面重重地咳嗽一声:“福王,你怎么看?”
突然被点名,花繁缕条件射的说道:“回父皇的话,崔大人说的很有道理。”
众人无不抽搐,做人脸皮不能太厚!殿下您谦虚一点会要人命啊?!
“哦……”皇帝眼角抽了一下,没好气的说道,“这么说,你早就有毛遂自荐之意了?”
花繁缕迷惑,什么毛遂自荐?大家在讨论哪个话题?但秉承“凡是父皇的话都无条件的赞同”的原则,她语气坚定,目光一片赤诚的注视着龙座上的帝王,点点头:“父皇说的是!”
皇帝笑起来:“众爱卿推举来推举去,选的都是别人,你们推举朕的儿子,但朕的儿子们推举的却是他们的兄弟,人人都觉得别人能胜任,只字不提自己,满朝上下,毛遂自荐的也只有福王一人,福王既然有如此勇气,又有兰卿做保,朕以为……”皇帝拉长声音,眼睛在众人脸上扫了一遍,吊足了众人的胃口,这才一锤定音,“就定福王吧!此事到此为止,众卿家还有事要奏?无事退朝,福王、恭王、兰卿留下。”
这回众人都傻眼了,傻眼过后心里的那滋味,别提有多复杂了,再看看虽然一脸温润淡定,眼神却透着十足茫然的花繁缕,别的人先不说,景王脸都扭曲了。
啊呀呀,让这个傻子捡了大便宜!气死人了!
康王亦是一脸郁闷,恪王拍拍他肩膀,嘴角难得露出一抹笑容:“走吧。”
康王叹口气,嘟囔道:“哪来的运气。”那次生死大劫过后,他和恪王两兄弟之间的关系就缓和了不少,兄弟几个都是一样的,虽然嘴上不说,但心态和以前的不死不休却大不相同了,几个人之间的关系都很微妙。
皇帝留他们几个交代了几句关于西凉使节的事情,就放花繁缕和恭王离开了,留崔兰玉继续问话。
两人出了御书房,现有两个官员在外面候着,一个是唐明,一个花繁缕只认脸不认人,恭王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小声在她耳边提醒道:“大哥,此人是新提拔上来的卫少卿,姓许名集,他祖父是手握重兵的许公辅,得罪不起。”
“见过两位殿下。”
恭王点点头:“不必多礼。”
花繁缕感觉很敏锐,眼前这两人的情绪截然不同,唐明性情开朗,但现在脸上却透着一股灰败,显得异常沉默,而他旁边的许集则春风得意,眼角眉梢都带着笑,尤其是看到旁边情绪低落的唐明时,就更得意了。
花繁缕和唐明是有过共患难的情义的,和许集压根不熟,而且许集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挺讨厌的,花繁缕扫了他一眼就不再搭理人,倒是很亲切的拍了拍唐明的肩膀:
“不用多礼,唐大人,好久不见啦!”
正要趁机和花繁缕套近乎的许集见状笑容僵住,看唐明的眼神变得怨恨起来。
唐明笑的很勉强:“殿下还记得臣啊。”
“怎么会不记得呢。”花繁缕笑嘻嘻的,一点架子都没有,“唐大人要见父皇吗?父皇正在和崔大人商量事情,恐怕要等好长时间呢。”
“崔大人?”唐明充斥着雾霾的眼睛里露出了一点亮光,“是兰玉吗?”
花繁缕正要说是,旁边的许集突然笑了一声,道:“唐大人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刚刚在早朝上,皇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留下两位殿下和兰玉,唐大人年纪轻轻的,耳朵就不好使了吗?”他看起来像是开玩笑,看着唐明的眼睛里却带着一股恶意,尤其是他提起崔兰玉,居然直接叫了崔兰玉的名字,而非“崔大人”,显得他和崔兰玉关系多亲密一般。
许集这话不咸不淡,但花繁缕听在耳朵里总觉得阴阳怪气,恶心巴拉的。
看到唐明脸上因为提起崔兰玉好不容易显露出的光彩在许集开口后消失的无影无踪,花繁缕突然不爽了,好歹是一起患过难的难友,而且除了金麒和十八侍卫……弟弟们不算,她在这里就和唐明崔兰玉熟了,怎么能看着他受欺负呢?
