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张掉在地上,她甚至能够听到那那两张纸砸在地上的声音,重得让她呼吸不过来。
顾颖整个人就瘫在了地上,目光看着前方,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感受不到。
她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等到自己有足够的勇气再去拿起那两张纸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浑身都在发抖,手指怎么都捉不住那两张纸。
里面写得那么清楚,一个一个字地看,她想要自欺欺人这只是谁的恶作剧而已,可是尾款处的印章,她看着看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浑身就好像没有了力气一样,整个人瘫坐在地上,不说话,也不动作,就只是那样看着手上的那一张死亡证明。
心口处似乎有什么塌掉了,怎么凑都凑不起来。
许久,她才恍恍惚惚记起自己怀孕了,连忙起身,坐在一旁的沙发,手上的纸张已经被她捏得皱巴巴。
她坐在那里,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手机在桌面上响了很久都没有接到。
窗外的阳光从最盛到最暗,最后只剩下一片夜色,屋子里面黑暗无比,她却觉得,自己早就掉入了这样的黑暗中。
很饿。
顾颖机械地爬了起来,到厨房煮了些东西,一口一口的吃着,混着眼泪。
恶心感那么地强烈,她扔下手中的碗筷,直接就冲向厕所,吐了很久,吐到最后,只有水,整个人虚软无力。
她干脆就那样坐在厕所里面,什么都不想动,什么都不想做。
顾盛言死了。
她不知道这到底是一种解月兑还是一种囚禁,只觉得,自己坚持了那么长久的事情,一瞬间就将你带到了绝望,甚至没有一个过程。
她甚至不知道那些麻木的思绪到底是什么,很累,很累。
手机一直响,一直响,她恍恍惚惚地看过去,那屏幕上的光亮刺得她眼睛都疼。
叶堔的电话,来电显示的两个字却刺得她心口发疼,痛得她甚至不能呼吸。
屏幕渐渐暗了下来,却在下一秒又亮了起来。
她闭了闭眼,抬手接了电话。
“喂。”
即使是极力压抑着,却还是掩盖不了那些喑哑的声线。
“怎么了?”
“吐了。”
顾颖觉得自己也挺厉害的,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有能力和叶堔这样你瞒我瞒。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喝一些蜂蜜水和苹果汁,或者吃一些维生素b6。”
他的声音低低而来,很明显,叶堔还不知道她已经知道顾盛言死亡的消息。
她不禁苦笑,应着:“我知道的。”
顾颖不敢多说话,她只觉得自己一开口,就好像要被叶堔看穿一样。
匆匆忙忙地敷衍了几句就将电话挂了,整个屋子里面,她的呼吸那么地明显。
她坐在沙发上,从未有过的绝望铺天盖地地拥挤而来,打得她措手不及,就像那些眼泪,怎么流都流不住。
胸口那么地痛,咬着自己的手背,鲜血的腥味满口都是,牙齿没入骨肉的疼痛,却不能消减几分那心口的难受。
从一开始压抑着的抽泣,到最后,放声大哭,哭着哭着,手上的手机直接就被她往墙上一砸,落在地上的声音重得很。
桌面上还放着叶堔让秘书买回来的榨汁机,她看着,看着看着就伸手将那台榨汁机给扔了,玻璃碎片落在地上,那样清亮的响声,直直地落在她的心上。
晚上睡觉她又开始做噩梦,半夜小腿抽筋惊醒,发现自己整个额头都是汗水。
她坐起身来,小腿的疼痛一抽一抽,她就那样看着,木木地看着,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没有过多久。
疼痛感消失了,她坐在床上,却发现自己怎么都睡不着。
她想打电话质问叶堔,他们还没有离婚,为什么会这样的。明明之前她问他顾盛言第二次手术的时候,他还应着,好好的。
可是她却不敢,她和叶堔之间,从再次遇见开始,她就注定了任他宰割的命运。
她还怀着孕,她怎么敢,怎么敢。
外面的风不断地拍打着窗户,整个房间那么暗,满眼的黑暗压过来,压得她整个人都窒息不已。
顾颖不知道自己这几天到底是怎么过的,浑浑噩噩,吃了就坐在沙发上,抱着自己的腿坐一整天。
半夜还是会醒来,即使腿不抽筋,她还是会醒来。
直到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她才恍恍惚惚地发现,原来手机还没有被她摔烂。
墙角的手机响着铃声,屏幕亮起来,她看着,却只是看着。
屏幕又暗了,却在不久后的几分钟又响了起来,她爬下沙发,走过去,陌生号码,想都没有想就直接按灭了。
可是对方那么地不依不饶,她只是想要好好地静一静,可是手机那么响,就像那些讨伐的声音。
她终于忍不住跑过去接了电话。
“喂?”
