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丹一事总算圆满解决。赵修缘将从万果山灵猴那抢来的数十坛猴儿酒一股脑给了齐丹,又告诉齐丹关于猴群藏酒的地方,嘱咐他每隔几日便去看那些猴子如何酿酒,将这酿酒之法学会后,再把剩余的他没来得及搬的酒全搬走。总之,这万果山的猴子们遇到赵修缘,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而未得到魑鬼峰机缘,苏倾颜即日便告辞,与柳无吟一同离开了上清宫。终于送走两尊大神,赵修缘又跑到了往常午睡之地,准备犒劳一下不久前疲惫的身心。
他伸了个懒腰眯眼刚想躺下,却隐约听到一声嘶吼。本以为是山间野兽,又或许是哪个弟子所养的灵兽,便没放在心上。然而,却在过了一会后再次听到了吼声。
啊——
这一次,他听得真切。
那不是什么野兽灵兽的声音,而是人!
那声音痛苦而暴躁,像是不堪折磨而发出的怒吼。
与此同时,三水峰属于南宫淼的丹房内,南宫淼与一名黑衣男子相对而坐。两人之中,一只赤金色丹炉悬浮于空,丹炉底下是一团黑色火焰。那黑焰围着丹炉,随着黑衣男子的催动时弱时强。赤金色丹炉之内也随着黑焰的强弱变化而时明时暗,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其中吞吐呼吸。
说来奇特,那黑衣男子样貌与南宫淼有六分相似。一双比南宫淼更为狭长的眼睛,眼角微微上翘,有一种傲慢又妩媚的矛盾感觉,而那瞳孔竟是如妖兽般的诡异紫色,就连头发都是黑中夹杂着几缕银紫。左耳之上,三根与瞳孔一般颜色的翎羽制成的长长耳坠随着他身体动作而微微晃动。
丹炉之内忽明忽暗节奏越来越快,此刻的南宫淼脸上再没有那淡然随和的神情,敛去了笑意的他,原本温润如黑玉的眼中竟透出锋芒般的锐利与冰寒。
丹炉明暗越来越急促,南宫淼一眼不眨紧紧盯着。那丹炉中白光透过缝隙四溢,丹炉顶盖一阵颤动,竟是有东西想要破顶而出!只见南宫淼两指化为剑芒飞速割破自己左手食指,一滴殷红血珠沁出,挥手间将血珠弹向挣破丹炉飞射而出的光团之中。
嗡——
血入白光,震颤了一下,竟让那光团定格在半空。白色渐渐染上了一抹浅红,又从浅红变成了鲜红,复而又变成了深红。最终,白光慢慢散去,一枚暗红色丹药滴溜溜地转着,悬浮于空中。
望着那丹药,南宫淼沉吟道:“今夜又是月圆之夜,阴煞之气最重之时。幸好前段时日他献上了这九转玄阴丹的最后一味灵药,否则……”他伸手一招,那丹药便咻地一下听话地进入了他手中的丹瓶内。
对面那黑衣男子露出一抹与其极为相似的笑容,应到:“确为天意。只是,修缘怕是不会自愿。”
“不过是个已死之人,又何须在意他的想法。若非我自损修为以己之精血续他之命二十余载,他又如何能活到今日。方才听来,师弟的天阴魔气似乎更为严重了,看来已经等不得。”南宫淼将装有九转玄阴丹的丹瓶递给黑衣男子,吩咐到,“就在今夜吧。”那双黑眸又恢复了一贯的温润柔和。
“是。”黑衣男子接过,身形渐渐变淡,消失于丹房内。
有句话叫作好奇心害死猫。
明知道这个道理,赵修缘却还是没法让自己无视那吼声,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御剑飞去。也许是地处太过偏僻,声音又太过隐约模糊的缘故,竟是没有看到其他弟子寻声而来,想来他们并未听到又或者与他最初一样,以为是山中野兽或者灵兽的声音。
呃啊啊啊——
又是一声痛苦低吼。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最终,赵修缘跃下飞剑,落在了一片松柏林中。
这里很眼熟,他来过。就是在数日前,被那颗水滴状的黑色石头钻入额头痛晕之后醒来时,他所躺的地方。一想到这,再看四周郁郁葱葱的松柏林,一股危险的感觉突然浮上心头,催促着他赶紧离开。
赵修缘果断转身招出飞剑,一跃而上。此刻,哪怕他再好奇,也还是决定先相信自己的直觉。
飞剑直冲而上,速度奇快,却在半空之中突兀出现一人挡住了他的去路。霎时,他瞳孔紧缩,发现身体竟是不能移动分毫,定在了空中。
那人黑衣紫瞳,浮于半空,衣袍猎猎长发随风舞动,耳坠之上三根紫色翎羽尤为显眼。如此明显特征,他一眼便认了出来。
这黑衣人,正是南宫淼身边那只能吞吐九幽之火的鸑鷟。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鸑鷟会出现在这里,更不清楚他为何要拦住他,但赵修缘心里还是有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只见那与南宫淼六分相似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修长的手指在他额头就那么轻轻一点……
果然,好奇心是会害死人的。
如断片般眼前一暗,赵修缘失去知觉时这般想到。
不知过了多久,赵修缘方才苏醒过来。一眼看去,竟是一个巨大的岩洞。岩洞之内以夜明珠为灯,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盏。虽略显幽暗,却也能视物。而他此刻正躺在岩洞内唯一一张石床之上,除此以外整个岩洞空无一物。
这里,好像没有出口?