花繁缕眼神一冷,突然大喝一声:“蟑螂!”然后抬起脚照着许集跟前的地面一踩,许集听到一声爆裂的声响,他脚下整块青石地砖应声而碎,四分五裂的青砖再加上地面的震动,许集毫无意外的摔了个四脚朝天。
四周霎时间寂静无比。
周围的宫女太监们看着被踩碎的足足有四根手指头那么厚的青石板,再看看貌美如花恍若天人的福王殿下,一个个都惊呆了。
卧槽这世界太疯狂!
许集看着不知道怎么跑到他两腿之间的脚,止不住的瑟瑟抖,妈的差点就踩到老子的子孙根啊啊啊啊!
这时候,花繁缕动了,她慢慢地站直身体,收回脚,用研究的认真眼神盯着她刚刚踩下去的地方观察了半晌,突然吐出一口气,颇为遗憾的说道:“跑了啊,该死的蟑螂。”
唐明:“……”
恭王:“……”
外面这么大的动静,皇帝当然不能不知道,从内侍孙德宝口中听到花繁缕一脚把御书房门外的地板给踩碎了之后,皇帝半晌无语,眼角抽脸皮抽嘴角抽,放在御案上的手抖一抖,孙德宝毫不怀疑,如果花繁缕就在皇帝跟前的话,皇帝一定会忍不住抄起手边的茶杯着她脑袋上砸过去:
混账东西!把朕的皇宫当什么了啊!
最终,皇帝口中吐出三个字:“让他赔。”
在太监的帮助下终于站起来了的许集就见和孙公公交涉过的福王殿下走过来,对方神色严肃,沉声道:“许大人,身上带银票了吗?”
许集还没回魂,花繁缕那一脚真心把他吓的不轻,虽然眼前的美男子有一副如花似玉的好相貌,但他现在看到这张脸就老是想起子孙根差点被踩的稀巴烂的怕回忆。
心里憷,就不敢懈怠,许集老老实实地回答:“带了。”他家里有钱,走哪儿都有带许多银票在身上的习惯,和狐朋狗友喝酒戏耍以及贿赂收买什么的都用得着。
“带了多少?”
这许集还真不清楚,而且他现在脑子里一部分空白一部分恐惧,不能思考事情,所以他干了一件让他后悔了很久的蠢事。
他把银票掏出来数了。
花繁缕拍了拍他肩膀,许集受宠若惊的抬起头,却见眼前的美人对他露出一个温柔和煦的笑容,那一瞬间,许集仿佛看到了花繁缕背后朵朵盛开的鲜花和明媚灿烂的万丈光芒,而美人的形象是如此的光辉高大,闪的他睁不开眼睛来。
他隐隐约约听到美人问了他什么,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肩膀突然一疼,许集吃痛之下从不真实的梦幻场景中清醒过来,花繁缕一只手捏着他的肩膀,另外一只手里拿着一叠的银票,表情很是满意:“许大人果然够爽快。”
许集:“啊?”
恭王同情的说道:“许大人,我大哥问你是不是愿意自掏腰包赔偿损失,你答应了,这些银票你全送给了大哥。”
许集:“什什什、什么?!”
花繁缕哪里给他反悔的机会,赔了皇帝钱之后把剩下的全揣自己怀里,对唐明道:“本王帮你问了孙公公,父皇和崔大人少说也要再谈一个时辰,我们到别处等吧。”说完,不由分说拉走了唐明,恭王无奈何的跟上去,只留许集一个人抚着胸口气的直翻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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