自己一个人在别墅里面,不说话,她都快忘了自己原来是会说话的,开口时只觉得满喉咙的血腥味冲上来,她难受得想吐。
“是我,薛佳琪。”
拿着手机的手微微一抖,顾颖微微闭了闭眼,许久才开口:“有什么事?”
她向来都是这样,一个人的时候,委屈和难受被扔在那些独处的空间里面放得无比得大,因为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看到。
可是面对别人,她向来都能够用最快的时间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收起来。
那么多天的沉淀让她终于接受了顾盛言死亡的事实,她再不愿意接受,那也是真的。
那么多年,也该够了。
就像叶秋说的,她已经为顾盛言付出得够多了,一个女人最美好的七年全部都给了顾盛言。
他是生她养她的父亲,她不会抱怨也不会后悔。
可是现在,她自己也要做母亲了,她的肚子里面有一个孩子,她会看着他长大、看着他成人,她的生命不再是一个人。
他的孩子会说话,会喊她妈妈,会抱她会亲她。
想到这些,顾颖忍不住抬手模了模自己的小月复,还没有到三个月,一点儿都不显怀,手模上去,依旧是那样的平坦无异。
电话那断似乎怔了怔,停顿了一秒才开口:“证明看到了?”
脸色一白,拿着手机的手都在发抖,手心开始冒汗,那被她摔破的榨汁机的碎片还四处地躺在地上,她怕自己摔倒,连忙扶着墙壁,一步一步踉跄到了沙发上,坐下来,咬着牙:“你什么意思!”
她不知道顾盛言的死亡证明到底是谁寄的,叶堔有心瞒着,自然不是他寄的,她只是不知道,薛佳琪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只是想问问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明明第二场手术都好好的人,突然之间说没了就没了。对了,忘了告诉你,你父亲在做完第二场手术之后会说话了。”
她浑身一僵,明明知道这是薛佳琪的圈套,可是她还是忍不住跳进去:“你知道些什么,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在薛佳琪跟前这么失控,言语间激动得尾音都颤抖。
“别急,下午三点绿轩阁,来不来随你。”
说完,薛佳琪将电话挂了,不给她半分说话的机会。
看着那手机屏幕上暗淡下去的光亮,她知道,薛佳琪赢了。
她针对自己那么多年,现在薛佳琪终于赢了她一次了。
收到顾盛言所在医院的死亡通知的时候她整个人就懵了,可是她还算理智,浑浑噩噩了许久,也知道突然在叶堔出差收到这样的一份通知,有些奇怪。
她怀疑过背后之人的目的,也怀疑过到底是谁,她猜到是薛佳琪,只是没有猜到她到底是什么。
她甚至怀疑那一份死亡通知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可是叶堔在国外,她甚至不敢质问他。
这些日子以来,她那么小心翼翼维持着的平静,她不想自己因为一张证明就毁掉了。
他是孩子的父亲,不到最后,她不想和他离婚。
她自己就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她明白那种痛苦,她就算是咬着牙,也要给自己的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
更何况叶堔似乎也很喜欢这个孩子,她知道,她是个人,不是根木头,自从他知道她怀孕之后,叶堔对她多好她能够感受出来。
尽管那只是因为她是他孩子的妈妈。
站在镜子前的时候,顾颖被里面的面目吓了一跳,浮肿的眼圈,发青的脸色,忍不住扯了个笑容,只觉得像那些冤死的女鬼。
无论薛佳琪想要干什么,可是她这样做,已经成功地让她这几天过得很不好。
她成功了,她过得很不好。
出门前她将客厅收拾了一下,吃了一些东西,然后坐在沙发上一直等着时间过去。
薛佳琪的话让她有些不安,眉心处突突地跳着,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赴这样的一个约。
或许这只是一个阴谋,可是她做不到以往那样的镇静,叶堔已经在那一场婚礼上将她所有的希望都耗光了。
她甚至不敢去求证,她也知道,即使这是真的,叶堔也未必会告诉她。
她闭了闭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已经到了一点多。
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拿过一旁的围巾,一步步地走出了别墅。
无论如何,她都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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