赵修缘自是不信眼前所见,便想催动灵力试试能否寻到路,却不料灵力竟不能动用分毫,仿佛凝固住了一般。他心知不妙,开始用手模索岩壁看其中是否有机关窍门。
一声如野兽般的喘息声突兀响起。他猛然转头看向身后。
岩洞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人,而他之前却完全没有察觉。
在光线无法涉及的阴暗处,站着一道人影。一双泛着暗红色幽光的眼睛如噬人妖兽发现猎物般死死盯着他。
人影一动不动,只盯着他,时不时发出一声喘息。一时之间,赵修缘竟被那双眼睛盯地头皮发麻。
终于,那人影跨出了一步。赵修缘戒备地盯着,身体微微后退。灵力完全无法使用的他,此刻除了*比普通人强悍些,力气比普通人大些,几乎处于完全的劣势。这里可不是魑鬼峰那困仙阵中。
一步,又一步靠近。戒备地盯着那人影的赵修缘眼中的震惊也是一点又一点变大。当那人影走出阴暗完全暴露在他面前时,他片刻之后方才吐出两字:“魔人……!”
那人一头灰白色头发,身高如常人,但皮肤却是那种暗青之色,肌肉虬结的皮肤之下,黑色魔气如小蛇般游走鼓动。一双暗红色眼睛连瞳孔之外都泛着血一般的红,仿佛只要一眨眼就能溢出鲜血来。青紫色的嘴唇,隐隐能看到露出的两只獠牙尖角。
这个世界,的确有魔的存在。魔,并非修真界所指的魔修,而是六界之一魔界之中的生灵,包括魔族、魔兽,以及一个上古种族——域外天魔的总称。
赵修缘之所以称眼前这人为魔人,是因为魔界的魔族除了发色、瞳孔以及肤色外,其他都与人无异。若是域外天魔,则应身形高大,背有双翼额生犄角,形态与人完全迥异。而面前这人,既不像魔族,也不像域外天魔,那双暗红色的眼睛中除了狂躁嗜血愤怒以外,早已失去了清明和理智。只有被魔气缠身的人才会这样,就好比中了毒一般。
“呃啊啊啊啊……”那魔人低吼了一声,突然全身发颤不停地揪着自己头发,似乎极为痛苦,血红的眼中又多了几分暴躁。猛地抬头,魔人嗅了嗅鼻子,再次盯向赵修缘。下一刻,便发狂般向他冲去。
始终戒备着的赵修缘见魔人向自己冲来,本闪身欲躲,却因灵力被封动作终究慢了一步,更未料到魔人的力气是这般大,自己竟被直直撞到了岩壁上。顿时,他感觉五脏六腑都好像移位了一般,痛得说不出话来。他怎么也没有料到,金丹期的身体强度与力量,在这魔人面前如此不堪一击。然而,在他身体还没恢复知觉之时,脖子上突然一阵撕裂般的刺痛。
“唔!”赵修缘痛得哼了一声,感觉自己的脖子好像被撕下了一块皮肉。他被魔人死死压在岩壁上动弹不得,血液被吸取吞咽的声音近在耳旁。
痛楚令赵修缘越来越烦躁,他从来就不是乖乖束手就擒的人。想到这没来由的无妄之灾,一股暴戾情绪蹿入心头。他伸手模索着岩壁,一把握住放置了夜明珠的灯台狠狠向魔人脑袋上砸去。
“嗷!”魔人吃痛,终于松了嘴。也许是被突如其来地砸晕了,竟又被赵修缘一脚踹翻在地。
模了模脖子,看着一手的血,痛到几乎麻木的赵修缘只感觉脑门上青筋突突直跳,想都没想举起灯台就朝魔人面门砸去。
突然间,一道阻力制止了他,身体竟又如遇到鸑鷟时那般动弹不得。他恨恨地抬眼看去,却意外看到的竟是面无表情的南宫淼。
只听得南宫淼冷哼一声,衣袖一挥,赵修缘便感觉自己身体如被巨锤击中,整个人倒飞出去,轰的一声砸在了岩壁之上,将那岩壁生生砸出了一个凹坑。片刻之后,他猛地咳出一口血,身体无力地缓缓滑落。
此时的赵修缘意识有些模糊,感觉身体完全使不出力来,而脑袋也昏沉无比,胸口更是火烧火燎般的痛,只能任由突然出现的锁链锁住了四肢,将他拖往石床之上困住。
“道君方才出手可是略重了些。若非月灼挡了一下,只怕此刻为重焱道君准备的容器就坏掉了。”
迷迷糊糊间,赵修缘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那人自称,月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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